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獄卒張六說完之后,在場圍觀的百姓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態。想來知道這個案子的人不少。
因為馬老爺是蔡州城有名的積善之家。馬老爺的玉碗也非常出名,程二雙手雙腳扒床的經歷也小有名氣。很多人都聽過玉碗和程二的故事。
其實唐梓之前在舞陽縣也聽過玉碗,但是沒有想到這個故事發生在蔡州縣,還讓自己碰上了。
此案是潘縣令定的案。潘縣令口碑不佳,草菅人命。不過很多人都在議論說潘縣令這個案子判得不錯。
“張茂七的確是兇手,沒有什么疑問。”
“他勾引別人家的老婆,平常為人也不正派,想要玷污陳月英,做出禽獸之舉,芬兒殺人,也是情理之中。”
“這個案子看起來清晰明了。這老頭來伸冤,恐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倒是出乎唐梓的意料。
老獄卒張六也聽到了百姓們的議論,給朱縣令下跪磕頭,流淚說道:“我這侄子雖然不成器,勾引有夫之婦,但是萬萬不敢殺人啊,還請大人明鑒!我以性命擔保,如果張茂七真的奸殺了陳月英,我就陪他一起去死!”
他這是豁出去了。
可見叔侄情深。
朱縣令道:“老張言重了。如果張茂七是冤枉的,我們自然會將他釋放。如果他的確殺了人,自然按法處理。您不必陪他去死。一切靠證據說話。”
唐梓站出來,對張六說:“既然朱縣令要重審此案,您就放心吧。”
張六感激涕零。
聽到這樣一樁鐵案的案子也能被重審,很多人都站出來找朱縣令伸冤,說自己有冤情。
案子太多,朱縣令便把陳月英和張茂七的案子交給唐梓,由唐梓全權負責。同時朱縣令要求衙門上下一律配合。
公堂之上人太多,唐梓便把老獄卒帶往后堂。
老獄卒張六沒說兩句話,就給唐梓鞠躬,哭道:“公子啊,救救我侄子!”說完還要下跪。
唐梓不敢受他一跪,攔住了他,問:“張茂七勾引程二老婆這個事情,您知道嗎?”
張六扭扭捏捏,道:“現在知道。”
“以前呢?準確地說,在陳月英被殺之前,你知道他們倆之間有奸情嗎?”
“我聽說過一些,當時也勸他。可是他不聽勸。”
張六回答得猶猶豫豫,知道張茂七為人不厚道,難怪墻倒眾人推。
“潘縣令和這些圍觀群眾的想法倒也不錯,他既然能勾引一個女人,就有可能勾引另外一個女人。勾引不成,憤而殺人,似乎是順理成章。”史明月冷笑道。
她已然瞧不起張茂七的為人。
“可是,那程二的老婆春香主動勾引我家張茂七,不是我家張茂七主動勾引她!那夫人風騷,我家侄子又是個光棍,如何能抵擋?何況一個巴掌拍不響。但是陳月英和春香不一樣。陳月英乃是有名的貞潔烈女,且出身名門,乃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萬萬看不上我家張茂七。張茂七也不是那種不識抬舉之人。即便他偶爾會問起陳月英,也只是過過嘴癮,絕對不會鉆到她屋子里殺人。”張茂七自認為十分了解張茂七的為人。
史明月又道:“這也說不定。一旦他色迷心竅,鬼使神差,腦袋一熱,控制不住自己殺人,倒也是可能的。”
唐梓道:“在謀殺案中,有預謀的殺人案不多,腦袋一熱激情殺人,才是多數。”
張六急了,叫道:“如果他殺人,為什么不跑?還在家里睡大覺,等著別人來抓他!”
史明月道:“說明他膽子大,覺得燈下黑是最黑的地方。”
張六難以反駁。
唐梓笑道:“咱們莫要先入為主了。朱縣令剛才也提到了,一切以證據說話。咱們先去看看卷宗。看看張老先生說的案情和卷宗有無出入。”
唐梓史明月便去翻看此案的卷宗,卷宗所記載和張六所述基本屬實,于是接著查找仵作的記錄。
記錄上寫著陳月英死于鎖喉窒息,被人活活掐死,也和張六說的一樣。
不過仵作的記錄中還有一項,寫著陳月英嘴里有血,還有一小節舌尖。
估計是兇犯的舌尖。
“此案之中,這個線索最為重要,可是潘縣令居然忽略了,從頭到尾到沒有提到舌尖!”唐梓史明月商量著案情。
“潘縣令之所以這么積極處理這些案子,只是為了撈錢而已。陳月英家和吳十四家都很有錢,張茂七條件差。很多人猜測張茂七被判死刑,是因為張茂七給潘縣令的錢最少,所以他最倒霉。貪官污吏害死人啊,也不知道這潘縣令究竟害了多少人家。”史明月說。
“只要能找到舌尖被咬的人,而且和陳月英家相熟,這個人就是嫌疑人,甚至可能就是兇手。”唐梓道。
唐梓本來想要查看陳月英的尸體。
可是這個案子是去年六月初八發生,距離現在已經有一年時間。陳月英的尸體早已經埋葬,即便現在挖出來也已經腐爛了。
二人從縣衙出發,和張六一起前往陳月英的家。
他們家的老爺早已經去世,少爺馬如方被強盜劫走,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陳月英被人殺害,如今家中沒有主事之人。
他們的族人吳十四暫且操持這個家,但是一切大小事務還是交給程二管理。聽說他們家族的許多人都想霸占馬如方陳月英的家產,但是都被吳十四強硬趕回去了。吳十四表示,陳月英雖然死了,但是有一個親生骨肉。這些家產是他的。誰都不能搶。
很多人懷疑吳十四居心不良,自己想霸占馬家家產。吳十四為了避嫌,就把陳月英的母親和哥哥嫂嫂接過來,讓他們一起照顧陳月英的兒子。
吳十四還寫下一封血書,說他要是霸占馬如方陳月英的家產,叫他五雷轟頂不得好死,人人得而誅之。
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誠意。
不過家族里的其他人依舊在背后議論紛紛。有人懷疑吳十四殺了陳月英,現在是惺惺作態而已。
唐梓和陳月英的家人寒暄了一番,說他是來重審此案的。
陳月英的嫂嫂,管家程二,程二的媳婦春香,小丫鬟秋桂都過來了。他們不讓張六進來。小丫鬟秋桂今年十歲,已經長成了半大少女的模樣。若是再過個四五年,五官長開了,肯定是個大美女。
而吳十四窩在自家家里,沒出來,不想見人。
唐梓得知程二當初本來想把春香休掉,怎奈何春香跪在地上給他磕頭求情,哭得梨花帶雨。
程二本來是心軟之人,見她承認錯誤,而且奸夫張茂七關在牢里出不來,也會斷了她的念想,因此原諒春香。
唐梓忍不住想著,如果他證明張茂七是冤枉的,把張茂七放出來了,那春香會不會繼續找張茂七呢?到時候程二又如何看待春香?
不過這都是后話,先查清楚眼前的案子再說吧。
只是他們對唐梓都不太積極,因為他們都覺得張茂七就是殺人兇手。唐梓前來翻案,肯定是受了張茂七的家人的好處。天下烏鴉一般黑,之前潘縣令就是如此,吃了原告吃被告,吃了被告吃證人。
唐梓把朱縣令連續翻了多宗冤案的事情和眾人說了一遍。
他們這才停止冷嘲熱諷。
陳月英的一個嫂嫂說:“其實我們也知道朱縣令是個好官,你們是在做好人好事,只不過我們家月英死得太慘了,一旦聽到有人為兇手說好話,我們就難受。”
史明月道:“這倒是可以理解。”
唐梓來到陳月英的臥室查看那道活門。
這活門藏得隱蔽,若非春香秋桂指點,唐梓都沒瞧見。
所以,如果不是對他們家特別熟的人,肯定找不到活門。這就把殺害陳月英的嫌疑人的范圍大大縮小。
唐梓史明月把單獨把秋桂叫到一邊。他們和潘縣令一樣,覺得小姑娘說的話更值得相信。馬如方家的其他人,似乎都心懷鬼胎。
他擔心小姑娘對自己有抵觸,就讓史明月來問秋桂。
史明月長得好看,人們都喜歡她。姑娘之間好說話一些。
而唐梓感覺自從進入馬家大門起,就有人在高處的閣樓盯著他。他抬頭望去,看見隔壁的閣樓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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