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說是非者,必是是非人。我猜測,這個裝神弄鬼的人應該就是艾福的親朋好友。我們去調查一下艾福和他的家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冤情。”唐梓道。
“你覺得有冤情么?”朱縣令問。
朱縣令像是在考驗唐梓。
“我覺得有疑點。”唐梓換了個說法。
“疑點何在?”朱縣令問道。
“在張虎一案當中,艾弗和葛成的表現很奇怪。葛成話多,潘縣令問案,一直是葛成在應答,艾福不發一言。后來他們都挨了刑罰,第二天便改了口。艾福說他撐不住酷刑,且自知理虧,所以才招供。如果他真的撐不住的話,為什么當天挨打的時候不直接招,非要等了一個晚上才招?”唐梓道。
“的確有疑點。還有么?”朱縣令問道。
“艾福改口承認殺人,是不是他因為和葛成商量了什么?或者說有人探監,跟他吩咐了什么?所以艾福一個人頂缸,把所有的罪都擔下來。真正的殺人犯卻逍遙法外。艾福家人甚至不敢直接喊冤,擔心得罪那個威脅艾福的人,所以來縣衙裝神弄鬼,找您來喊冤。”唐梓道。
“嗯。有這些可能。”朱縣令道。
“潘縣令向來糊涂辦案,為何對張虎一案如此慎重?僅僅是因為張虎是他的朋友么?潘縣令調查葛成和艾福,說是因為艾葉和葛葉飄進茶杯中,認為這是張虎的提醒,未免太過兒戲。偏偏靠這個提醒抓住了嫌犯。”唐梓道。
他越分析,越覺得張虎案的疑點多多,越覺得來伸冤的“鬼魂”真的有冤情。
“卷宗上說,艾福打死張虎之后,立刻提著兩個大箱子去縣城售賣,然后去賭坊賭博輸光了錢,后來卻在艾福的家中看到了張虎的兩個大箱子。他提著空箱子回家作甚?牙行段克己說艾福把所有銅器都賣了,但是艾福家里留著兩個銅器小玩意兒給他兒子玩,是段克己在說謊,還是艾福留了一手?”唐梓道。
“不錯,卷宗所述,多數是以潘縣令的口吻來敘述,前后的確有些細微的矛盾之處。”
“艾福說賭博輸光了錢,他有沒有真的去賭博,去哪里賭博,真的把錢輸光了么?還有引起您特別注意本案的問題,那個裝神弄鬼的人是誰,為何要裝神弄鬼,通通都是疑點!不過,賭博的事情,去賭坊查查便知。這個潘縣令好像沒有去賭坊查,默認艾福說的話是真的。”
“你現在手上有別的案子嗎?沒有的話你就去調查吧。”
唐梓應了下來。
刑期將近,唐梓的時間不多。
應該說艾福的時間不多了。
于是唐梓先去牢房探望艾福。
監獄里,艾福形容枯槁,雙目無神,生無可戀。
唐梓自我介紹一番,道:“我是蔡州新任縣令朱縣令的朋友,也可以說是朱縣令的朋友。”
“有何貴干?”艾福聲音嘶啞,嘴唇干得裂開了。
“淮西節度使吳元濟已經束手就擒,重新歸入朝廷管轄。朝廷派朱縣令來掌管蔡州,首要之事就是復核所有殺人命案。我們一直覺得你這個案子疑點多多。所以特地來調查。”唐梓道。
他觀察著艾福的反應,看他想不想喊冤。
“沒什么疑點。人是我殺的。”艾福脫口而出。
唐梓有些納悶了。
難道艾福真的殺了人?
“你為什么要承認人是你殺的?”唐梓問道。
其實他這個問題帶有誘導,預設艾福是無辜的。
“因為的確是我殺的。我勸你省點力氣,有時間有精力就去問別的犯人別的案子。”艾福沒好氣地說。
“你是不是看中了張虎的錢財和貨物,所以見財起意殺人?”唐梓問道。
“是。”艾福承認道。他不愿意多說話了。
“貨物都賣了,一個也不剩,是么?”唐梓問道。
“是。”艾福嘴巴都懶得張開,嘴里含糊地說了一句。
“裝貨物的箱子也賣了,是么?”
“你是不是把專賣銅器的錢都輸了?”唐梓問道。
“是。”艾福道。
“你和葛成是不是好兄弟?”
“是。”
“你是不是給葛成背黑鍋?”唐梓突然問道。
“是。啊,不是。”艾福慌了神。
“是,還是不是?”
“不是。說漏嘴了。”
“我明白了。”唐梓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
“你什么都不明白!人是我殺的,跟葛成無關。一人做事一人當。是他一直阻攔我,可惜我沒聽勸。葛成是好人!”艾福叫道。
“你兒子今年幾歲了?”
“8歲。”
“他喜歡你給他的銅器小玩具么?”
“什么玩具?”
剛才唐梓問他是不是把所有的銅器貨物都賣了,艾福說是。
現在唐梓問他是不是留了兩個銅器小玩具,艾福卻說沒有。
“沒什么……你聽說過牛廷輝滅門一案么?”唐梓又問道。
“沒有。”艾福道。
唐梓便把牛廷輝的案子介紹了一遍。
“當初所有人都覺得趙有諒是兇手,沒想到趙有諒的爹才是兇手,更沒想到趙有諒的爹居然要殺自己的兒子,還要強奸自己的兒媳婦!不過,案件的真相還是被我們調查出來了。趙有諒之所以默認所有罪過,是因為他不想背負不孝的罵名,也不敢觸犯晚輩不敢告長輩的律例。這是他的難言之隱。你有什么難言之隱呢?”
唐梓跟他說這個案子就是想提醒艾福,如果他有冤情的話,朱縣令和他可以幫他洗刷冤屈。而且他們還考慮到他有冤情但是不敢說的情況。
“我沒有難言之隱。”艾福還是很冷漠。
“希望你多為你的兒子考慮。”唐梓勸道。
“我正是為我的兒子考慮,才沒有難言之隱。”艾福道。
唐梓感覺艾福話中有話,可是他繼續問下去,艾福就不愿意多說了。
不過,唐梓此番監牢之行頗有收獲。
這艾福,有怨氣!
唐梓問清楚艾福家的地址,前去拜訪。
艾弗家住在蔡州縣外的小村莊。
唐梓打聽到艾福除了有個兒子,還有個弟弟,叫艾財。
現在艾財照顧哥哥的兒子。
唐梓到了村子中,找村民問路。
村民得知唐梓是來找艾福艾財家的,都露出奇怪的目光,似乎是厭惡,又似乎是恐懼。
唐梓莫名其妙。
問了許久,終于來到了艾家。
之前艾福艾財兄弟沒有分家,住在一塊。如今哥哥住在牢房,艾財還守著破屋。
艾財身材瘦削,一副吃不飽飯的樣子,見到唐梓十分警惕。
唐梓跟艾財寒暄了一番,說:“我是為了你哥哥的案子來的。”
艾財很冷淡,說:“他什么都招供了,馬上就要砍頭了,還來找我干什么?”
他這個樣子和他的哥哥很像。
不愧是親兄弟。
“我們新來的朱縣令碰到一件怪事。有一個鬼魂跑到他的門外喊冤,自稱是張虎。你肯定知道張虎就是你哥哥這個案子里的受害者。這個鬼魂說你哥哥不是兇手,兇手另有其人。”唐梓三言兩語說完了朱縣令遇鬼的事情。
“哦。”艾財好像比他哥哥還冷漠。
“我們覺得這個案子還有許多疑點,所以再來拜訪,有些問題想搞清楚。事關人命!還請你多多配合。有機會把你哥哥救出來。”唐梓直截了當地誘惑艾財。
“你想問什么?趕緊問,我還要干活。”艾財問。
“你哥哥平常對你如何?大方么?”唐梓問。
“有他一口干的,就不會讓我喝稀的。這個跟案子有關。”艾財問。
“沒多大關系。隨便聊一聊,免得你緊張。看來你哥哥對你不錯。”
“那是當然。我的爹娘早死,兄弟相依為命。我哥哥既當爹又當媽,將我拉扯大。”
“原來如此。根據卷宗中所述,你的哥哥艾福殺人劫財之后,把貨物都賣了,得來的錢去賭坊賭了一圈,全部輸光了,一個銅板都沒剩。他真的沒有留下任何錢財嗎?”
“留了兩個小玩意兒。根本不值錢。”
唐梓留意到艾財的說法和艾福的說法不一樣。不過他沒有急著去分辨。
“你哥哥沒有分錢給你嗎?”他繼續問。
“沒有。”艾財說。
“真的全部輸光了嗎?”
“我不知道。”
“你哥哥生前喜歡賭博嗎?”
“不怎么喜歡,而且也沒多的錢去賭。反正我從來沒有看見他和別人賭錢。也不知道為何那天他要去賭錢,而且還把所有錢都輸了。”
“可能以前沒賭錢是因為手里沒錢,后來賭錢是因為身上有錢?每個人都有欲望,平常壓抑著,碰到機會就爆發了。”唐梓試圖站在艾福的立場考慮問題。
“或許吧。”艾財說。
“你覺得你哥哥冤枉嗎?”
“我覺得是不是冤枉的沒有用。我哥哥自己都招了,之前的潘縣令也判了。”
“昨天那個去找朱縣令喊冤的鬼魂……是你假扮的嗎?”
“不是我!”
艾財突然慌張極了,連忙否認:“我沒有干這種事情,你不要亂說話!”
“你這么害怕干什么?”唐梓笑著問道。
“神神神鬼這件事情當然要敬而遠之。我不愿意惹禍上身。”艾財找了個借口。
“看來你話中有話啊。你哥哥在坐牢的時候有沒有人去牢房探望他,威脅他,讓他承認所有的罪過?”唐梓問出他最關鍵的問題。
問問題的時候他還環顧四周,看有沒有人偷聽。
確定旁邊沒有六耳,他才問出口。
“我不知道。他僅僅只關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認罪了。我也不知道有誰去探望過他。”艾財回憶道。
“哥哥帶著兩箱子銅器回家,你沒有問這些銅器是怎么來的嗎?”唐梓問道。
“我問了,他說是幫朋友保管的。”艾財說。
“他一個人回來的,還是跟葛成一起回來的?”
“和葛成一起。”
“回來時帶著箱子么?”
“剛才你自己說了,帶著箱子回來的。”
“你哥哥跟葛成關系如何?”
“情同兄弟。”
“葛成事后經常來關照你么?”
“去年常來,今年少來。還有問題嗎?沒有問題的話,我要燒火做飯。我就不留你吃飯了,家里糧食不夠。”艾財道。
“如果你想起什么疑點,請你及時告訴我。”唐梓暫時沒有問題了。
“有用嗎?”艾財冷笑著問。
“還是有用的。牛廷輝這樣的案子都能翻!所以你哥哥的案子也有希望翻。”唐梓鼓勵著說。
“哦。”
唐梓問:“最后一個問題。這個葛成有沒有什么仇人?”
艾財猶豫許久,說:“不知道。”
唐梓心里有點數了。
艾福有點怨氣,但是不知道怨氣是沖誰的。
艾財也有點怨氣,這怨氣似乎是沖著葛成的。
唐梓去拜訪艾福的鄰居,打聽艾福的為人。
他們都說艾福是個老實厚道人,起碼從來不賭博。
唐梓心想街坊鄰居眼中的老實厚道人不一定真的老實厚道。
艾福看到兩大箱子的銀子,極有可能腦袋一熱,六親不認。
但是他們都說艾福平常不賭博,這點倒可能是真的。
可是那天為什么要去賭博呢?
唐梓接著去葛成家拜訪,發現葛成家特別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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