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限制?”云凰蹙眉,“什么意思?”
“自然是活著。”李錚眼眸微瞇,“不論少女還是猴子,都必須得活著。
“至少是在兇手不許他們死的時候,他們都得完整無缺地活著。
“否則,兇手要到哪里去源源不斷地尋找這一個又一個寵獵物呢?”
云凰怔了怔,恍然大悟。
對呀,她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富民縣距離長安城僅有十里地,說富民縣就是長安城遠郊也未置可否。這樣近的地方,倘若三天兩頭有人口失蹤,縣衙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一兩個人口走失并非什么大案要案,富民縣衙尚未來得及上報給刑部或三法司實屬正常。可若是不停地有人走失,恐怕就算富民縣衙有意隱瞞,也瞞不住吧?
還有猴子。
猴子雖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動物,但有人大批量源源不斷地往長安城附近運猴子,勢必會驚動官府。
那會是一場百姓最津津樂道的熱鬧,被坊間談論很長一段時間。
可迄今為止,云凰從未聽說過長安城附近有人口不斷失蹤的消息,更是聞所未聞有大批猴子被源源不斷送來長安。
要知道,她云凰不但曾效命與大理寺,如今更是在六扇門入職。她出入長安城各大街小巷,手底下有一大群為她效力的小乞丐們。連她都沒聽說過這些,只能說明,這些事情從未在明面兒上發生過。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手段非常,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干下見不得光的勾當。
如此,她建議謝淵去調查兩只猴子的來歷,豈非又一次無用功?
不過幸好,她尚未提出讓謝淵調動各衙門呈報最近幾個月的失蹤人口情況。否則,指不定六扇門會鬧出笑話,遭御史臺彈劾。
李錚知曉擺脫自我懷疑會有個過程,他不欲反復提醒云凰的錯誤,并不理睬云凰面上明顯的情緒變化,而是語調平靜地繼續道:“阿凰,你之前跟我分析了你對大猴子相應的少女做出反抗的猜測,我很贊同。
“我也覺得,她激怒兇手的根本原因,就是實施了逃跑。
“雖然我猜不出在那樣絕對控制的情況下,她是如何尋到機會逃跑的。但很顯然,她的逃跑計劃失敗,又被捉了回去。
“而線頭既然到這里斷了,就說明,兇手想讓你們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你和謝淵即便繼續追究下去,也不會出現比你們今夜在富民縣衙停尸房驗尸后,獲得的線索更多的蛛絲馬跡。
“線頭斷了就是斷了,你再不甘心,也沒用。”
“我……”
“別否認,”李錚打斷云凰的話,將鐵棍放到桌上,“你大半夜冒著被巡街衙役們發現的風險,扛著這根鐵棍在大街上亂跑,不就是不甘心,想要另辟蹊徑嗎?
“雖然在我看來,這種另辟蹊徑等同于畫蛇添足,但嘗試一下也未嘗不可。
“如此,我就助你徹底斷了這念想如何?”
云凰:“……”
她該說李錚是她的成長導師,還是該說李錚是她肚子里的蛔蟲?他怎么連這個也能猜得到啊?
“這樣做……”云凰的小臉狠狠擰了幾下,最后,硬擠出個無比糾結的表情,“可能有點困難。”
“無妨。”
“那……您會不會覺得,我太偏執了?”
“是偏執了些。
“不過偏執與我而言,從來不是缺點,而是力求真相的動力。”
李錚這話終于打消了云凰最后一絲顧慮,一拍桌子,她騰地站起來,“那還等什么?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好。”李錚從善如流地跟著站起身,執起鐵棍便向多寶閣走去。
他先把鐵棍靠在多寶閣上,又反身將床榻前的屏風拖拽過來。這才比量著云凰的身高,將鐵棍牢牢架在了多寶閣和屏風上。
看著李錚的動作,云凰再次斷定,李少卿真的是她肚子里的蛔蟲。
云凰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就是讓李錚同她裝扮成那兩只猴子,并以猴子的形態和姿勢,一起掛到鐵棍上去。讓自己切身體驗一下,兩只猴子以這種形態被懸掛,并被燒死時的感覺。
其實,這件事之前云凰在和謝淵一同去富民縣衙驗尸時,就想做了。
只是謝淵與她不對脾氣,又總是將她之前非禮他的事情掛在嘴邊。加上停尸房內找不到可以支撐的架子。云凰思前想后,最終還是放棄了。
她與謝淵到底沒那么熟悉,哪怕只是想重現兩只猴子的遇害場景,擺出那等姿勢,也顯得太過親昵。
李錚就不一樣了。
李錚與她來說,亦師亦友、亦父亦兄,且李錚本就是個光風霽月的正人君子,哪怕她偶爾做出點出格的舉動,說出些出格的話,李錚也不會同她計較。
事實證明,她沒有想錯,李錚不僅僅懂她,還無條件支持、信任她。
即便她想做的是如此離譜又荒唐的事情,李錚也會想盡辦法助她達成心愿。
“李少卿,得虧著是您。”云凰的感激之情簡直無以言表,“倘若換成謝大人,他肯定會質疑我為什么會提這么奇怪的要求。
“您都不知道,我今夜與謝大人一同去富民縣衙驗尸時,就曾躺在停尸床上擺出過大猴子的姿勢。
“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換成人,當她們被兇手清洗干凈,躺在砧板上等待被燒烤時,內心是什么感覺?
“我真的很想感受一下她們臨死前的心境。畢竟兇手的手段,太過血腥和匪夷所思。
“兇手不僅性格殘忍至極,思維還十分跳脫縝密。哪怕我足夠自信,也無法找出那個妹妹存在的確切證據。
“一旦妹妹不存在,那所謂姐姐的愧疚和保護欲,就成了臆斷。
“而這種完全違背自然天性的情況,會徹底混淆我們的視線和思維,令案件陷入僵局。
“不解開這個謎題,就算將來兇手真的在少女身上開始實施犯罪,我們也無法確定到底有幾名受害人。更談不上防患于未然,阻止犯罪的發生了。”
馬上要達成心愿,云凰的眼眸流光溢彩。
她一邊幫李錚固定鐵棍,一邊興致勃勃地解釋:“只是當時很可惜,那兩只猴子的身體都僵硬了,無論我怎么調整姿勢,都無法體會到真實懷抱在那一刻的確切感受。
“尤其是,我同時擁抱著兩只猴子,還是用躺著的姿勢擁抱,還原度委實不高。做出來的判斷,也極有可能存在偏差。
“我就怕在這樁撲朔迷離的兇案中,任何一點點錯誤的判斷,都有可能導致案情步入歧途。
“偏偏今日,我一次又一次被誤導。便是推翻重來了好幾次,我的思維和情緒,還是受到了不小影響。
“所以我真的需要還原一下案發現場的情形,讓自己真實地感受一下吊在鐵棍上的恐懼。”
李錚很平靜,云凰喋喋不休地說廢話,他也只是輕輕點頭,并不阻止。
直到測試好鐵棍被固定的程度,他才提醒云凰:“阿凰,據你所言,兩具猴子焦尸存在一定身高差距。但,似乎沒有你我身高差距那么大。”
“哦,沒事。”云凰大大咧咧:“原本人與猴子就有差別,我們也沒辦法縮成兩只猴子的身高。這個問題基本上可以忽略。”
“我并非這個意思。”李錚微微遲疑:“我是說,你得先把自己掛上去,然后,我要以完全擁抱住你的姿勢,把自己固定在你身上。
“你,確定要和我這么做嗎?”
“當然確定啊!”云凰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這世上最適合幫我做這件事的人,只有李少卿您和大誠、小歡了。
“可現在半夜三更,我連大誠和小歡在哪里都不知曉,要如何去找他們?
“萬一弄巧成拙走漏了風聲引起兇手的注意,讓他(她)加快殺戮的進度怎么辦?
“橫豎這已經是不怎么重要的廢線索。肉爛在鍋里,便是丟人,也僅有您一人看見。”
“嘿嘿,”云凰訕笑兩聲:“李少卿?您以后不會出賣我,讓我當眾出丑吧?”
李錚:“……”
這世上最糟糕的事情,便是雞同鴨講。
明明他在提醒她男女有別,她腦子里想的卻是丟不丟人。且,還將他與顧誠、程歡混為一談。
顧誠和程歡乃是她的兄弟,是她的親人。他李錚呢?在她心里,竟也是哥哥弟弟般的存在嗎?
遇到這種不解風情的馬大哈,李錚都不知該說自己倒霉,還是說自己太幸運。
伸手在云凰頭頂報復性揉了一把,他咬牙切齒:“你的腦子是雞腸子嗎?直成這樣?”
“罷了!”他又無可奈何:“橫豎是排除不必要的線索,只要與案情有利,又何苦扭扭捏捏?”
“就是嘛!”云凰被李錚揉得莫名其妙。
往日李錚對她溫柔慣了,哪里會下這般重手?
自動忽略掉有的沒的,她催促道:“趕緊的,動作麻溜點。不然天亮了,眾兄弟們起床看見我們這樣,非得被嚇死不可。”
“這后院如今連鬼都沒有一個,他們豈會來?”李錚下意識接嘴,又伸手抓住鐵棍晃了晃,“也不知這鐵棍能否承受住我們倆的重量。萬一它經不住折斷了,咱倆不摔死也得脫層皮。”
“大人今日怎地如此啰嗦?”云凰推開李錚,身子一躍,輕而易舉就將自己掛了上去,“我只想知道掛上來這一瞬的感覺,又沒打算吊死在這鐵棍上?若沒這點承受力,兇手豈會將它當成燒烤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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