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梓嚇一跳,以為是那罐子里的人。
他低頭一看,似乎是一只死人的手,又似乎是海藻。
這河水漆黑如墨,不知道枉死了多少人!
唐梓奮力地游上岸。
他在岸邊脫下衣服,擰干水,怕受了風寒。
本來他為了破案,一腔熱血,現在在水里泡了許久,這腔熱血也泡冷了。
他不由得問自己:“為何要受這些苦!房縣令之死跟我有什么關系!”
夜風吹過。他更是打了個好幾個寒顫。
他想生火烘衣服,又怕馬戲團的人看見而找他麻煩,只能等到船遠去之后才生了一堆火,將自己的衣服烤干。
烤火時,那滿船的罐子和罐子的大頭人的畫面時不時在他腦海中閃過。
怎么一個慘字了得!
他不過是個平民百姓,非官非吏,也非綠林好漢,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報官。
可惜新來的官老爺不愿意管……
衣服烘干后,唐梓的心腸又熱了一些,琢磨著還是得去報官。官府管不管是官府的事。去不去報官,是他的事。
但求一個問心無愧!
主意落定,唐梓便好受了許多,此外也慶幸沒有喊史明月和楊元卿過來。他們那軟弱身子,可經不起這冰冷河水浸泡。
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唐梓突然看到不遠處的河岸邊有一個影子晃動,像是一個孩子!
這三更半夜的,哪里來的孩子?莫非是被人販子拐走的孩子又跑出來了!
唐梓可不能坐視不理。
他折下一根粗樹枝當做防身的武器,然后跑過去一看,瞧見影子其實正是那個罐子。
原來這罐子被踢下水的時候正好是瓶口朝上。
它像一個不倒翁一樣在水面晃來晃去,沒有橫著倒,也沒有進水,最后被水沖到岸邊。
這倒是得感謝惡乞丐把他的半邊身子扶進罐子里。不然的話,罐子里的人被淹死了。
唐梓把罐子拖上岸。
這罐子倒是挺重,如果太輕,恐怕也不會變成不倒翁,此人因此才逃過一劫。
不過,他在罐子里晃來晃去,導致罐子里進了不少水,泡了許久,泡得半死不活,在黑夜之中嗚嗚地哭泣。
唐梓雖然見過不少死人,但是看到這個人這般凄慘模樣,還是有些唏噓和害怕。
不過他終究有一片熱心腸,關切問道:“兄弟,你還好嗎?”
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說話。
此人的頭露在罐子外面,身子都藏在罐子里面,看起來像是一個罐子長出了一個人頭。
他張嘴,啊啊啊叫了三聲,然后苦笑道:“不太好,估計快要死了。”
原來他會說話,只是在船上一直偽裝,給自己留一個求助的機會。如果馬戲團的人知道他會說話,肯定會提防他,說不定還要毒啞他,就好像惡乞丐對待金汝利那樣。
唐梓安慰道:“死不了。我帶你去看找大夫。前些天我碰到一個狗熊人,也被這些人販子折磨了很久,生不如死,后來我帶他去找大夫。大夫把他的毛病都治好了,除了不會說話之外,現在基本上跟正常人一模一樣。我還送了他一筆錢,如果沒有出意外的話,他現在已經回老家了。”
“你真是個好心人。”
“所以啊兄弟,不要輕言放棄。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嗎?叫什么?是哪里人?”
“我叫趙全。蔡州人。起名字的時候家人希望我身體健全,沒有想到變成了這樣的殘廢。難道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孽,所以要被他們這樣折磨?”
趙全不停地嘆氣。
他嘆氣的時間越來越長,似乎呼吸越來越困難。
難道他真的病入膏肓了?所以馬戲團的班主才毫不留情地把他踹到河里去,讓他自生自滅。
班主甚至認為他肯定要死了,所以才不怕他找別人告狀,出賣他們馬戲團的秘密。
估計班主還不知道趙全會說話。
唐梓跟著唉聲嘆氣,說:“這些人實在是太殘忍了,有機會一定要鏟除他們。”
趙全說:“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現在這個世道,就算把這個馬戲團全部殺光了,又會有其它的馬戲團出現。我們這種貧困人只有被欺負的份。”
唐梓說:“看你說話中氣十足,應該沒什么大礙。現在我送你去找大夫吧,把你的罐子敲掉。不能再耽誤了。”
趙全卻很驚恐,說:“別!我現在渾身上下只有我的腦袋是正常的,我的身子和手腳不知道變成什么鬼模樣了,根本沒辦法見人。讓別人看到我罐子里的模樣,還不如死了。而且我知道我現在這樣子只是回光返照,牛頭馬面就在旁邊等著我咽氣。”
唐梓是做棺材生意的,見過不少這樣回光返照的人,
趙權說得有幾分道理,自己健康狀況如何自己最清楚。而且一個人又是得了重病,又是沒有活下去的希望,那吃再多的藥恐怕也不會有多少療效。
何況唐梓和此人只不過是一面之緣,就算想給他治病,也沒有那么多錢去買藥力強勁的滋補之藥。
趙全道:“如今我唯一想著的便是葉落歸根,不想做個孤魂野鬼,想回老家,可是我這個樣子不可能回家了。如果兄弟你方便的話,等會兒我死了,你把我燒了,把我骨灰送回我老家。我家中應該還有老爹老娘。他們也沒有什么錢。可能會送一點小禮物給你當做報酬。但是如果有來世的話,我結草銜環當牛做馬報答你!”
唐梓聽得動容,問:“你老家在哪兒?”
趙全說:“蔡州汝南縣。真想家啊!”
說完,趙全就閉上了眼睛。
唐梓摸趙全的鼻息,已經沒氣了。
趙全本來就病入膏肓,冷水中這么一泡,加上生無可戀,神仙也救不活。
但是他死不瞑目。
“趙全兄弟,放心吧,我會幫你的。你安息吧。”
唐梓已經生了一堆火,干脆把火燒得更旺。
然后他打破罐子,發現趙全的身軀和軀干極度畸形。當時在船上看到了他罐子里的身體,但是隔得比較遠,看不清楚。
現在有火光的照耀,看得纖毫畢現。
趙全的手腳都已經萎縮了,只有筷子粗細。
上半身的身體也軟得像一個熟透了的南瓜。
“可憐人啊!”
唐梓對馬戲團這些人更加痛恨。
同時對房縣令更加欽佩。
房縣令之前懲治了不少這樣的人販子,解救了很多王王雙、金汝利和趙全這樣的可憐人。所以他更需要替房縣令伸冤。
火光把他的臉烘得通紅。
他本來已經敲起了退堂鼓,此時慢慢變得雄心壯志,想要做出一番事業。
匹夫之怒,血濺五步。
他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但是也能將這些為非作歹的人拉下馬!
他撿起趙全燒掉的有些發黑的骨頭,裝到剩下的半個罐子里。
幾個走夜路的行人看到這番畫面,嚇得大喊大叫,狼狽而逃。
這些尸骨對唐梓來說并不可怕,反而有些親近。
他家是賣棺材的,與死人打交道最多。
他站起來,環顧四周。
附近村子有個義莊,里面停著許多棺材,放著死人,等待入殮。
唐梓就把趙全的尸骨放到義莊里。
然后他摸黑來到房縣令的家門口。
里面一片漆黑,沒有點燈。
他敲門。
沒有人應答。
唐梓有很多問題迫切想問管家,也想把今晚的發現告訴管家,商量著之后的查案應該怎么查。于是堅持不懈地敲門。
最終管家不耐煩地開門,埋怨道:“你怎么又來了?”
唐子心想你東家死得這么凄慘,你居然還能睡得香!
不過轉念一想,無論什么事情都應該吃好睡好,這樣才有精力應對眼前的麻煩。
唐梓問道:“老人家,怎么睡這么早啊?”
老管家說:“上了年紀的人睡得早,起來也早。”
唐梓往屋子里看了看,發現收拾了許多行李,已經打包好了,暗叫不妙,問他:“您這是要出遠門啊?”
老管家要是離開了,房縣令的案子更是少了一個關鍵的證人。
“我打算把房子賣掉,回老家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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