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縣令并非膽小之人,只是從小耳濡目染,對這些怪力亂神存在著天然的敬畏。此刻朱縣令看到張虎的鬼魂,不由得心生懼意。
畢竟朱縣令看過張虎被殺一案的卷宗,甚至熟讀于心,張虎在他心中的印象很深刻。
而且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給蔡州縣的百姓翻案,許多受害者得以沉冤昭雪。
活人可以來找他申冤。死鬼自然也可能來找他申冤。
張虎的鬼魂可能就是沖著他來的。
不過朱縣令并沒有見過張虎的樣子,不能確定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張虎。就算朱縣令見過張虎生前的模樣,此刻也難以認(rèn)出來。因為此人渾身是血,模樣恐怖,臉上的血把他的五官都蓋住了。
鬼魂幽幽哭道:“我死得好慘啊!縣令大人一定要為我伸冤啊!”
是個男人的聲音。
朱縣令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仆人說:“本縣正在核查此案。如果你有冤情的話,本縣一定替你申冤,請你先離開,不要再嚇唬我的人。我這位老仆人年紀(jì)大,膽子小,要是嚇壞了,你可當(dāng)罪不起。”
鬼魂慢慢站起來,緩緩?fù)笸苏f:“我死得好慘啊,死得好慘啊!殺我的人是葛成!”
這天晚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屋子里的蠟燭的燈光照不了多遠(yuǎn)。
鬼魂慢慢往墻角處后退,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朱縣令立刻喚人去請大夫。
大夫來給老仆人看病,查看一番,說:“這位老先生不僅僅是受了驚嚇,更是遭人襲擊。您看他頭頂上有淤青傷痕,像是被人用重物拍打,所以他是被打暈的,不是嚇暈的。”
朱縣令寬心了一些,說:“我也覺得奇怪。我家這位老仆人自幼膽大,敢在墳地里躺在棺材蓋上睡覺,怎么可能嚇暈?原來受了襲擊。”
大夫又順嘴問了一句,是何人如此大膽,敢來行刺縣令大人的老仆人。
朱縣令隨便說了幾句,打發(fā)他離開,因為還不想張揚此事。
……
朱縣令結(jié)束了他的回憶,說:“這就是我昨天晚上的遭遇。現(xiàn)在想來,這個喊冤的鬼魂有問題。喊冤就喊冤,為什么要打我的仆人?”
現(xiàn)在是大白天,太陽削弱了朱縣令回憶中的森森鬼氣。
“您覺得您真的是見鬼了嗎?”唐梓問道。
“剛開始看到那個鬼魂的時候,我的確嚇一跳,以為真的是鬼。但是后來細(xì)細(xì)思考,認(rèn)為并不是。”朱縣令道。
“何以見得?”唐梓問道。
“今天白天,我家的老仆人醒了。他說昨晚聽到了外面的鬼哭聲,是院子外面?zhèn)鬟^來的。后來聲音到了院子當(dāng)中,繼續(xù)往我的書房這邊走。他出門一看,被鬼魂打暈了。后來我看到鬼魂消失的時候,也是退到墻角處翻墻走的。按照民間的說法,鬼有形而無質(zhì),像是一團風(fēng),飄來飄去。鬼魂應(yīng)該是穿墻而過,而不是翻墻而過,翻墻而過倒像是小偷了。”朱縣令解釋道。
“昨天晚上下了點小雨。那圍墻外面有一條泥巴路。如果他翻墻而過的話,應(yīng)該會腳底下沾了一些泥,墻上可能會留下一些翻墻的痕跡。”唐梓道。
“那咱們?nèi)タ匆豢础!?br>
朱縣令便帶著唐梓來到鬼魂翻墻的地方,看到墻面上果然有攀爬的腳印,然后打開門,來到圍墻的外面,看到圍墻的外面也有攀爬的痕跡。
而墻外的腳印一直延伸到很遠(yuǎn)。
“看來您的猜測沒有錯,這肯定不是鬼,而是伸手敏捷的盜賊!這盜賊裝神弄鬼,意欲何為呢?”唐梓看著墻上的腳印問道。
“肯定是為了張虎一案而來。他自稱是張虎,說張虎是被葛成殺害的,而不是被艾福殺害。前任縣令判艾福是兇手。我也重新看了一下卷宗,葛成和艾福的確都有嫌疑。但是艾福嫌疑更大。前任縣令也找到了確鑿的證據(jù)。我還對比了一下,發(fā)現(xiàn)前任縣令對別的案子都掉以輕心糊涂辦案,但是對張虎遇害一案卻非常用心。”朱縣令道。
“這是為何?莫非受害者張虎是他的親朋好友?”唐梓猜測道。
“正是如此。”
“這個裝神弄鬼的人應(yīng)該是艾福的親朋好友。或許艾福真的是冤枉的。畢竟之前的縣令判下了太多冤案。所以他來替艾福喊冤。”
“他想要申冤的話,直接來擊鼓鳴冤不就行了?為何要裝神弄鬼呢?還打傷了我家的仆人?”
“艾福的這個朋友擔(dān)心您跟前任縣令一樣,是個糊涂官,不愿意為他們翻案申冤,所以只好裝神弄鬼。希望引起您的注意。不過這個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受害者張虎是怎么遇害的?為什么葛成和艾福都有嫌疑,而前任縣令判定艾福是兇手,而放了葛成?”唐梓拋出一連串問題。
“我就把這個案子給你介紹一遍吧,咱們一起來參詳參詳。我找你過來,主要就是為了張虎的案子。”朱縣令道。
“洗耳恭聽。”
朱縣令就把這個案子介紹了一遍。
原來前任縣令姓潘。
潘縣令有個好朋友叫做張虎。
他們自由一起讀書,無話不說,友誼深厚。
后來潘縣令考中了舉人,官運亨通,戴上了縣令的烏紗帽。
張虎多次科舉落榜,心灰意冷,轉(zhuǎn)而去做生意。
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一直不錯,約定著每過兩年就在端午節(jié)期間小聚一番。因為潘縣令公務(wù)在身,不方便離開縣衙,所以都是張虎主動來找潘縣令。
去年的端午前幾天,潘縣令看到了張虎的家人來訪。
原來張虎和往常一樣,提前出發(fā)。
張虎的老家和蔡州縣相隔較遠(yuǎn),僅僅是為了和朋友相聚的話,有些浪費路費,于是他喊上幾個家人準(zhǔn)備了一些貨物,帶到蔡州縣來販賣。
其中有許多銅器,包了兩個大包裹。
走到一半的時候,張虎派個家人快馬加鞭,先行一步,趕來跟潘縣令告知一聲,方便安排時間,免得到時候耽誤了潘縣令的公務(wù)。
張虎和另外一個人家人在后面慢慢趕路,不會誤了約定日期。
到了中秋節(jié)那天,張虎還沒有過來。
潘縣令覺得可能是路上耽誤了,也沒怎么在意。
但是五六天過去了,張虎還是不見蹤影。
潘縣令就有一些擔(dān)憂。
這時候朝廷正在和淮西打仗,許多強盜土匪趁機而出,劫掠路人行商。
潘縣令擔(dān)心張虎碰到了土匪。
以前張虎都會準(zhǔn)時到,從來沒有遲到過。
既然遲到了,那應(yīng)該就出了問題。
后來有人來縣衙報案,說是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
潘縣令連忙帶人去看,發(fā)現(xiàn)死者正是張虎和他的家人。
他們的尸體是在河邊被發(fā)現(xiàn)的,應(yīng)該是河水將他們的尸體沖上岸。
張虎身上的錢財貨物都被洗劫一空。
“大人!我家老爺?shù)呢浳锒疾灰娏耍隙ㄊ潜粡姳I搶走了。我弟弟也被強盜殺死了,還請縣令大人做主啊!”張虎的先過來的家人傷心哭道。
此人名叫張學(xué)文,跟隨張虎久已。他的弟弟張學(xué)武,跟張虎一起遇害。
潘縣令大怒,但是很快冷靜下來了,說:“放心,本縣一定捉拿兇手歸案!你家老爺帶著銅器沒辦法直接用,肯定轉(zhuǎn)手賣出去換錢。張虎帶來的瓷器銅器在你們老家不好賣,在我們蔡州縣才好賣出去錢。本官安排一些人手,跟你到處去找看看,有誰在賣這些銅器貨物。只要看到貨物,你就把這些貨物拿走,并且把人押到縣衙來。”
“我乃平常老百姓,押不過來吧。”張學(xué)文道。
“本官給你一張公文,看到贓物,就捉賊拿贓。”潘縣令立刻寫下官文,蓋了官印,安排了許多衙役捕快,一起調(diào)查張虎遇害一案。
張學(xué)文廢寢忘食,四處去尋找。
后來在一家店看到了一個銅器,十分眼熟,正是張虎帶來的銅器貨物。
張學(xué)文裝作感興趣的樣子,問老板還有沒有類似的好東西?有多少要多少。
老板以為來了大主顧,連忙把這一批貨物都搬出來了。
張學(xué)文定睛一看,全部都是張虎的貨!
他立刻懷疑店老板是強盜。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如果老板殺人劫貨的話,應(yīng)該不至于這么膽子大,在鬧市公然售賣贓物。
張學(xué)文就問老板:“敢問這些銅器從哪兒來的?”
店老板說:“從一個外地的客人那里收來的。他帶了許多貨物,說家里有急事,要趕回家里去,這些貨物都低價出手。我就都收了。”
張學(xué)文激動地問道:“您還記得那些客人長什么模樣,是哪里人嗎?”
“這就不記得了,每天來來往往的客人不計其數(shù)。誰能一個個地記住。”店老板見張學(xué)文問了半天就是不買,便有些警惕。
“既然是陌生的客人,你怎么敢跟他做生意?這么多貨物,價值不菲吧。”張學(xué)文又問道。
“咱們有專門的牙行。是牙行做的見證,幫我們協(xié)調(diào)做生意。看他們樣子,和牙行比較熟,你們要問的話得去找牙行。”
所謂的牙行就是中間商,幫買賣雙方搭橋牽線,抽取傭金。一般由官府賦予其權(quán)力。
張學(xué)文問:“這個牙行的人叫什么?”
店老板道:“聽別人叫他段克己。”
張學(xué)文立刻來找潘縣令說:“找到了殺害張虎的嫌疑犯,是一個叫段克己的牙行!”
潘縣令立刻把段克己抓來了,問:“這些貨物是不是你做的介紹?”
“不記得了。”段克己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
“在本官面前還不說實話?”潘縣令怒道。
“實在是不記得!客人太多了。”段克己道。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潘縣令下令將段克己和老板都痛打了一頓,甚至拿鐵簽扎他們的手指。
如此酷刑,一般人都難以忍受。
但是他們還是說不記得。
“你們都不是硬骨頭的人,受此重刑罰,居然還不招,看來是真的不記得。”潘縣令道。
“冤枉啊!”段克己哭道。
“唉,茫茫人海,哪里去找銷贓的客人呢?張虎兄弟,如果你在天有靈的話,還請你給我一點提示。”
潘縣令正在發(fā)愁的時候,突然看到兩片葉子從外面飄進來,飄到他的公案之上。
一片葛葉,一片艾葉。
葛葉和艾葉都是藥材。
本地端午節(jié)時都喜歡掛艾葉,驅(qū)蚊辟邪。
公案之上有一個茶杯。
兩片樹葉都落進了茶杯里。
“虎兄,這是你給我的提示嗎?”潘縣令自言自語道。
潘縣令放著茶杯突然靈機一動,說:“既然張虎的尸體是在河中被發(fā)現(xiàn)的,那可能他們是在河中在坐船時遇害。張學(xué)文,你們出發(fā)時是步行、坐車還是坐船?”
“我們?nèi)顺霭l(fā)時走的驢車。后來我先行一步,他們改坐船。”張學(xué)文道。
“那就有可能被船夫所害。你們一個一個碼頭地問。如果是本地的船家害死了張虎,搶走了張虎的貨賣了錢,肯定會露出馬腳。”潘縣令吩咐道。
張學(xué)文立刻帶人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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