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之中,璀璨的煙火,也終有開敗之時。
明月不知何時溜到了西窗外種著的枇杷樹梢頭,方家別墅里,幾個老家伙,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喝倒了。
“我跟你們說、說、嗝,放老哥哥年輕的時候,這一瓶酒,都不帶眨眼的……”方錦宇靠在高背椅上,人已經喝迷糊了,卻還在揮斥方遒不想認輸。
“行行行,您厲害,咱改天再喝。”苗渺將方錦宇扶起來,將人安頓在床上,又折回客廳,如法炮制地將魏建生也給安頓好了。
“不行了,不行了,不來了……”魏建生喝得也不少,他這人喝酒上臉,三杯酒下肚,那臉就紅的跟關公似的。
苗渺拉了薄被子給兩人蓋上,才打算離開,方錦宇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是方錦宇家的老二打來的。
苗渺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但最后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爸,您今天沒喝多少酒吧?媽說了,您前段時間去體檢,肝不是很好,醫生說了您不能喝……”電話一接通,方明舒的聲音就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地往外倒。
“咳?!泵缑鞗]忍住,輕咳了一聲,打斷了這人的長篇大論,“方叔叔已經休息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遙遠的平城,酒店客房的陽臺上,方明舒一手夾著煙,另一只手里拿著手機。
方明舒和苗渺同齡,三十五,事業有成,讓他多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聽到手機那一頭,熟悉的聲音,方明舒一時間竟然愣住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么。
電話那頭,苗渺似乎也沒有開口的意思,氣氛就詭異地尷尬住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明舒,你好了沒啊,你兒子鬧著要吃蛋糕,不肯睡!”方明舒的妻子,傅爾雅這會兒滿頭大汗,她穿著一件酒紅色的真絲睡裙,她此時略有點情緒失控。
站在她對面,犟得跟頭牛似的,好說歹說都不聽,非要吃小蛋糕的是她十歲的兒子,方天瑞,小孩子一臉不服氣,眼神里滿是憤怒和委屈。
方明舒扭頭朝著房間里看了一眼,見到熟悉的母子對峙的畫面,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嫂子吧,你有事先忙,方叔叔這邊沒什么事兒?!彪娫捘穷^,苗渺得聲音傳了過來。
“那真是麻煩你了,回頭我跟你嫂子回去,請你吃飯?!狈矫魇嬷肋@會兒不是寒暄的時候,講完了電話,他轉身就回了房,看著一大一小對峙的兩個人,有些頭大。
“說說吧,又怎么了?”方明舒耐著性子,語氣盡量放的溫和。
“是媽媽,媽媽說了回來會給我吃小蛋糕,她又說話不算數,她騙我!”方天瑞開始控訴傅爾雅的種種罪狀,“每次都這樣,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媽總是糊弄我!”
“什么叫我糊弄你,方天瑞,你晚上都吃撐了,再吃小蛋糕你胃消化得了嗎?”傅爾雅越來越生氣,“這都幾點了?不能明天再吃嗎,今晚不吃會要了你的命嗎?”
方明舒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腦袋,他不懂,不過就是一塊蛋糕的小事,值當吵成這個樣子?
“天瑞,到爸爸這里來,和爸爸仔細說說。”方明舒對著方天瑞招招手,兒子脾氣倔,吃軟不吃硬。
果然,看到方明舒態度溫和,剛剛還滿身是刺的小刺頭,頓時委屈得眼睛都紅了。
方天瑞撲到爸爸懷里,沒憋住,委屈得眼淚都出來了,“媽媽總是說話不算數,還怪我?!?br>
傅爾雅站在一邊,看著情形,簡直要氣笑了,“什么叫總是說話不算數,方天瑞,你說說看我有幾次說話不算數的,我有沒有和你解釋為什么不算數?”
“本來就是!”方天瑞不服氣,媽媽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他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可是媽媽總是這個樣子,還死不承認!
“爸爸就不會,爸爸只要答應了我的,絕對會做到!”方天瑞沖著傅爾雅憤怒地喊道。
傅爾雅氣得簡直要原地升天,剛要說什么,就聽方明舒說:“爾雅,你先進去休息吧?!?br>
繼續放任他們吵下去,能把所有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翻一遍,他真的不太理解,為什么妻子和兒子之間總是吵個不停,完全不像是母子,倒像是宿世的冤家。
“呵?!备禒栄爬湫σ宦暎矐械迷僬f什么廢話,人家父子情深,自己待著不是礙事嗎?她扭頭就走,直接進了里面的主臥。
他們這次出來,住的是酒店的家庭房。
看了一眼被大力關上的房門,方明舒回頭,繼續看著兒子,“你繼續說。”
方天瑞張口就來,說的無非是傅爾雅爽約了多少次,每次都說好要去干什么,結果最后都沒有去,他生氣不是因為吃不到蛋糕,而是媽媽再一次地說話不算數。
“還有嗎?”等兒子終于沒有新的說辭,方明舒這才開口問。
方天瑞搖了搖頭,“爸爸你說,媽媽是不是很過分!別的小朋友的媽媽,都不是這樣的!”
“對于媽媽說了卻沒有做到,這一點,的確是媽媽做得不對,我替媽媽向你道個歉,也會和媽媽說,下次不要這樣了,以前承諾你沒有做到的,下次爸爸都幫你實現,怎么樣?”方明舒耐著性子和兒子說。
方天瑞眸光驀得亮了,“真的嗎?真的都幫我實現嗎?”
“爸爸有哪次騙過你嗎?”方明舒不答反問。
方天瑞想了想,搖了搖頭,“爸爸說話都算數的。”
方明舒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說完了媽媽的錯,那我們來說說你的?!?br>
“我才沒有錯!”原本被安撫好了的小孩,頓時如同被踩中了尾巴的貓一樣,渾身都有炸毛的趨勢。
“媽媽沒有做到的承諾,每次都有給你解釋,雖然說到做不到的確有錯,但我們每個人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是不是有突發狀況,天瑞,媽媽是你的媽媽這沒錯,但在這之前,她首先是一個獨立的人,她也有工作,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方明舒一點點地和兒子解釋,“你覺得爸爸從來沒有騙過你,那是因為爸爸平常很少有時間陪你,換作是爸爸,也不一定比媽媽做得更好?!?br>
“你不能只記得別人的錯誤,也不能因為一點錯誤,就否認別人的全部付出?!狈矫魇婷鹤拥哪X袋,看著窩在懷里的兒子,方明舒就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
很多家庭,父親經常缺席,都是母親在照顧孩子,方明舒家也并不例外。小時候,父親每天忙于事業,母親是全職主婦,他是母親一手帶大的,其實很能理解母親帶孩子的不容易。
可能是自己淋過雨,就想給別人遞把傘,他平常也是每天忙于工作,天瑞大多數時候都和妻子待在一起。
方天瑞聽到爸爸這么說,就想起了和媽媽在一起的一點一滴,的確,比起爸爸,他更多的時間是和媽媽待在一起的。
和方明舒需要每天上班不同,傅爾雅的工作是居家辦公,所以她有很多時間陪伴兒子,但也因為上班時間的不固定,導致會有一些突發事件要處理,這也就是造成傅爾雅偶爾會無法說到做到的根本原因。
想著想著,方天瑞低下了腦袋,自己好像的確有點過分了,不應該用那種態度和媽媽吵架。
看出兒子態度的轉變,方明舒松了一口氣,十來歲的孩子最難教,說大道理他們聽不明白,理解不了,但若是放任也不行,畢竟他弟弟就是個現成的例子,“好了,現在很晚了,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去看大象嗎?”
把兒子安頓好,方明舒關掉了床頭燈,關上了房間的門,走了出去。
回到主臥,傅爾雅正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鏡子抹護膚品,看到方明舒進來,一句話也不想講。
方明舒走到傅爾雅身邊,輕輕拍了拍傅爾雅的肩膀,傅爾雅嫌棄地抖了抖肩膀,試圖把方明舒的手抖掉,“別礙手礙腳的,怎么不陪著你的好兒子?每次都是這樣,我是壞人,就你是好人!”
傅爾雅越想越氣,平常都是她帶孩子,結果養出來的兒子和爸爸天下第一好,簡直是豈有此理!
“別氣了,我已經教育過他了?!狈矫魇姘崖曇舴诺酶浟艘恍八€是個孩子,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明天他指定跟你道歉。真的。”
“我要的是他的道歉嗎?”傅爾雅擦完了面霜,扭頭盯著方明舒,“以前老一輩,都說養兒防老,生個孩子帶大,最后指望自己年紀大了,有個人照顧自己。我壓根不指望他給我養老,但是他總得懂點事吧?他晚上吃那么多,還要吃小蛋糕,怎么勸都不聽,最后急眼了還和我鬧脾氣。上次他吃撐了,胃疼,半夜去掛急癥的事兒,你還記得吧?”
“我當然記得,我也知道你是為他好,這不是小崽子不識好歹嗎?咱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計較,再說了,他還不懂事,所以才需要我們教育引導?!狈矫魇嬗掷禒栄耪f了一堆,高度肯定了傅爾雅帶孩子的辛苦和用心,譴責了兒子的不懂事,又自我檢討了一番做父親的失責,總算是哄得傅爾雅消了氣。
夫妻兩個上床熄燈,傅爾雅躺著卻有些睡不著覺,“誒,明舒,你說將來咱們老了,怎么過???”
“你想怎么過,咱就怎么過?!狈矫魇胬^被子蓋好,“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去動物園,肯定會很累,早點睡?!?br>
方家別墅里,苗渺掛了電話之后,卻是站在墻壁上掛著的一張全家福前出了神。
全家福是方錦宇一家人,夫妻兩個坐在前面,三個孩子站在后面,方錦宇生了兩兒一女,大女兒嫁得遠,平常不怎么回來,老二方明舒和苗渺同齡,老三去年才結婚。
照片上的方明舒瞧起來非常年輕,這張照片至少有十年了。如今對方已經結婚生了孩子,從方叔叔口里零碎聽到的信息可以知道,方明舒過得很不錯,當初和妻子奉子成婚,如今孩子都十歲了。
時間過得還真快啊。
客廳里傳來了玻璃瓶子倒下的聲音,苗渺這才回過神來。
苗渺回到客廳,蔡織云原本是趴在桌子上的,此時已經改成靠在椅背上,地上有個躺倒的酒瓶,大概是蔡織云剛剛碰倒的。
苗渺走到蔡織云身邊,她推了推蔡織云的手臂,“媽,媽你醒醒,咱們該回去了?!?br>
蔡織云今天喝得有點多,此時醉得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在推自己,勉強睜眼看了一眼,“渺渺啊,你咋回來了?我肯定是又睡迷糊了……”
蔡織云嘟噥了一聲,閉眼又想睡。
苗渺聽到蔡織云的醉話,心情有些復雜,也有些心酸。
這些年,她很少回家,就算回家,也是待幾天就走,和母親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溝通過了。
“今天還是你去車站接的我,怎么忘了?時間不早了,方叔叔和魏叔叔都喝多了,休息了,咱們也回家吧,來,我扶你起來?!?br>
苗渺拖住蔡織云的手臂,將蔡織云從椅子上拉了起來,蔡織云站起來后,這才稍稍清醒了一些,“對,該回家了……不用扶了,媽自己能走?!?br>
蔡織云掙開苗渺的攙扶,踉蹌地往前走了兩步,然后扶住了墻壁,“走,回家?!?br>
苗渺跟著蔡織云,始終保持著一步的距離,防止她家倔強的蔡女士摔跤。
客廳里一片杯盤狼藉,苗渺臨行之前,喚醒了方叔家的家政機器人,這款家居機器人擁有極強的清理能力,作為一個雖然人老但心絕對不老的時代弄潮兒,方錦宇對這些能夠增加生活幸福感的發明一向很支持。
當初這款機器人上市,苗渺也給蔡織云買過一個,只是那時候他們不知道為什么吵了架,蔡織云收到機器人,以為是女兒嘲笑她年紀大了,生活不能自理,硬是把機器人又給退了。
那個在視頻里,和自己吵得不可開交絕對不肯顯露出一點弱勢的人,如今頭發都白了一半,算算年紀,也七十了,苗渺嘆了口氣,默默地跟在蔡織云身后往前走。
走出方家,夜風吹過來,蔡織云原本有些不清醒的大腦,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了。
母女兩個,一前一后地往家走。
兩棟別墅離得不遠,到底也是曾經的高檔小區,設施設備都很不錯,路燈亮堂又不刺眼。
“渺渺啊,你就在城南上班,就住家里吧?”
“不了,我已經租好了房子,就在公司附近,這樣比較方便。”苗渺并沒有打算回家住,她和蔡織云女士擰巴了這么多年,偶爾待在一起一兩天還能忍住彼此的脾氣,但待在一起久了,絕對會互相嫌棄。
再說了,她要是留在家里,蔡織云肯定會催她結婚,更別提小區里那些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看著她長大的叔叔伯伯嬸嬸阿姨了。
“哦,這樣也挺好,我一個人住,還清靜些。”蔡織云說完這句話,心里就后悔了,她其實并不是想說這句話的,她想說城南城北離得也不算遠,在家里吃住更方便。
可這些話,她就是說不出口。
總覺得這么說了,自己就好像輸了什么一樣。
苗渺聽到蔡織云這么說,也松了一口氣,她還真怕她媽硬要她住家里,到時候一日三說教,她可能真的得瘋。
而且,苗渺有預感,要是她不同意,可能他們還得吵架。
苗渺現在其實并不想和蔡織云吵架了,前段時間,她公司同事,因為結婚生不生孩子的事情和父親吵架,最后父親被氣到中風。同事的父親比蔡織云要年輕好幾歲,氣大了尚且如此,蔡織云這個年紀,苗渺還真怕把她氣出個好歹來。
想到父親,苗渺的心情就變得有些糟糕。
蔡織云并不知道閨女想起了自己已經離婚,并且二十多年不聯系的前夫。她和前夫離婚的時候,苗渺才八歲,如今苗渺都三十五了,這么多年過去,她幾乎都快忘記這么個人了。
蔡家的別墅就在方家西邊,中間隔了百十米的距離,高端小區的高端別墅,很注重家庭隱私。
走到一半的時候,蔡織云的眼尾忽然掃到了一個人,有些眼熟,她側頭看了一眼,竟然是今天才回來的,老姜的兒子姜睿。
這大晚上的,姜睿出來干什么?蔡織云腦海中才掠過這個念頭,就看姜睿忽然站住了腳步,同時目光開始朝著四處打量,蔡織云一把揪住苗渺,一起蹲了下去,藏在了及腰高的灌木叢后面。
“媽,你干啥?”苗渺剛剛在想事情,冷不丁被人拽了一下,直接嚇了一跳。
“別說話?!辈炭椩贫自诠嗄緟埠竺?,目光悄悄地探出去,就看到不遠處的小路上,姜睿正在四處觀察,似乎確認了周圍都沒有人,姜睿這才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你先回家,我有點事?!辈炭椩菩奶糜悬c快,或許也有喝醉酒,大腦過度興奮的原因,總之,蔡織云現在對于深更半夜不在家睡覺跑出來,行蹤謹慎的姜睿,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蔡織云說完,站起來就鬼鬼祟祟地貓著腰往前走。
“誒!你去哪里?”苗渺被蔡織云忽然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她直接跟了上去,蔡織云回頭一把扯住苗渺,防止她暴露行蹤,“蹲下,蹲下走!小心一點兒,你這樣會打草驚蛇的。”
“媽,這大晚上的,你到底是要鬧哪樣?”苗渺有些頭疼,剛剛蔡織云女士看起來分明已經不暈乎了,難不成那只是看起來,她媽實際上還是神志不清?
“你看那邊,那個人,他就是你姜叔的兒子。”蔡織云壓低聲音說,“他看起來有點不正常,我悄悄跟過去看看,他要去做什么。”
“做什么都和你沒關系?!睂τ谒懒巳?,又突然復活回家的姜睿事件,苗渺自然也聽說了,是在餐桌上吃飯的時候,大家提及姜叔的時候提起來的,“再說了,人家可能只是出去買點東西也說不定呢。”
“肯定不是,你媽我的直覺很準,我看他形跡可疑,一定有事!”蔡織云雖然看了很多穿越小說,私底下也悄悄幻想過自己重生一次,或者穿越到某個未知的朝代,要如何如何應對。但她分得清什么是現實,什么是幻想。
怎么可能真的存在穿越這種事,尤其是姜睿三十年前就沒了,當然最關鍵的是,蔡織云知道,現在的技術尚且不能讓人穿越時空,更何談是三十年前,三十年前,連全息技術都還只是一個概念。
正常狀態下的蔡織云,苗渺就已經無法溝通了,更不要說現在被酒精支配之下,思維方式迥然不同的蔡織云了。
無法,苗渺只能悄悄跟著蔡織云。
蔡織云腳步非常輕,就怕被走在前面的姜睿發現。
小區內的燈光當初是請了專門的人設計過的,姜睿走的地方,幾乎都在路燈能照得到的范圍內。
就見少年從小路拐出去后,直接繞到了小區邊上的側門。蔡織云眼尖地發現,在側門邊上,站著一個穿黑衣服的高個子,那人穿著連帽衫,帽子扣在頭上,整張臉都藏在陰影里,叫人看不清楚。
那人看到了姜睿,往前走了兩步,同時目光警惕地往蔡織云的方向掃視,蔡織云飛快地蹲下身,等了幾秒后,又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然而視線范圍內已經空無一人。
姜睿和那個奇怪的黑色連帽衫都不見了!
蔡織云連忙站起來,拔腿就要往側門跑,然而她腳下有些發飄,才跑了兩步,就來了個左腿拌右腿,要不是苗渺就跟在后面,她怕是要直接摔一跤。
“哎呀,怎么不見了!”蔡織云站穩了,就想跑過去找人,“渺渺,你看到了嗎?那邊門外站了個人的,八成和姜睿是同伙兒!”
“說不定是人家有什么事呢?”苗渺拉住蔡織云,“媽,你能不能不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怎么就是惡意揣測了?”蔡織云對于苗渺的這項控訴拒不承認,“我這是合理懷疑,你姜叔這些年不容易,人好,又熱心,一個人住,前段時間不還出了有騙子專門騙老人養老金的新聞,萬一那個姜睿是假的,是和人一起合伙騙姜叔錢的騙子怎么辦?”
蔡織云如今已經七十,這放在古代,已經是古來稀的年紀了。
以前年輕還不覺得如何,這兩年,她一個人待在家里,總覺得哪哪兒都空得慌,那種無依無靠的感覺很不好受。年輕的時候,她對于養兒防老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認為生孩子是讓她來這世上感受世界美好的,她年紀大了絕對可以一個人活得很滋潤。但是等她到了這個年紀,才發現,千百年來傳承下來的道理是有其存在的原因的,年紀大了,未必是真的需要兒女照顧,而是有人在身邊,自己不會被孤獨感吞噬。她好歹還有個女兒,姜淮安可是妻兒都沒了,還比她大了好幾歲,這種孤獨感肯定更強。
他們幾個人雖然處得好,但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待在一塊,大部分時候,他們還是自己一個人待著。
“姜叔可是個老刑警,你要相信他?!泵缑煊X得蔡織云女士,真的有點太固執了,好像在蔡織云女士的世界里,只有她才是正確的,“已經很晚了,咱們回去吧。”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辈炭椩妻D身就要走,她得找到姜睿,順便還要弄清楚那個黑色連帽衫到底是什么人,并且姜睿到底是不是騙子!
“媽!您能不能別鬧了!”苗渺一把揪住蔡織云的手臂,“已經很晚了,咱們有什么明天再說行不行?明天我陪你去看監控,找人,行嗎?這么晚了,今天還是中秋,有什么等過了今晚再說。”
蔡織云還有些不想放棄,但扭頭看看,四處空無一人,追出去應該也找不到人,再加上苗渺的語氣,蔡織云有些不情不愿地說,“成,你明天跟我去看監控,那姜睿絕對是騙子!那就是他的合伙人,我會找到證據的!”
“行行行,我信你還不行嗎?”苗渺有時候真的不能理解蔡織云女士的這種好勝心,無論什么都得爭個高低,無論是誰,都一定要壓對方一頭。
母女兩個重新回到之前的路上,繼續一前一后地走,不過這一次,彼此之間的距離卻是隔了至少有五六米遠。
氣氛變得更尷尬了,母女兩個都沒開口說話,空氣里有一種奇怪的張力。
到家之后,母女兩個一人樓上,一人樓下,頗有幾分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苗渺推開房間的門,她將行李箱放到了墻角,走到書桌前,伸手輕輕從桌面上滑了一下,手指上很干凈。苗渺上一次回家住,還是過年的時候,隔了大半年,房間里卻纖塵不染,大概就算是住在這里的主人不在,也有人將這里打掃得很干凈,隨時都會歡迎主人的回歸。
苗渺原本被弄得有些生氣,此時不知怎的,這口氣就散了。
這么多年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媽是什么樣的人,再說了,和她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聯系她的爸比起來,她媽這點好勝心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盡管總是在嘮叨,總是喜歡對自己進行無效的說教,可蔡織云的確是因為心里有她這個女兒才會如此。
而此時,一道鐵門被打開,被蔡織云認定是假姜睿同伙的黑色連帽衫,啪地一聲打開了燈的開關。
門內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小段,就看到了一條向上的樓梯,走到樓梯的盡頭,那黑色連帽衫,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卡,他另一只手在面前揮了一下,一個顯示屏就這么亮了起來。
他用卡在顯示屏的讀卡區刷了一下,幾聲滴滴滴響,下一秒,咔嚓一聲,一扇門仿佛是在黑暗中突然出現一般,被打開了。
電子儀器的藍光,照出門后的一個空間,黑色連帽衫率先走進去,少年姜睿雙手插在口袋里,也慢悠悠地跟了進去。
“今天一切還順利嗎?”
“很順利?!?br>
“他們相信你的身份了嗎?”
“不清楚,不過姜淮安應該信了五成,我們要改變計劃嗎?”
“目前情況在預料之中,先觀察觀察,不過你要小心,明天肯定有一場硬仗。”
“我明白?!?br>
門咔噠一聲,自動關上,聲音消失在了門的背后。
黑暗之中,顯示屏的光熄滅,一切又一次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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