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寡婦脫口打斷云凰:“我沒想誤導你們辦案,也沒那個膽子。”
“對,”云凰點頭,“誤導我們并非你的本意,你也確實沒這個膽子。
“但,你卻實實在在地做了。”
李寡婦:“……”
她真不是存心的啊!
想平日里她和王二娘子打架吵架沒少互相誣陷,哪次不是順利蒙混過關?
都說家長里短,清官最難斷家務事。怎地今日遇到這么個小娘子,就過不去了?
云凰對上李寡婦的眼睛,便知她在想什么。
“不甘心是嗎?”她淡淡一笑,“那我來幫你分析一下,如何?”
“你對王二娘子恨之入骨,故,每說一句都會下意識提到她。
“原本街坊鄰居因為雞毛蒜皮之事逐漸積怨,變得不和睦實屬正常。相互看不對眼,遇到這種機會,你想拖她下水也情有可原。
“可你口口聲聲說王二娘子是賤人,喜歡搶別人的男人。
“這說明,你和王二娘子的矛盾沖突并非家長里短,而是因為某個男人。
“而這男人,對你來說非常重要。”
這話甫一說出口,李寡婦便呆愣住。
但她反應極快,僅僅一瞬,她又緊咬下唇,目光飄忽,一言不發。
大唐民風開化,但女子的名節何其重要,云凰能理解她的苦衷。
但苦衷不能成為李寡婦撒謊甚至作惡的理由。
“你是個寡婦,心儀于某個男子卻不敢言,這沒什么好奇怪的。
“問題是,王二娘子是有丈夫之人。你和她,有什么理由因為其他男人起沖突呢?
“原因只有一個,王二娘子也與你心儀的這個男人關系曖昧,你與王二娘子乃是情敵。
眉峰輕蹙,云凰的眸光驀地冷冽起來,“正經男子豈會同時與兩名女子糾纏?且這兩名女子一個是寡婦,另一個還是有夫之婦?
“故,這男子勢必不是什么好鳥,且沒有家人約束。
“想你都乃半老徐娘,他年紀定然也不會太小,怎么也該是個老光棍吧。
“方才你口口聲聲說王二娘子神態異常,比你先來菜市口。無非是你想保護這個男人,同時撇干凈自己,嫁禍給王二娘子。
“李寡婦,我說的是也不是?”
“你,你……”李寡婦瞠目結舌。
周強先前還以為所謂奸夫,乃是云凰杜撰出來嚇唬李寡婦的。
此時看見李寡婦的表情,他登時信了,“云凰姑娘,這個男人可是和本案有關?”
“不僅有關,他還是本案中極其重要的一個人物。”云凰的聲音斬釘截鐵。
“怎么說?”
“此人,除了和李寡婦一起發現尸體外,還拿走了本案的一個重要證物。”
“啊!”李寡婦猛地捂住臉,重重磕倒在地。
她的表現,無疑證實了云凰的推測。周強狠狠瞪李寡婦一眼,問:“云凰姑娘,你說的這個男人,到底拿走了什么重要證物?”
云凰卻指指地上的尸體,不答反問:“請問周捕頭,你可發現這兩具焦尸身上少了什么東西嗎?”
她的視線牢牢盯在周強臉上,瞳眸中閃爍著激動和興奮,期待周強能再度一鳴驚人,給她個驚喜。
只可惜。
“少了……什么?”周強一頭霧水,顯然被她徹底問懵了。
而其他人均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仿佛只要多喘一口氣,都會堵住云凰的嘴巴,讓他們永遠都聽不到答案。
云凰的目光從周強身上,移到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眼神逐漸黯淡。
這就是為什么她經常撇開顧誠和程歡,只單獨與李錚討論,更不喜烏泱泱一大堆人在一起勘察現場、分析案情的原因。
沒有思維緊跟的大腦,亦沒有縝密敏銳的洞悉力,便是尖銳的質疑和一針見血的反駁都沒有。
就好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成年人,面對著一群牙牙學語的孩童,找不到任何共同話語。以至于無論她說多少,怎么說。最后,都只能是她自說自話,委實無趣。
就在她心頭涌起無限失望,打算和盤托出時,始終未開口的謝淵突然道:“可是一根大約五尺長的鐵棍?”
“對。”云凰眼睛一亮,終于笑了,“果然只有大人您,才是我的知己。”
這話說得忒沒規矩,謝淵習慣性想要斥責。
雙唇未啟,腦海中卻突然閃現出李錚那張極其令人討厭的俊臉。
謝淵脖頸一僵,終是將不滿壓制下去,“這就是你所謂的第六條線索?”
“正是!”云凰不再賣關子,“大人請看。
“這兩具焦尸受熱萎縮變形后,本應自然黏連。像這樣的黏連,除非刀斧,一般很難將它們分開。
“但現在年長的這個,雙腋連接胸前處,卻多出這么個圓孔。
“這圓孔筆直,并且直接穿插在兩具焦尸之間。
“試問,什么情況下,被烤熟的肉上會出現這樣的圓孔呢?”
重新將目光移向周強,云凰再問:“周捕頭,你之前提到長安城的好客來烤肉館。那你可曾親手烤過肉?”
“自然烤過,”周強摳摳腦袋,“其實不止是我,像我們這些衙門糙漢,大多都外出辦過案。
“而在荒郊野地,有時候干糧不夠吃,便會獵些野雞野兔。自己燒烤著實不稀奇。”
“既然你們都親手烤過肉,便不難想到,這個圓孔的位置,曾經穿插過一根專門用來烤肉的鐵簽子吧?”
“啊?”結論太駭人,周強在得到答案的同時,不由愣怔住。
云凰的注意力已經重新回到兩具焦尸身上,她用手比劃著,“這兩具焦尸哪怕年紀小、不是人,也有相當體重。
“而想要承受住它們的身體重量,這根鐵簽子勢必不能是木棍。
“它得是一根很結實的,比較特殊的棍子。譬如鐵棍。
“我方才用手指專門檢查過這個圓孔。
“它內部有許多毛毛剌剌的肉絲,因為天氣太熱,有些黏黏糊糊。但用指甲摳刮,也能刮少許下來。
“由此可見,鐵棍至少在昨晚肇事者拋尸前,就已經從這兩具焦尸身上取下了。”
“既然肇事者早已將鐵棍取下,姑娘為何覺得,鐵棍是被李寡婦的姘夫拿走的?”周強問:“難道鐵棍不能是肇事者提前取下,隨手丟在燒烤現場了嗎?”
“呵!”云凰垂眸,輕輕笑起來,“周捕頭可會輕功?”
“自然!”提到輕功,周強有些臉紅,“今日我去貓兒胡同拜訪姑娘時,使用的便是輕功。”
云凰:“……”
好吧,是她多嘴了。
也的確是她大意疏忽了。
自家院墻雖不算太高,還有些破爛,卻也不是普通人輕輕一蹦,就能隨便跳進去的。
周強能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確實是會輕功的。
“咳咳,”輕咳兩聲,云凰再問:“那周捕頭的輕功,可算得上高手?”
“噗!”周強尚未回答,年輕衙役們都笑了,“云凰姑娘,別說我富民縣,便是整個長安城,輕功比我們周頭兒好的,怕也找不著。”
也有頗具眼力見的,趕緊補救:“當然,我們周頭兒的輕功再好,也比不過謝統領。”
謝淵:“……”
他只想當個安靜旁聽的隱形人,這些家伙好端端扯上他做甚?
見謝淵臉上的冷肅有碎裂征兆,云凰忍俊不禁。
生怕謝淵著惱,她急急避開視線,抬手往天上一指,言歸正題:“既如此,便請周捕頭演示一番。利用輕功飛到這根拴馬樁上,站在那鐵杵尖端,讓我等瞧一瞧吧!”
周強:“……”
他哪里想得到云凰會提這樣的要求,一下子呆住。
“哈哈哈哈……”現場的衙役們卻笑翻了天,便是老仵作,也忍不住笑起來。
被眾人搞了個大紅臉,周強搓著手難為情道:“云凰姑娘說笑了,即便我輕功再好,也不可能飛到那上面去站立。我又不是鳥兒。”
“是啊!”云凰輕嘆:“這拴馬樁高兩丈半有余,光滑異常、頂端如針,連周捕頭這樣的高手都無法利用輕功飛到上面站立,昨晚,肇事者又是怎么爬上去,并將尸體掛在上面的呢?”
笑聲戛然而止,現場瞬間陷入死寂。
這一刻,眾人終于明白,云凰講的并非笑話,而是事實。是被他們忽略了的,最直接卻最重要的事實。
那么高的拴馬樁,肇事者究竟是怎么上去的?
輕功高手固然能飛檐走壁,但想飛到那么高,又滑不留手的尖尖鐵杵上去掛兩具尸體。就算肇事者身輕如燕,一個不小心,也有可能誤傷到自己。
之前周強和老仵作就檢查過拴馬樁,除去那根鐵杵,拴馬樁連帶浮雕高八尺半,因使用頻繁,浮雕底座磨損嚴重,但表面光滑,且毫無半點泥星。
很顯然,別說昨夜,便是最近幾日,也沒有人爬上去過。
既然肇事者連拴馬樁浮雕都沒有借助,那他(她)是怎么把麻袋掛上去的?
他(她)總不能將麻袋高高拋起,讓麻袋自己落到兩丈半高的尖端上去吧?
“所以呢?”謝淵率先打破沉默。
“所以……”云凰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肇事者借助了某些輔助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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