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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玉碗擋災

作者：西門瘦肉    

　　話音落地，有個老頭站出來了，說：“縣令老爺！我有冤枉，還請老爺替我申冤啊！”

　　王七望過去，發現這個老頭是監牢里的獄卒，名叫張六。剛才正是張六挺身而出，給艾福作證。

　　朱縣令問：“老人家你有什么冤枉？”

　　張六哭著說：“我有一個親戚，名叫張茂七，之前陷入了一樁冤案，說他謀殺主母，被判了死刑，還請縣令大人明察！”

　　原來他也有冤情，由己及人，因而站出來說公道話。也希望別人替他說公道話。

　　朱縣令說：“細細道來。”

　　張六便哭訴了一樁往事。

　　……

　　這蔡州城內有一個姓馬的朝廷命官，已經告老還鄉，在家中頤養天年。

　　馬老爺珍藏著一個玉碗，價值連城，非常喜歡。

　　據說這玉碗頗為神奇，夏天把玉碗放在身邊，就沒有蚊子敢靠近，如果在玉碗里面盛水，碗里的水過去幾個月都不會發臭，也不會減少。

　　如果眼睛酸澀，那就喝一口碗里的水，馬上就好。

　　真乃神物！

　　馬老爺把玉碗放在他臥室的匣子里。

　　他有個小仆人，名叫程二，七八歲左右的樣子，聰明伶俐。

　　有一天，程二趁馬老爺不在家，偷偷把玉碗拿出來玩，愛不釋手，然而樂極生悲，不小心手滑摔破了，嚇得魂飛魄散。

　　馬老爺回來后，不見玉碗，也不見程二，以為是程二偷走了碗，頓時大怒，問左右的仆人有沒有見過程二。

　　他們都說沒有。

　　馬老爺去問看大門的門房，得知沒有見到程二出門，也沒有見到有人翻墻。

　　玉碗可是心肝寶貝，平日待程二也如同子嗣一般，這程二居然利用馬老爺的信任做賊！

　　馬老爺氣得睚眥欲裂，覺得他們串通一氣，把家里的仆人都打了十鞭子泄憤，發誓要殺了程二。

　　但是他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找到程二。

　　后來，一個丫鬟來到馬老爺的臥室打掃衛生，看到一條紫色的衣帶垂落在床邊，便過去收拾，仔細一看，發現是程二藏在床底。

　　程二的背貼著床板，雙手抓著床沿，雙腳抵著墻，像是懸空一樣，一般人往床底下掃一眼，也不會看到他，除非鉆到床底下去。所以很難被看見。

　　而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力氣沒減小，還能抓著床沿不放松，倒也稀奇。

　　丫鬟連忙去稟告馬老爺。

　　馬老爺過來看，大驚失色，說：“這小子真是天賦異稟！待在我這，屈才了啊！”

　　程二出來，給馬老爺跪下說：“東家，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手一滑，就掉到地上了。老爺饒命啊！”

　　說完從懷里掏出摔壞的玉碗。

　　馬老爺端起玉碗看了一陣，問道：“你怎么沒有跑？”

　　程二哭道：“東家對我不薄，我要是跑了，豈不是不仁不義？可是這個玉碗這么貴重，我要是被您抓住了，肯定被打個半死，又不敢面對您。所以我很猶豫，只好呆在這里，熬一天是一天。想著等著您氣消了，我再來給你認錯。”

　　馬老爺說：“也算有兩分良心，這事兒就算了，好好干活。”

　　程二訝然問道：“您不怪罪我了嗎？這個玉碗可值不少錢啊。”

　　馬老爺說：“玉碗再值錢也沒有人值錢，我不會因為一個碗而打死一個人。何況這個玉碗也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值錢。我為了面子故意吹捧，就是一個普通的碗而已。”

　　程二大喜過望，連忙給馬老爺磕頭。他又想著自己連累了府上所有人挨打，心中過意不去，便掏出所有的積蓄請眾人喝酒賠罪，這才讓他們消氣。眾人見馬老爺重視程二，也不敢太生氣。

　　不過后來程二仔細一琢磨，平常馬老爺這么重視玉碗，今天卻說這個碗不值錢，莫非是故意安慰他？

　　不管怎么樣，他也能感受馬老爺對他的關懷照顧。之后兢兢業業在馬家伺候，不敢有二心。

　　而馬老爺找能工巧匠粘合了玉碗，看起來和當初一樣漂亮。

　　馬老爺逢人必說：“這玉碗頗有靈性，程二也有兩分義氣，一人一碗相得益彰，乃是我馬某人的福氣。”

　　不久后有高人拜訪馬老爺，特地欣賞玉碗。高人愛不釋手，說：“這碗不得了！上次摔破，其實是替人擋災。這玉碗還能擋兩次！”

　　馬老爺大喜過望，為了表示信任，讓程二保存這個玉碗。

　　一晃十年過去了。

　　馬老爺給程二操辦婚事，說了一房媳婦兒。這媳婦兒便是當初發現程二藏在床底的小丫鬟，名叫春香。

　　程二得以成家，對馬老爺更是感恩戴德。

　　又過了兩年，馬老爺自己的兒子也成親了。

　　馬少爺從小聰明，飽讀詩書。兒媳婦大家閨秀，也是書香門第，說不出的賢惠。二人門當戶對。

　　馬老爺把玉碗拿出來當做彩禮送給兒媳。

　　兒媳也信任程二，依舊交給保管。

　　反正都是一家人，不分你我。

　　只可惜好人不償命，沒過幾年，馬老爺因病去世。

　　馬少爺夫妻倆守孝三年。后來生下一個兒子，喜不自禁。又過了一年，馬少爺便去趕考。

　　程二陪著一起。為了平安，程二把玉碗帶著，當做護身符。

　　哪曾想在路上碰到了土匪，都被抓了起來。

　　土匪找他們要錢。

　　馬少爺和程二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也交出來了，唯獨藏著這個玉碗，玉碗放在一個小包裹里，包裹里墊著稻草。

　　然而程二欲蓋彌彰。

　　匪徒看見他一直想藏著東西，就強行把小包裹拿出來，看到玉碗，頓時非常興奮，叫道：“這成色！值不少錢啊，你這小廝，不老實。該打！”

　　說完就打了程二兩嘴巴。

　　程二急了，這玉碗是馬老爺性命相托。不能毀在他的手里。

　　他給匪徒磕頭說：“我下輩子給你們當牛做馬，一輩子當傭人，還請你把這玉碗還給我家少爺，這是我家少爺的傳家寶！”

　　匪徒的首領大喜，笑道：“傳家寶？那更值錢了，你這小子渾身沒幾兩肉，要你做什么？滾開！”

　　程二抱著匪徒大哭，索要玉碗。

　　匪首又打了他兩巴掌。

　　馬少爺一直把程二當做長輩，此時見程二受辱，便大聲罵道：“大膽！我爹是朝廷命官，你敢動我一根毫毛，立刻派大軍把你們趕盡殺絕。”

　　“朝廷命官？耀武揚威？正好殺了你立威！”

　　這匪首喜怒無常，舉起刀來，上前一步，要砍死馬少爺。結果一不小心用力過猛，腳滑，摔了一跤，手上的玉碗掉到地上，摔成兩半。

　　程二跪在玉碗前，號啕大哭。

　　這時候玉碗居然冒出一陣綠色的煙霧。

　　這煙霧極為腥臭。

　　不一會兒爬出了許多毒蛇、蝎子和蜈蚣，似乎是被煙霧吸引。

　　匪徒們嚇得四下崩散。

　　程二連忙撿起摔成兩半的玉碗放在懷里，拉著馬少爺逃跑，但是有幾個匪徒追過來，把他們打散了。

　　兩個匪徒綁住馬少爺，扛著馬少爺往山上走，一個匪徒嫌棄程二聒噪，踹了程二一腳。

　　程二被踹下山坡，滾下來，摔了個半死。

　　他來不及包扎，連忙爬上來找馬少爺。

　　可惜馬少爺和匪徒都不見了。

　　程二去告官，報出馬少爺的身份。

　　馬老爺余威猶在。地方官頗為客氣，但是也表示無能為力，如今正是亂世，縣衙兵力有限，匪徒往深山老林一鉆，根本抓不到人。

　　程二失魂落魄回到家，把噩耗告訴夫人陳月英。

　　陳月英傷心欲絕，覺得丈夫兇多吉少，一時絕望透頂，打算自殺殉情。

　　程二連忙阻止，讓他的媳婦兒看住陳月英，自己立刻去通知陳月英的父親和兄弟。

　　他們都來勸阻，好生安慰一番。

　　陳月英的父親是朝廷命官，現在要調任異地，表示陳月英六神無主，無依無靠，不如回到父親身邊，跟著他一起到外地。如果留在本地的話，恐怕無人照料。

　　陳月英說：“本來我應該跟您一起過去。雖然您的女婿被人抓走了，生死不知，但是并沒有確定他已經死了，還有活著的希望！那土匪綁了我丈夫，興許還要前來索要贖金，不會殺人。剛才我也是一時糊涂，才做傻事。萬一我尋了短見，但是我丈夫又回來了，那該如何是好？現在我不會尋短見了。況且生了孩子，孩子也需要母親照顧。孩子太小，一路顛簸，怕受不了。如果出了意外，這豈不是斷了馬家的后？”

　　陳父放心不下，嘆道：“家中沒有頂梁柱，為父實在擔心啊。”

　　陳月英抹干眼淚，道：“既然丈夫不在了，我就是頂梁柱。家中無主，不方便出遠門。”

　　陳月英的父親見陳月英態度堅決，也不勉強，說：“女兒所言極是。現在我跟你媽都要去外地，家中只有兩位嫂嫂在家，如果你閑著無聊，便去找她們聊天，免得在家憂郁成疾。”

　　陳月英一一應下。

　　程二這才找到機會，將摔成兩半的玉碗交給陳月英，說：“夫人。若不是這個玉碗驚了匪徒，恐怕少爺已經命喪黃泉。馬老爺說這一碗能給馬家擋災，果然如此。寶貝玉碗還是交給您保管吧，能護住您的平安。”

　　陳月英含淚收下。

　　她無心操持家務，此后馬家中的大小事務都交由程二操持。

　　不過服侍主母仍然需要人手。

　　程二的媳婦春香大手大腳，不夠細致，便又在外面雇傭了一個小丫鬟，如今十多歲，名叫秋桂，頗為伶俐。

　　六月初八這一天，乃是平凡的一天，晴空萬里。程二出門收租。

　　待到傍晚時分，主母陳月英讓秋桂照看小兒子，自己回房，準備洗浴。

　　她將臥室的門扣上，剛剛去掉衣服，突然想起來這間臥室和隔壁臥室的門是相通的，中間有一道活動的小門，不太方便，于是從浴桶中走出來，赤身關門，然后繼續回來洗浴。

　　此時秋桂在外面照顧小孩子。

　　過了一會兒，小孩子哭了，要吃奶。

　　秋桂便大聲喊夫人：“夫人！洗好了沒有？”

　　然而夫人沒有回應。

　　秋桂去推門沒有推開，于是就去叫程二的媳婦。

　　此時已經天黑了。

　　她們二人提著燈籠去敲門。

　　臥室的門緊閉著，肯定上鎖。

　　她們就走進隔壁的臥室，從中間的小門進去，進去之后發現夫人陳月英躺在地上，口中出血，喉嚨腫大，身上不著片縷，已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