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梓來到蔡州縣已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和縣衙上上下下的官吏們都混得比較熟悉。唐梓為人灑脫自在,他們也喜歡和唐梓開玩笑。
他們說蔡州縣一共有八家賭坊。
其中四家規模較大,另外四家規模很小。說來令人悲哀,越是戰亂,賭場的生意就越好。
去年朝廷派兵討伐吳元濟,吳元濟的老巢蔡州縣的賭場生意更是興隆。
唐梓把大賭坊都查遍了,問賭坊的老板和客人認不認識葛成這號人物。
他們都說不認識,但是他們都聽過這個名字。
因為潘縣令是靠葛葉和艾葉的提示抓到葛成和艾福的。現在人們都知道這是受害者張虎的在天之靈對潘縣令的提示。
人們也紛紛感嘆潘縣令和張虎的友誼。所以張虎的魂魄才會顯靈,潘縣令才能這么快抓住嫌犯。
唐梓又問端午節期間有沒有碰到一個曬得漆黑、渾身有魚腥味兒的玩家。這個玩家輸了不少錢。
四個大賭坊都說不記得,沒有碰到。
幸好有一個小賭坊說有點印象。
這個賭坊叫做銀鉤賭坊。
名字倒是讓人印象深刻。
銀鉤賭坊的老板居然是一個女人。
女老板調戲了唐梓一陣,直白地說她想和唐梓搞好關系。
新來的朱縣令看起來鐵面無私,油鹽不進,從來不接受當地任何人的宴請。女老板想攀朱縣令的關系攀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找朱縣令的親信。
聽說唐梓是朱縣令的師爺,所以想方設法地想請唐梓喝酒。
可惜唐梓一直到處查案,她也找不到機會。
現在唐梓主動送上門來了,她喜出望外,極其熱情地邀請唐梓到她的書房一敘,對唐梓的問題有求必應。
唐梓跟她費了許多唇舌才進入主題,問起看起來像船家的賭客。
女老板說:“端午節之后的某天晚上,的確有個水上混生活的人來玩。此人出手大方,我很快就記住他了。后來聽說他被抓了。”
唐梓問:“這個人是話多還是話少?是什么脾氣?”
女老板說:“不記得姓什么了。反正這個人話多脾氣差,贏了錢就哈哈大笑,輸了錢就罵爹罵娘。”
唐梓心里有數了,老板說的人應該是葛成而不是艾福。
除非艾福的沉默寡言,都是他偽裝的。
但是一個人能偽裝三十年嗎?
唐梓又問:“這個人當天是不是輸了很多錢?”
“的確是輸了。那天他出手都是大手筆。不過看他不是很心疼的樣子,估計也是發了一筆橫財。得了一筆橫財就要散財,否則會不吉利,甚至有血光之災。所以我看他像是故意輸錢的。不過我們這個地方向來歡迎別人來賭錢,從來不在意他的錢是怎么來的。”
“如果一個人贏了很多錢就走,你們會不會阻攔他?”唐梓問了一個與案情無關的問題。
他很少來賭坊,總是聽說有人贏了錢會被賭坊扣下來,對此非常好奇。
“當然不會了,只要他沒有出千。贏多少算多少,我們不怕別人來贏錢,就怕別人不過來玩錢。唐公子有空也過來玩啊,我提供籌碼。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怎么樣?”女老板露出嬌媚的笑容。
“無功不受祿啊。不過哪天我也發了一筆橫財的話,肯定會來捧場的。”唐梓干笑著說。
“那我把這番話記下來了哦。可不要食言啊,不然人家會傷心的。”女老板故意湊到唐梓身前。
唐梓聞到女老板身上的香味,有些意亂情迷,連忙掐了自己一下,慌忙逃竄。
這個地方,很危險啊。
……
唐梓決定再去一趟艾福家。
哥哥艾福可能就像那個冤魂所說,他是冤枉的。他和趙有諒一樣,不敢自證清白。
弟弟艾財可能也有一些難言之隱,不方便說實話。
但是童言無忌。
艾福的兒子年紀還小,應該沒有那么多的彎彎道道。
兒子一定希望父親能夠平安歸來。
怎么撬開艾福的兒子的嘴呢?
艾財一直守著他侄子,必須要把艾財弄開。
所以需要一個幫手。
于是唐梓找史明月請求支援。
唐梓主動邀請艾財和艾福的兒子到不言休酒家喝酒,說是請教一些船運方面的問題。
艾財也知道了唐梓一心為人翻案洗冤的口碑,對他頗有好感,沒有駁他的面子。
唐梓把他灌得半醉,史明月趁機把艾福的兒子拉到一邊閑聊。
艾福的兒子叫艾元宵,紀念他是在元宵佳節是出生的。
這孩子命運悲慘。
艾元宵兩三歲時,老媽就跟一個有錢人跑了。后來七八歲時,老爸被官府抓了,犯了死刑。小男子漢看到史明月這樣活潑明媚漂亮貼心的大姐姐,滿腹的委屈都被激發出來了,對史明月哭訴了許久。
不過唐梓一直在照顧著艾財,沒有時間聽。
他自己也喝多了。
艾財的酒量比他強得多。
況且這個男子漢心中的苦痛,也非常人可想象。
這些苦痛都化為了酒量。
次日,唐梓酒醒之后來問史明月和艾元宵聊了些什么,有沒有打探到關鍵的消息?。
史明月就把昨天和艾元宵的聊天回憶了一遍。
昨天晚上,她很快和艾元宵拉近了關系,問艾元宵記不記得去年端午節前后的事情。這些事情很重要,關系著他老爹的生死。
艾元宵雖然年紀小,但是記性不錯,說:“記得。端午節前一天我爸爸和葛成叔叔接了個活,幫別人運貨。端午節當天晚上就回來了。”
“那……是你爹一個人回來的?還是兩個人一起的啊?”史明月問道。
“他們是一起回來的,大約在二更時分到家。還帶著兩個大箱子。箱子里裝了很多東西,很沉。他們搬得很吃力,里面傳來碰撞的聲音,好像是銀子又好像是銅器,反正看起來挺值錢。我爸爸和葛叔叔都很開心。他們沒有立刻打開,而是等到三更時才打開。我湊過去里面都是一些銅器,上面有好多土,看起來好臟,像是從地里挖出來的。”艾元宵說。
他居然把時辰都記得清清楚楚。
“具體有什么樣的銅器,你認識嗎?”史明月問。
“有很多大的東西,我不認識,也不喜歡。但是我認得兩個小東西,是兩個小銅佛,我喜歡它們,想拿出來玩,但是被我爸爸罵走了,說這些東西有用處,可以賣錢,賣錢了再給我買東西玩。我當時覺得他很小氣。而且他們也沒有去賣,卻把兩個箱子都藏起來了。所以我覺得他們在騙我。”艾元宵回憶道。
“是藏在你家還是藏在你葛成叔叔家呀?”
“藏在我們家里。后來我爸爸和葛成都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他商量著什么,他們也不出碼頭運貨了,整天往縣城里面跑,好像是找賣買家。后來終于把箱子里的東西都賣了。”
“你怎么知道賣了?”
“因為他們提著扛著箱子出去的,空著手回來的。但是他們很不高興,臉色都很難看。我問他們賣了多少錢,他們也不搭理我,還很兇,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那天晚上他們倆一直吵架。我很害怕,都嚇哭了,他們也不理我。我叔叔就把我拉到旁邊,說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他們還讓我不要跟人說。早知道這樣,我就去把那箱子里的東西都燒了,我爸爸也就不會出事了。”
艾元宵很冷靜,很成熟,不像是個小孩子,倒像是一個大人。
可能這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史明月摸了摸艾元宵的頭,十分心疼。
不過說到這里時,他還是哭了。
“再后來官府就把他們都抓走了,我傷心極了,問我叔叔是怎么回事,我叔叔說他不知道,再后來葛成一個人來,說我爸殺人了,被官府抓了。我爸招了,官府判他殺人罪。他還說他是我爸爸的朋友,以后代替我爸爸來照顧我們。他給我們送了一些錢。他還有一個同伴,那個同伴拿了兩個小銅佛送給我,說是我爸留給我的禮物。我說我不要銅佛。我哭著要爸爸。我親叔叔和葛叔叔都跟著哭。再后來官府又來了,他們從我們家翻出了兩個大箱子,還把我兩個小銅佛拿走了,說這些都是證據。如果當初我不想要這兩個小銅佛,我爹是不是就會沒事啊?”艾元宵哭著問道。
“跟小銅佛沒關系。跟你爹究竟有沒有傷張虎才有關系。”
即便艾元宵哭得傷心,但是他的敘述依舊清晰,有條不紊。
相對于幾個大人來說,他的證詞應該最可靠,應該還原了大部分事實。
按照艾元宵所說,端午節當天,艾福根本沒有去賭博。
艾福和葛成也不是立刻就拿著銅器去賣,而是先帶回家藏了起來,過一段時間之后才拿出去賣的。估計是想避避風頭。
過了片刻,史明月才繼續問:“你爹在端午節前后有沒有去賭博?”
“我爸爸從來不賭博。”艾元宵說。
“那你葛成叔叔有沒有在端午節期間去賭博呢?”史明月問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
“葛成叔叔平常喜歡賭博嗎?”
“他挺喜歡的,贏了錢就請我爸爸喝酒,輸了錢就罵我爸爸沒用。我爸爸知道他心情不好,沒有跟他計較。”
“你覺得你爸爸殺人了嗎?”史明月問道。
“我爸爸肯定沒殺人!”孩子無比相信他的父親。
史明月心想,希望艾福能對得起孩子的信任。
“給你小銅佛的人長什么樣子,叫什么,你還記得嗎?”史明月又問道。
“我記得葛叔叔叫他段大哥。”艾元宵說。
討論到這里時,艾財喝得差不多了,要帶著艾元宵回家。
唐梓踉踉蹌蹌送了他們一程。
……
這就是史明月和艾元宵的對話。
唐梓感慨于父子之情,然后說:“看來這個段大哥就是牙行的段克己!這小子在張虎一案中的重要性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啊!”
“他好像也沒有說實話。起碼隱瞞了很多事情。”如今史明月對張虎案也很了解。
“小銅佛是段克己給的,艾福根本不知道小銅佛的事情,而葛成卻說小銅佛是他給的,所以葛成在撒謊。可是段克己為什么要帶兩個小銅佛給艾元宵呢?”唐梓道。
“我們去找段克己吧。”史明月建議道。
他們來到牙行找段克己,卻被告知段克己去年就已經死了。
“他怎么死的?”唐梓連忙問。
“在家里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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