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是個小巷子,前后左右都沒有什么人。
一個瘋女人突然沖出來。
這個女人蓬頭垢面,衣衫不整,身上一股惡臭,如同在糞坑中滾過一般。
唐梓史明月嚇一跳,下意識退后兩步。
瘋女人給唐梓朱縣令跪下:“唐公子,史姑娘!還請您二位替我申冤啊!”
女人抬起頭來時,已經淚流滿面。
唐梓護住史明月,問:“你是何人,有何怨情?為何知道我倆的身份?”
瘋女人咬咬牙,低聲說:“我是段克己的妻子!”
唐梓精神一振!
他一直想找段妻,但是她瘋瘋癲癲到處跑,根本摸不著蹤跡。
沒有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居然在這里碰到了她。顯而易見,是段妻主動找他,而他毫無察覺。
“此處說話不方便,容易打草驚蛇。我們換個地方詳談。”唐梓道。
段妻稍作猶豫,便答應了。
唐梓和史明月帶著段妻從后門回到縣衙。
“聽說您瘋了,我們都覺得您是裝瘋賣傻,想要躲避潘縣令的注意。果然如此!雖然潘縣令早就死了,您也不敢現身,想必還有后顧之憂。但是您為何今天敢直接找我們?”唐梓問道。
“我打聽了多日,朱縣令和以前的潘縣令截然不同。朱縣令是一個一心為民的好官,您二位也是為民請命的好人。所以我才斗膽向二位求助。而且我的丈夫已經死了,我的家庭已經毀了。一個人活著也沒什么意思。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替我丈夫伸冤。如果不找你們的話,我不知道該找誰,萬念俱灰之下,我多次想去自尋短見。不如在臨死之前拼死一搏。希望您二位是真好人,而非演戲。可是不能幫我丈夫洗冤的話,我死不瞑目。”段妻道。
她說話時,不停左顧右盼,仿佛提防有人來抓她。
“現在您可以說了,您有何冤情?”唐梓問道。
段夫人欲語淚先流。
史明月給她寄過去手帕,給她擦眼淚。
段夫人感謝一番,又哭了半天。
唐梓聽她哭了一陣,然后才問道:“你說你丈夫是冤死的,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段夫人放下手帕,怒道:“他看起來是上吊死的,其實是潘縣令逼死的!”
“此話怎講?”
“出事前一天,我丈夫跟我說,他跟潘縣令有筆交易,但是潘縣令答應給他的獎金沒有給他。這是他用命換來的錢,所以去找潘縣令要錢。我當時勸他,潘縣令是咱們的父母官,你一介平民百姓去找他要錢,豈不是與虎謀皮?他說他知道潘縣令的驚天秘密,如果潘縣令兌現諾言,他就要揭穿潘縣令的真面目,他段某人也不是好惹的。但是他擔心連累我,出門之前讓我先回娘家。”
“你回去了么?”
“那天我假裝回去了,晚上又偷偷回來,躲在旁邊的小屋子里。我以為我丈夫要找外面的女人回來過夜。沒想到我丈夫真的去找潘縣令了,但是灰溜溜地回家,在房間里不停罵人,很生氣,也不知道是在罵誰。半夜三更時分,來了兩個黑衣人,他們鉆進屋子里,把我丈夫勒死了,偽裝成上吊的樣子。我目睹這一切,不敢出聲,害怕他們殺人滅口。”
說到這里,段夫人兩股顫顫,仍然十分后怕。
史明月給她端了一杯熱茶。
她喝了熱茶,心中一暖,這才恢復平靜。
“雖然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潘縣令,但是我敢肯定他們就是潘縣令派來的人。我的公公婆婆都不敢去告官。他們甚至低價賣了房子,回鄉下老家。”
“為何?”史明月問道。
“唉,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我不想回去,我要替我丈夫申冤,就想去找更大的官去告,可是潘縣令派人盯著我,我只能裝瘋賣傻糊弄他們。每次我想到城門附近,就感覺有人盯著我。我知道,一旦出門,就會身首異處。這種膽戰心驚的日子不是人過的,時間一長,我裝瘋也會變成真瘋。后來朝廷派人來攻打吳元濟,蔡州城也被攻破,潘縣令被一把火燒死了,算是大仇得報。但是別人都覺得我丈夫是自殺死的,死得不明不白。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我丈夫。他說他死得好慘。嗚嗚嗚。”
段夫人喝下去的茶水變成了眼淚。
她緩了一陣,繼續說:“真正的元兇潘縣令已經死了。我想給丈夫正名。但是潘縣令有一些鐵桿心腹,想維護潘縣令的名聲,所以我不敢輕舉妄動。后來朱縣令來了,我想告狀,可是擔心天下烏鴉一般黑,依舊不敢去。不過觀察了這幾個月,發現朱縣令的確是個好官,而且你們一直為了這個案子四下奔走,所以才壯著膽子來找你們。如果你們也是潘縣令這樣的人,那我只能自認倒霉,一死了之。”
聽完段夫人的這些供詞,唐梓確定潘縣令張虎之死有直接的關系。
唐梓讓段夫人休息了一陣,才問道:“那你對張虎的案子了解嗎?”
段夫人道:“我只聽我丈夫說過張虎是潘縣令的好朋友。張虎死了,潘縣令很傷心。至于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丈夫從來不跟我說生意上的事情。”
唐梓說:“看來還是得去找張學文,這段時間你就在縣衙呆著,沒人能害你。”
段夫人蜷縮成一團,道:“我害怕……”
史明月抱住她,一陣安慰。
唐梓見段妻仍然非常驚恐,便讓史明月陪著段妻,免得她想不開尋短見。
接著唐梓去牙行打聽張學文的住址,這頗費了一番功夫。
自從潘縣令判了艾福死刑之后,張學文就回家了,一直沒有露過面。
唐梓想了想,決定帶著艾財一起去找張學文。
二人準備走水路去張學文的老家,也就是張虎的老家,后來覺得不太吉利,于是改為走陸路。
一路風餐露宿,自不必提。
他們終于來到了張學文家附近,稍加打聽,得知張學文不僅僅是張虎的傭人,還是張虎的遠房表弟。
不過這張學文心思歹毒,惡仆欺主,暗中侵吞張虎家的家產。
之前張虎活著的時候能壓制張學文,張虎去世之后,張家的家產全部歸張學文所有。
不過張學文沒有趕盡殺絕,分了一些生活費給張虎的家人。
唐梓打聽到這一切后,對艾財說:“見利而忘義,不僅僅是葛成一人如此,這張學文也是如此,他們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艾財想起了哥哥艾福對葛成如此信任,葛成卻背信棄義,不由得心酸。
唐梓道:“張學文肯定知道張虎之死的內幕。但是這種人鐵石心腸,態度頑劣,不一定會輕易招供。現在我們沒辦法直接對他用刑,所以還得請你出馬。”
艾財問道:“請我出馬,我能做什么?”
唐梓嘻嘻一笑,說:“用你的老本行。”
艾財問道:“什么老本行?”
唐梓道:“之前你裝神弄鬼,扮成張虎的鬼魂去找朱縣令伸冤。朱縣令被你嚇了一跳,差點就以為你真的是張虎的冤魂。不過朱縣令一身正氣,飽讀詩書,沒有被你嚇住。但是,朱縣令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事,這個張學文就不一樣了。他霸占了原主人的家產,肯定做賊心虛。如果你再冒充張虎的鬼魂,肯定能把他嚇一跳,咱們趁機收集他的供詞。”
艾財毫不猶豫答應了。
他立刻去當地集市買了許多扮鬼用的材料。
而唐梓花銀子收買了張家看門的老頭,打聽張學文的作息。哪知老頭三代人都受了張虎的恩情,一直對張學文不滿,看到老東家的朋友來報仇,自然驚喜若狂,積極配合。
等到晚上艾財化完妝出來,唐梓都嚇一跳。
……
晚上張學文正在臥室算賬,突然聽到一陣凄厲的哭聲,接著燈熄滅了。
張學文瞬間如同霜打的茄子,戰戰兢兢道:“誰?”
沒有人說話。
門開了,灌進一陣陰風,充滿了血腥氣。
恍恍惚惚之間,張學文看到一道人影出現。
這個人滿身是血,血滴不停地滴在地面上。
“小文,我死得好慘啊。”鬼魂凄凄慘慘道。
屋子外面不停有鬼火閃爍。
張學文嚇得魂飛魄散。
“是葛成艾福殺你,跟我無關啊。”張學文哭道。
“我死得好慘!真兇卻還好好地活在世上。我不服!我滿腹怨氣,不得投胎。唉,一個人在下面太孤單了,你跟我做個伴吧。”鬼魂朝張學文走過來。
張學文嚇得瑟瑟發抖,說:“我幫你報仇雪恨。你放了我!我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照做無誤!”
鬼魂道:“你告訴我,我死后,我的貨呢?”
“被葛成艾福他們賣了。”
“那錢是葛成艾福兩個人分了?”
“本來是被葛成一個人獨吞,但是后來葛成艾福都被潘縣令抓去坐牢了。潘縣令說是您的在天之靈告訴他葛成艾福是兇手。而潘縣令讓我去暗示葛成艾福,讓他們一個人出錢,一個人出命,了結此案。最后葛城出錢,艾福出命。葛成不僅把錢都交出來上供給潘縣令,還承諾照顧好艾福的家人,我們和段克己一起,轉移證據,坐實了艾福的罪名。”
“潘縣令收了葛成的錢,等于收了我的貨款,他沒有分錢給你么?”鬼魂問道。
“潘縣令說以前每次出完貨都是四六分成,這次本來有四成是您的,但是您死了,就讓我把錢帶到您家里去,可是我不敢要,跑了。如果我要了,我就跟段克己一樣死了。”張學文道。
“段克己是怎么死的?”
“他找潘縣令要錢。潘縣令不肯給。段克己威脅,說要宣揚潘縣令盜墓賣殉葬品,讓潘縣令烏紗帽不保。潘縣令就派人把他勒死了。總之,讓您不得安寧的罪魁禍首是潘縣令,不是我啊!”
“我死了之后,你占了我家的財產,難道你能心安理得?”鬼魂厲聲喝道。
“我也是一時財迷心竅,我知道錯了,這就把所有的財產都交出來,還給您的家人。”張學文不住磕頭。
“你說的這一切都屬實嗎?”
“千真萬確。”
“那你寫個狀子,按下手印。我帶著狀子去跟判官對賬,只要搞清楚了我的死因,心中不再有怨氣,就可以投胎。以后也不來找你麻煩。”
張學文連忙寫狀紙,簽名按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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