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將將走出兩步,周強又似想到什么,好心提醒:“那李寡婦特別嘮叨,廢話奇多。云凰姑娘你真的要找她問話嗎?”
“對,”云凰道:“我只想知道李寡婦今早看見拋尸現場的第一印象。”
“她一個鄉野村婦,又沒看見兇殺現場,能有什么第一印象?”
“那可不一定。”云凰唇角微揚,眸中掠過一抹神秘和算計,“這里雖不是案發第一現場,但肇事者選擇菜市口拋尸,且將這兩具焦尸懸掛在那么高的拴馬樁上,一定有他(她)的用意。
“難道周捕頭不想知道肇事者當時在想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嗎?”
肇事者的用意和想法?
周強頭一回聽說仵作驗尸,還要去揣摩殺人兇手心思的。
他覺得有些荒唐。
可瞧著云凰的眼睛,他心底又莫名涌起一股信任。這信任竟讓他胸口一輕,仿佛再難、再毫無頭緒的案子也可以勇往直前。
對啊,是肇事者。
既然兩具焦尸是動物并非人,那本案就不算兇殺。既然不是兇殺,兇手自然也不能稱其為兇手,充其量,只是個肇事者。
可萬一這肇事者下回燒烤的換成人,怎么辦?
換成人,這所謂的肇事者,還能稱為肇事者嗎?
同樣的手段,只因受害者不是同一物種,便能輕易脫罪。
那他(她)造成的傷害呢?
必須搞清楚這家伙所思所想,哪怕他(她)殺害的是只動物,也要讓他(她)成為不折不扣的兇手。
拱拱手,周強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不多時,李寡婦帶到。
她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身高卻足有七尺,雙臂過膝,體格頗為健壯。
這樣的身高體型在女子中實屬罕見,云凰不由多看了李寡婦幾眼。
平時百姓見了衙門官差都誠惶誠恐,這李寡婦卻是個老練的破落戶,云凰尚未發問,她已主動開口。
“哎呀官老爺,草民冤枉吶!
“今兒天剛麻麻亮我便起身,雖是夏季,拾糞依舊不容易。尤其是那東大街的王二娘子,總是跟我搶。因此,我早膳未吃,便出了門。
“剛走到菜市口,我就見王二娘子背著個籮筐從菜市口里面出來。
“姑娘官老爺你是不知道,那王二娘子是個十足的賤人,只要是別人的東西,她什么都要搶,便是男人,她也喜歡搶人家的。
“草民平時就與她不對付,見她搶了先,自然不服氣,所以就懟了她幾句。
“若在平時,她一定會還嘴。哎,今日卻奇了,她非但不還嘴,看見我竟像是見了鬼,拔腿就跑。
“菜市口的拴馬樁附近糞最多,就算有人占了先,卻也不能將好糞都拾了去。我哪有功夫與她計較,便自行去撿拾。
“哪曾想,我剛來到拴馬樁前,就看見地上放著只麻袋。麻袋鼓鼓囊囊,還能聞到股子奇異的肉香。
“我當時只道哪個烤肉鋪子大意,將食材漏了都不知曉。待打開麻袋一瞧,哎呀媽呀,里面居然是倆死孩子。
“青天大老爺、觀世音菩薩,我可是良民。若非是我喊了巡邏的衙役過來,指不定這倆孩子的尸體就被野狗叼了去。
“姑娘你是周捕頭的妹子吧?
“你說那王二娘子還是個人嗎?她早一步過來,肯定比我先看見這麻袋,卻不聲不響逃走,這不是草芥人命是什么?
“像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就該被衙門關起來,姑娘官老爺您說對不對?”
這李寡婦一開口就是胡說八道,姑娘官老爺、青天大老爺、觀世音菩薩亂喊一氣,還信口雌黃說云凰乃是自己妹妹,周強在旁側直聽得火起。
有心斥責,卻見云凰聽得極有耐心。忍了再忍,他終是憋住怒意,并未開口阻攔。
不料,李寡婦越說越來勁兒,東拉西扯就算了,還開始罵街攀咬他人。繼續由著她,指不定會為縣衙引來什么禍端。
周強虎目瞪圓,張嘴就要發作。
云凰卻先一步問道:“對,李寡婦你說得很對。
“那……除了這些,你還有沒有什么要補充的?”
李寡婦已經被縣衙關了一早上,來來回回被傳訊審問了不知多少遍,心中煩躁不已。
可她一個平頭小老百姓,哪里敢忤逆衙門?
但即便順從,她也想逞逞口舌之快。故而再被傳喚,她索性先發制人,該說不該說的,一股腦吐露出來,只等著這些衙門官差自己分辨,多少,也算出了口惡氣。
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烏煙瘴氣說了一大堆,云凰會是這種反應。一時間,竟愣怔住。嘴里卻下意識回道:“沒,沒了。”
“真的沒了?”云凰突然笑起來。
此時此刻,地上擺放著兩具燒焦的尸體,周圍全是虎視眈眈手握大刀的衙役捕快,云凰的突然發笑不但顯得不合時宜,還有股說不出的詭異。
李寡婦一個激靈,脫口道:“真的沒了。”
她話音剛落,便見云凰面色倏地驟變,“李寡婦,我要提醒你,衙門捕頭和仵作問話,你不但撒謊掩蓋真相,還欲嫁禍他人。按照我后唐律法,可將你押到縣衙杖責一百,再游街示眾。
“如此,你還是不想說真話嗎?”
“啊!”李寡婦尖叫一聲,撲通跪倒在地,張嘴便嚎:“哎喲姑娘官老爺,草民膽小,您可別嚇唬我,我所言句句屬實啊!
“這可怎么說?好心給衙門報案,卻要被屈打成招,草民不服啊!”
“不服?看來你當真不見棺材不掉淚。”冷笑一聲,云凰扭頭看向周強:“周捕頭,勞煩你派人在李寡婦家附近找一個身高大約九尺,體格異常健壯,年齡大約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尚未娶妻的中年流浪漢。
“此人應該獨自居住,外貌特征明顯,游手好閑,非常容易辨認。
“如若找不到,就直接去尋王二娘子。那王二娘子,定然知曉此人是誰。
“當然,若是王二娘子敢給此人通風報信讓他逃走,便將兩人都捉了來,和李寡婦一并治罪吧。”
有兩名年輕衙役聽得激動異常,周強尚未應聲,兩人已蠢蠢欲動地開始擼袖子,“云凰姑娘,你說的這名男子我們見過。
“富民縣罕有個頭這么高的人,確實極好辨認。
“莫非此人就是殺害猴子的肇事者?是不是他和李寡婦一起殺害了這兩只猴子?”
猴子?
謝淵的思維成功被衙役帶偏,不由自主看了云凰一眼,再望向地上的兩具焦尸。
真的是猴子嗎?
猴子不過是云凰順嘴一提,究竟這是什么動物,連云凰自己都說有待證實。
畢竟眾所周知,這世上無論是哪種猴子,屁。股后面都有條長長的尾巴。
偏偏這兩具與人極其相似的焦尸,屁。股上卻瞧不出尾巴。
不,不能說瞧不出尾巴。準確點說,是壓根瞧不見屁。股。
下意識地,謝淵伸手摳了摳大焦尸幾乎看不出的下。半身,和小焦尸那被大焦尸雙腿徹底環住的臀。部。
很可惜,兩具焦尸的臀。部均嚴重黏連變形,根本瞧不出原本形狀。亦無法分辨出它們的尾巴究竟被肇事者提前斬斷,還是尾巴早已黏進皮肉化為焦炭,更甚者,原本就沒有尾巴。
心中有些感嘆,謝淵突然很想詢問云凰,可否用匕首將兩具焦尸的脆皮徹底剝去,再小心將它們分離。看能否通過尋找有無尾巴,來確定它們是不是猴子。
可還不等他想好要如何問出口,便聽“啊……”的一聲,那李寡婦竟猛地抱住云凰雙腿,嚎啕大哭起來:“姑娘官老爺明鑒,他……他不是殺人兇手。我們,我們真的不知道啊!”
“他是誰?”周強一把將李寡婦拖開,目光恨不能戳死她,“可是云凰姑娘說的這個巨人?”
“他不是巨人,”李寡婦一把鼻涕一把淚,“只是個頭比普通人要高些許而已。”
“混賬東西!”周強大怒:“那你方才為何說謊?”
“因為他們是一對人人不齒的野鴛鴦!”這次,接話的是云凰。
“李寡婦,你自以為巧舌如簧,卻不知你一番不著邊的話漏洞百出,其實早已將真相暴露與眾目睽睽之下。
“之前我并不確定你就是最先發現尸體的目擊證人,僅僅是想見見你,聽聽你的說法而已。
“但你看見衙門官差非但不怕,還不問自答。連我的身份都搞不清楚,便啰里吧嗦說了那么多。你胡言亂語,故意偏離話題,乃是做賊心虛吧。”
明明是詢問的言語,說出口卻是肯定的語氣。李寡婦的身子抖了抖,終是癱軟下去。
云凰并不理睬她是什么反應,“你糊弄我的這些話,可是你剛才在小屋子里臨時醞釀出來的?”
見李寡婦額上青筋突起,她輕壓雙手,繼續道:“你也別不服氣,我可以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誠然,你今日運氣不好,遇到這等事情被衙門扣押,幾次三番詢問,心中難免郁悶煩躁。見我乃是女子,你斷定女子不能為官,便將情緒發泄在我身上,也算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故作聰明,試圖誤導我們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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