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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在天之靈的提示

作者：西門瘦肉    

　　潘縣令和張虎感情深厚，恨兇手入骨，只想著早日捉拿兇手。

　　于是他親自帶著人去查。

　　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他甚至向吳元濟(jì)請求支援，讓吳元濟(jì)多派些人手。

　　吳元濟(jì)居然也答應(yīng)了。

　　蔡州縣的碼頭不少。

　　潘縣令倒是不知疲倦，一連查了十來天，每天只休息兩三個時辰，熬得雙目血紅。

　　這是他任職以來，查案最積極的一次。

　　張虎家的仆人張學(xué)文都驚嘆于潘縣令的辛苦。

　　他可是堂堂縣令大人！竟然如此用心。

　　這也可見他對張虎的感情。

　　張學(xué)文大為感動，也對找到殺害東家和弟弟充滿了希望。

　　這一天，潘縣令繼續(xù)微服私訪，來到一個不大不小的碼頭，隨機(jī)走上一艘船，隨便看看。

　　這船有兩個船家，力氣很大，肌肉發(fā)達(dá)，臉和身子都被曬得漆黑。

　　兩個人合作默契，言語自然，一看就是親密好友。

　　潘縣令想起了當(dāng)年的自己和張虎，不由得看出了神。

　　其中一個船家問潘縣令：“客官，有何貴干？”

　　潘縣令便跟他們閑聊，問道：“你們叫什么名字？看你們這么大的力氣，以后我有貨想運(yùn)的話，想拜托二位?！?br>
　　兩個船家自我介紹。

　　剛才說話的這個船家自稱姓葛，叫葛成。

　　另外一個姓艾，叫艾福。

　　潘縣令笑道：“當(dāng)初我也有個至交好友，如同兄弟一般。每兩年約著相聚小酌。今年未能成行，頗為遺憾。剛才見你們二人，還以為你們是親兄弟呢?！?br>
　　葛成招呼著潘縣令上船，大聲說：“我們倆是鄰居，自幼一起長大。關(guān)系好得穿一條褲子?，F(xiàn)在就在水上混生活，雖然窮，但是互相扶持，倒也過得去。賺了錢就去不言休酒家小酌一杯蔡酒，別有一番樂趣?？纯凸倌怯袑W(xué)問的人，朋友肯定不少?！?br>
　　潘縣令更加感慨。如今他身居縣令之位，卻無幾個知己。

　　葛成又問道：“您想運(yùn)什么貨物？運(yùn)到哪里去？”

　　潘縣令看著河面，琢磨著運(yùn)什么。

　　有些葉子在河面上浮沉。

　　他想到了十天前飄到他茶杯的一片葛葉和一片艾葉。

　　當(dāng)時他向蒼天祈禱說，如果張虎在天有靈的話，請給他一些查案的提示。然后這兩片葉子就落下來了。

　　此時眼前這兩個人一個姓葛，一個姓艾。

　　豈不是巧了？

　　而潘縣令認(rèn)為在水上混生活的人可能就是搶劫張虎的強(qiáng)盜，這些天都在查碼頭的船家。

　　那么這個葛成和艾?？赡芫褪窍右扇耍?br>
　　難道真的是張虎的在天之靈？

　　潘縣令臉色一變，立刻吩咐官差把葛城和艾福帶回縣衙，同時讓張學(xué)文把賣銅器的店老板和牙行的段克己兩個人帶到縣衙后院。

　　潘縣令問葛成和艾福：“你們知道本縣為何抓你們嗎？”

　　葛成忐忑道：“剛才我們兄弟倆眼拙，沒認(rèn)出您是縣令大人，招待不周，言語多有冒犯，還請您大人有大量，饒恕我們一回！”

　　潘縣令怒道：“油嘴滑舌！你們做過什么害人的勾當(dāng)，心里有數(shù)?？炜鞆膶嵳衼?！”

　　葛成跪在公堂之上哭道：“我們兄弟倆人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啊！”

　　“事到如今，還不認(rèn)罪！端午節(jié)期間，你們是不是謀害了一個外地來的商人？本縣提醒你們一下，這商人帶著許多銅器?！?br>
　　“沒有啊，我們都是良善人家，憑力氣吃飯，從來沒有做過此等強(qiáng)盜行徑啊?！?br>
　　葛成拼命申辯。

　　而艾福沉默不語，顯然十分害怕。

　　不一會兒，店老板和牙行段克己都來了。

　　潘縣令讓張學(xué)文把他們兩個人帶到后院，先把店老板帶到公堂，指著葛成和艾福問：“這兩個人，你認(rèn)得嗎？”

　　店老板端詳了一陣，說：“有些眼熟！”

　　潘縣令說：“你再仔細(xì)看看?！?br>
　　店老板叫道：“就是他們帶著銅器賣給我的！量大價低，我記起來了！”

　　潘縣令大喜，暗嘆張虎在天之靈，繼續(xù)問道：“是他們兩個人中的一個人來的，還是兩個人一起來的？”

　　店老板說：“兩個人一起來的。”

　　潘縣令又問葛成艾福：“你們二人，還要狡辯嗎？是不是你們殺害了外地商人？”

　　葛成扯著嗓子叫道：“冤枉啊。我們沒有殺人掠貨！可能是這個店老板認(rèn)錯人了！這位老板，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潑如此臟水啊！”

　　潘縣令又讓人把段克己喊過來，讓他辨認(rèn)。

　　段克己激動得流下淚來，說：“就是他們賣的銅器，說急于出手，所以低價。當(dāng)時我還懷疑是贓物，但是他們倆對天發(fā)誓，說家中老母病危，急需要錢治病，所以才賣這么低價。我就相信了他們。沒有想到他們的貨物果然來路不明。還是縣令大人英明，明察秋毫！抓住了兩個歹人！”

　　這段克己居然還拍了兩句馬屁，只是略顯浮夸。

　　不過，即便有了店老板和段克己的指認(rèn)，葛成和艾福還是拒不招供。

　　潘縣令大怒，對二人上了夾棍，又打了二人四十大板，把他們打得暈了過去。

　　前些天段克己和店老板都挨了打，此刻段克己幸災(zāi)樂禍，店老板卻黯然傷神。

　　張學(xué)文暗叫：“打得好！打死他們！”

　　潘縣令潑了他們冷水，把他們弄醒了。

　　他們還是不招供。

　　沒想到他們倆居然都是硬骨頭。

　　潘縣令一時別無他法，就把他們打入大牢，日后再審。

　　次日，潘縣令繼續(xù)提升葛成和艾福。

　　或許他們昨天吃了虧，受了皮肉之苦，挨了打，知道痛，今天的態(tài)度大有改觀。

　　話多的葛成依舊自稱冤枉。

　　而沉默不語的艾福居然招了，說：“縣令大人別打了，我實在扛不過去了。我承認(rèn)，人是我殺的！”

　　潘縣令冷笑著質(zhì)問：“真的是你殺的？還是你為了躲避皮肉之苦，編造謊言戲弄本官？”

　　艾福垂淚道：“草民不敢。的確是草民利令智昏見財起意，殺害了那個商人和他的仆人。如今后悔莫及，只求一死贖罪?！?br>
　　潘縣令自始至終都只提了外地商人，沒有提商人帶著仆人。

　　這個艾福居然說他殺死了商人和他的仆人，可見他的嫌疑的確不小。

　　張學(xué)文眼見嫌疑犯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立刻嚎啕大哭：“老爺啊，弟弟??！你們死得好慘啊！終于可以給你們報仇了！”

　　潘縣令強(qiáng)忍怒氣：“那外地商人名叫張虎，乃是本縣的至交好友！你究竟是什么時候碰到他們的？為何要?dú)⒑λ麄儯吭趺礆⒑Φ?？從實招來。?br>
　　艾福便回憶了一番。

　　端午節(jié)前一天，艾福和葛成接到一單生意。

　　有個老板雇船運(yùn)貨。

　　這個老板叫張虎，帶著一個仆人。

　　一主一仆都背著兩個大箱子。

　　他們上船的時候，先把箱子扔上船，箱子很重。

　　老板張虎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又解開箱子，取出一些碎銀子遞給艾福，當(dāng)做運(yùn)費(fèi)。

　　艾福斜著眼睛看，瞧見這個箱子里面居然裝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不由得感嘆這個張虎真有錢，想必另外一個箱子里裝的也是銀子，里面?zhèn)鱽磴y子碰在一起的聲音。

　　艾福非常羨慕，偷偷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葛成。

　　葛成也羨慕了一番。

　　路途漫長。

　　艾福葛成就和張虎主仆攀談了一番，知道他們做生意的，更加確定另外一個箱子里也是銀子。

　　端午節(jié)的當(dāng)天晚上，天黑了，張虎主仆都進(jìn)船艙入睡。

　　艾福卻掏出一把刀來，想要?dú)⑷私儇敗?br>
　　葛成連忙阻止，低聲道：“殺人償命！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是死路一條??！”

　　艾福冷笑道：“這河水滔滔，殺了他們，把尸體扔了，沉到河里喂魚，誰都發(fā)現(xiàn)不了尸體！就算發(fā)現(xiàn)尸體了，誰能知道是我們干的？天降橫財，不取不安心啊！難道你想一輩子吃苦受窮，在船上風(fēng)吹日曬？這樣的苦日子，我是受夠了！”

　　葛成還是阻攔他：“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們當(dāng)了一輩子好人，不能當(dāng)強(qiáng)盜??！”

　　艾福說：“你這個膽小鬼，你要是跟我一起動手的話，咱們平分財物。你要是不動手的話，這些錢財可都是我的，也不要怪兄弟獨(dú)吞?！?br>
　　葛成說：“不義之財，我寧可不要。我也勸你不要動歪心思！”

　　艾福拿著刀，指著船艙說：“那你現(xiàn)在就去告訴兩個客人說我要?dú)⑺麄?，搶他們的財物。他們肯定要把我押送官府，說不定還要送你一些賞銀。豈不美哉？”

　　葛成怒道：“我可不是那種出賣兄弟的小人！”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葛成很猶豫。

　　艾福一把將葛成推開，貓進(jìn)船艙，趁著張虎熟睡，手起刀落，一刀一個，結(jié)果了他們，然后把他們的尸體扔到河水當(dāng)中，接著興奮地打開張虎的箱子。

　　其中一個箱子只有最上面的一點(diǎn)點(diǎn)是銀子，下面的全是銅器。

　　另外一個箱子里面全都是銅器，一分錢都沒有。

　　艾福大叫：“晦氣！只有這么點(diǎn)錢！虧我提心吊膽！”

　　說著要將箱子扔進(jìn)水里泄憤。

　　葛成又?jǐn)r住了，說道：“銅器值錢！不如拿到市集上去賣。”

　　艾福道：“到了市集，你不會想報官抓我吧？”

　　葛成氣得直跺腳，道：“我要是出賣兄弟，叫我天打雷劈！只是下次又遇見有錢的客人，莫要再生歪心思，到時候我肯定要報官！”

　　艾福嘆道：“下不為例。我難得起了一次殺心，換來的卻是這些不值錢的東西。”

　　他們找了個地方靠岸，帶著兩個箱子，來到蔡州縣城中找人轉(zhuǎn)賣。

　　城內(nèi)做生意需要牙行牽線，也需要牙行做個公正，否則一般的店鋪也不敢接手陌生的貨。

　　他們認(rèn)識段克己，便請段克己介紹生意，低價賣掉了兩箱子銅器。

　　艾福得了錢，一時手癢，跑到賭坊當(dāng)中玩了兩把。剛開始贏了，后來連輸了好幾局。

　　他為了扳本，越賭越大，結(jié)果把所有錢都輸光了。

　　殺了兩個人換來的錢塞在口袋里還沒有捂熱，就全輸了出去！

　　艾福后悔不迭，只好回來繼續(xù)和葛成一起做水上的生意。后來被潘縣令懷疑殺人，抓到縣衙。然而他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潘縣令是怎么看出他有嫌疑的。

　　潘縣令見艾福講得清清楚楚，前因后果有條不紊，果然是兇手，就判他死刑，押入大牢，秋后問斬。

　　……

　　這便是卷宗上張虎案的全部。

　　朱縣令介紹完，說道：“這個案子，人證物證俱全。有兇手艾福自己的口供，有他的兄弟葛成作證，物證有艾福家里的兩個箱子，正是張虎的箱子，其中箱子里面還有兩個小銅器沒賣，給了他兒子玩。段克己和店老板也是人證。證據(jù)確鑿。兇手自己也承認(rèn)了，所以潘縣令判他殺人罪，合情合理?！?br>
　　唐梓道：“難道張虎真的有在天之靈？給了潘縣令提示？”

　　朱縣令道：“或許吧。有的事情的確解釋不清楚。本來艾虎秋后就要問斬，但是后來朝廷派兵征討吳元濟(jì)，蔡州縣亂成一團(tuán)，許多事情都耽誤了。這個艾福因此保住了一條性命。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艾福還是要服刑。”

　　唐梓皺起眉頭，道：“但是昨天晚上居然有鬼來喊冤，說艾福是冤枉的，葛成才是殺人的兇手。人命大于天。莫非此案真的另有隱情？而且仔細(xì)咀嚼卷宗所述，的確有些疑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