宋鐵軍點了點頭,說:“據我們了解的情況,你兒子并沒有去日本,而是到延安參加了共產黨。”
張福海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兩眼發黑,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良久,他緩過神來,說:“不可能,如果他不在日本,那電報是怎么回事?”
“電報可以請人代發。”
“誰會給他代發?”
“這個誰知道,同學啊、朋友啊之類的都可以。或者他先去了日本,中途又回來到延安去了。”
張福海見他說話模棱兩可,便反守為攻,“你說我兒子是共產黨,你有什么證據?”
宋鐵軍將一大撂審訊材料和總部的鑒定扔在他面前,說:“本來我是要到府上拜訪的,只是這些東西屬于機密,不能帶出黨部的大門,你自己慢慢看吧。”
張福海雙手發顫,將那些材料從頭至尾看了一遍,直覺得脊梁骨一陣陣發冷,他心有不甘地說:“鳳山并沒有承認他是共產黨呀。”
宋鐵軍說:“這個容易,只要給他上點手段就行,就怕他身子骨吃不消,到時我不好給你交待呀。”
張福海知道宋鐵軍是個魔王,犯在他的手里,如同逃不出如來佛的十指關一樣,管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掛在城樓上那個共黨頭子的首級,就是他的杰作。現在兒子張鳳山是唯一的嫌疑人,即便他不是共產黨,最終都會屈打成招,一旦坐實,到時就是神仙也難救了。“書記長打算怎么處置孽子?”
宋鐵軍笑著說:“所以請你老過來商量嘛。”
張福海聽人說宋鐵軍是個不愛錢的人,對付共產黨毫不留情。今天他找自己過來商量看來是有松口的意思,不禁大喜過望。“書記長如果能放犬子一馬,我全家感恩戴德,唯書記長馬首是瞻。”
“張老言重了。即便小少爺誤入歧途,也是受了共產黨的蒙騙,還是可以改邪歸正的。”
“是,書記長所言極是,以后我定當嚴加管教。”
宋鐵軍見時機成熟,干咳一聲,說:“張老,跟你老說實話,這事的決定權不在我手上,如果我能決定,人你直接帶走就是。只是這事捅到南京那邊去了,我總得對南京方面有個交待呀。”
張福海猜出宋鐵軍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一般說這種話的,無非是勒索幾個錢,忙說:“還請書記長向上面多多美言,需要打點的請開口吱一聲,我照辦就是。”
宋鐵軍繼續渲染這事的復雜程度,“我肯定會美言的,要不我怎么會請你老過來商量這事呢。本來我是幫不上忙的,我們與共產黨不共戴天,對付他們,精神上毀滅不了,只有從肉體上毀滅。但這次不同,南京的政治氣候發生了變化,國共兩黨正在秘密接觸,據說很快就會簽訂合作抗日的協議,所以我斗膽幫你活動活動,主要還是看你老對國家的貢獻上面,還有我本人對你老也很敬重。”
張福海說:“感謝書記長抬愛。我回去后親自送20根金條過來,如果不夠,我再想辦法。”
宋鐵軍大喜過望,原來他準備開口10根金條,沒想張福海主動翻了一番。但他畢竟是干這行的,喜怒不形于色,說:“張老,我這可是把腦袋拎在手上幫你老的,這事只有你知我知,切不可讓第三人知道。如果被人告發,我的命丟了不算,你兒子的命也保不住。”
張福海說:“這個當然,請書記長放心。”
這時,門外有人說話:“我要見書記長。”
衛兵說:“陳局長,書記長正在與人談事,交待不許打擾,請稍候來見。”
陳友亮在門口聽見張福海說話,心里暗暗叫苦來遲了,看來他們快談妥了,此時如果不插上一腳,恐怕就真的沒自己的份了。他強行沖了進來,裝作沒看見張福海,問道:“張鳳山怎么辦?放還是不放?”
宋鐵軍這個恨呀,如果不是考慮張福海在場,真要扇他兩記耳光。他笑著說:“你來得正好,我已請張老過來相談這事,讓他拿一千現大洋取保。”然后他向張福海使了個眼色。
張福海會意了,說:“是啊,書記長不殺之恩,張某感激不盡。我現在就回去籌措,下午送過來。”說完和宋鐵軍、陳友亮告辭。
陳友亮見他走了,問道:“書記長,這個老家伙是文城首富,你咋就開口這么一點?也太寒酸了吧?別說一千現太洋,就是一萬十萬,他也不在話下呀。還有,你怎么不向他要點‘黃貨’?”
宋鐵軍態度冷若冰霜,“陳局長,該知足了。你以為張福海這個老狐貍好說話啊,他可是算盤頂在頭上打精明著呢。實話對你說吧,高文元那個情報有假,我已經將他抓起來了,按說這張鳳山就該和其他人一道被釋放,我考慮你們警察局在這次行動中死了兩個人,總得給死去的兄弟們弄點撫恤金吧,于是我就想到了張福海,畢竟他是個大戶,出點血應該不難,但他一根筋,非讓我拿證據,你說我從哪里拿證據?就這我還是連嚇帶唬才搞定的。”
陳友亮見宋鐵軍說得滴水不漏,不由得不信,“我替兄弟們謝謝書記長。”
宋鐵軍知道陳友亮平時克扣糧餉慣了,決定敲打敲打他。“剛才聽人說你讓這些被釋放的人每人交五塊大洋取保,是否有這事?”
陳友亮沒想到宋鐵軍消息如此靈通,想否認看來是行不通了,只有把責任推給看守所長了。于是說:“不是卑職的事,是看守所長想為兄弟們搞點福利,已經被卑職糾正過來了。”
宋鐵軍見陳友亮口口聲聲稱他自己“卑職”,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心想你陳友亮想跟我斗,還嫩得很,說:“這個看守所長膽大包天,巧取豪奪,馬上把他撤職查辦。”
這大熱的天,陳友亮臉上冷汗直流,他擦了把汗說:“書記長,卑職管教不嚴,看在他也是為兄弟們著想的份上,又是初犯,暫且饒了他這次,下不為例。”
宋鐵軍這才點點頭,說:“看在你求情的份上,就這樣吧。下午你等我電話通知,過來拿大洋。”
中午十二時,張福海送來了金條和大洋。宋鐵軍將金條鎖進保險柜,對他說:“張老,人你先領回去,南京那邊的手續我馬上去辦,還是那句話,千萬要保密。”
張福海心想金條和大洋都給你送你來了,你要怎么打點是你的事,反正我只要人。“放心,這件事情我連妻兒都不會說的。”
宋鐵軍笑了,說:“這就好。我現在就讓陳友亮把令郎送過來。”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宋鐵軍笑容滿面的拿起聽筒放在耳邊,剛說了個“喂”字,就聽電話那頭陳友亮焦急萬分的聲音傳來:“書記長,大事不好了,張鳳山撞墻自盡了。”
宋鐵軍只覺得天旋地轉,這真是揭掉鍋蓋飛掉咸鴨,到手的財物又要不翼而飛了。這還不算緊要的,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萬一張鳳山真的死了,那自己和張福海就結下了深仇大恨,他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喂,你說清楚點,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現在怎么樣了?”
陳友亮說:“剛剛吃過飯后,警衛聽見他牢房里‘嘭’的一聲,伸頭一看,只見他滿頭是血,現在情況不好說,已經送往華盛醫院了。”
宋鐵軍咬牙切齒地說:“如果出了人命,你他娘的提頭來見我。”說完,重重的掛掉電話,又拿起話筒,讓接線生馬上接通華盛醫院。
張福海看見宋鐵軍臉色慘白,汗流滿面,連忙問:“書記長,出了什么事嗎?”
宋鐵軍顧不上回答,對著話筒說:“是錢院長嗎?我是宋鐵軍,有個病人正往你那里送,我要你安排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不惜一切代價搶救。”
那頭答應立即照辦,良久,宋鐵軍才有氣無力地將話筒重新放回電話機上,對張福海說:“令郎自殺,已經安排搶救了。”
張福海如五雷轟頂,站立不穩,一下子歪倒在地。宋鐵軍上前將他攙到椅子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拽頭發,過了很長時間,張福海才悠悠醒轉,問道:“我兒子怎么樣了?如果他死了,我要你們拿命來抵。”
宋鐵軍想不明白張鳳山為何要自殺?一向沉穩的他,此刻也心亂如麻。“醫院那邊正在搶救,目前情況還不清楚。”
張福海掙扎著起身,說:“我現在就去見他。”
宋鐵軍說:“我陪你老一道過去。”
在醫院急救室門口,陳友亮如熱鍋里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他看見宋鐵軍和張福海一道過來,連忙過去解釋:“書記長、張會長,一切跟平時一樣,看不出什么不正常,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傻事,真是讓人費解。”
宋鐵軍怒道:“正常?既然一切正常,怎么還會出現這種事?你的人言語或者行為上可有什么不當之處?”
陳友亮說:“真的沒有,不信你查好了,如果查出來,我首先一槍崩了他,然后再向你辭職。”
張福海這時倒冷靜下來,兒子為什么要自殺呢?難道他真的是共產黨?他或許想與其被特務折磨得生不如死,還不如有力氣的時候來個痛快?這些年來,文城槍斃過不少共產黨,街頭巷尾都在傳播他們不怕死的故事。有一個共產黨人,被特務包圍了,他開槍打死打傷了幾個特務,特務們見他槍里沒有子彈了,準備活捉他,便朝他圍了過去。只見他從口袋里掏出最后一顆子彈,這是他留給自己的。只見他從容不迫地壓進彈夾,拉動槍栓,當著特務們的面,嘴里喊著“中國共產黨萬歲”,然后對準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還有一個女共產黨員,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在刑場上敵人問她有什么遺言,她說有一個要求。敵人問她是什么要求,她說:“可否讓我化一下妝?我想漂漂亮亮地走。”
這時,急救室的門開了,錢院長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醫生出來了。
宋鐵軍上前問道:“怎么樣?”
錢院長說:“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錢院長指著女醫生,向大家介紹說:“這位是徐醫生,她是湘雅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是我們醫院外科‘一把刀’,這次幸虧是她主刀,才把病人從死神那里拉了回來。”
張福海上前深深鞠了一躬,說:“我是病人的父親,謝謝徐醫生!”
徐醫生名叫徐語晴,她一邊擦著額頭的汗珠,一邊說:“老人家,不敢當,救死扶傷是我們醫生的職責。”
真正如釋重負的人是宋鐵軍,他想只要張鳳山活著,這筆錢還姓“宋”。他對錢院長說:“近期你不要給徐醫生安排其他工作,讓她全力以赴把這個病人照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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