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下,云凰掏出懷里的欠債文書,一把塞進謝淵手中。還不放心地在謝淵掌心重重一拍,“那大人,我們來擊掌盟誓吧!”
她笑得有牙無眼,“大人您且放心,像您這樣百年難遇的大好人,草民定會在坊間廣而告之,讓長安城內所有百姓,都供奉您的長生牌位,日夜為您誦經祈福。”
謝淵:“……”
在大唐,被百姓供奉長生牌位,日夜誦經祈福之人,都在皇陵中躺著好嗎。小猴兒精可是嫌他活得太久,巴不得他現在就作古?
越想越糟心,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也不能公然賴賬。
遲疑片刻,謝淵終是收起那份欠債文書,仔細塞入袖袋。又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好了,你的問題本官都回答了。現在,你是不是也該投桃報李,為本官解惑?”
看見謝淵鄭重其事地收好欠債文書,而不是當面撕毀,云凰便知這廝后悔了。
她也有些后悔自己動作太快。但想想,做人不能趕盡殺絕。尤其是遇到謝淵這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對手,當留有一線余地,日后方能活得長久。
故而,明知謝淵在避重就輕,云凰也不點破。只意味深長瞧了謝淵一眼,便低聲道:“此事說來,當真不是疑點。
“到底算什么,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
“只是每每想起,心中有些不舒服,便總想著早點讓自己釋懷。
“大人,您可還記得當日杜茹娘遇刺的現場?”
“自然記得。
“那天我雖晚去一步,未曾親眼目睹血案發生時的情景,卻被兇手兇殘的作案手法,以及自戕時悲壯的決絕震撼到。故,至今記憶猶新。”
“那您可有留意到地上的血跡?”
“血跡?”謝淵蹙眉想了想,頗為不解,“當時案發現場血流成河,無論成年人或孩子,但凡親眼瞧見的,怕都會受到驚嚇。
“除此,還有其它什么嗎?”
“有。”云凰的眼眸黯了黯,“我與大誠和小歡自幼在坊間流浪,不知挨過多少打,見過多少鮮血。因此,對于血跡,我們天生比旁人熟悉。
“不知大人平日里辦案時,可有注意過血液的凝固時間,是因人而異的?”
“這個本官知道,六扇門的仵作驗尸時,我都會旁觀。
“本官曾聽仵作說,每個人的血液凝固時間都不相同,男人和女人不同,老人與孩子不同,胖子和瘦子,亦不相同。
“但左不過都在一炷香到一盞茶之間。”
“沒錯,”云凰點頭,“仵作說的對極,正常人的血液凝固時間,大多都在一炷香至一盞茶之間。偶爾個別患病之人,血液凝固時間會縮短,或者延長。
“但,正是因為每個人的血液凝固時間都不相同,故,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的血液想要融合,也講究個時間。”
謝淵一怔。
云凰的意思,他沒怎么聽懂,卻本能感覺到是關鍵所在。
舊時常有人使用滴血認親之法,來找回流落在外的子孫血脈。
便是現如今,亦有不少皇室子弟和世家大族,迷信此法。
但事實上謝淵卻知,此法不可信。
因為大部分人的血液滴進水里,都能跟另一個人的融合在一起。
那么,云凰口中的“講究個時間”,是何意?
既然沒聽明白,謝淵自然要問。
云凰也沒打算吊他胃口,“我說的講究個時間,是有前提的。
“這前提就是,兩個人的血液,都沒有流進水里。
“譬如,杜茹娘和柳茹娘那般。”
謝淵:“???”
等等,云凰說什么?
兩個人的血液,都沒有流進水里?
滴血認親滴血認親,認親的主要途徑是水,盛水的工具多是碗,并非盆或缸。故,無需大量采血。常用的法子,都是用針扎破指尖,擠出一兩滴血便足矣。
因此,才言滴。
既是滴,云凰為何要說流進水里?
難不成,云凰口中的血,真的不僅僅一滴兩滴,而是大量鮮血,猶如汩汩泉水般的鮮血?
汩汩如泉水般的鮮血?杜茹娘和柳茹娘?
云凰說的,可是這二人的血?
那日,杜府門前曾血流成河……血流成河?
驀地,謝淵想到什么。
“那天,她二人的血液,融了。”
“對!”云凰點頭,目露贊賞,“那天,杜茹娘和柳茹娘噴灑在地上的血液,相融了。
“雖然柳茹娘出手極快,杜茹娘猝不及防被她襲擊后,人將將斷氣,柳茹娘便撞了石獅子。但她二人倒地的位置,卻并非在一處。
“現在是夏季,天干物燥。血液灑落在地,會像水灑在地上一般,很快便被青磚、石板和泥土吸收,迅速風干。
“當然,因為二人的血液皆是汩汩不斷流出,地上的血跡想立時干涸結痂,也絕無可能。
“但,血跡的邊緣位置,定會先行呈現出凝固狀態。
“如此,有一定距離,又存在一定的時間差。柳茹娘的血液,為何會那么順利就與杜茹娘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呢?”
院子里的空氣霎時變得凝滯,三息后,謝淵抬腳便往屋里走。
云凰見狀,忙跟上。
腳下尚未站定,便見謝淵從懷里摸出張文書。
繼而彎下腰,抓住昆侖奴被捆綁著的手腕用力一撇。
“咔嚓”一聲脆響,昆侖奴的手腕竟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整個向后翻轉過來。
昆侖奴慘叫一聲,險些痛暈過去。
迷迷糊糊間瞧見謝淵將血涂在他手掌上,整個要往文書上印,不由勃然大怒:“謝淵,我乃突厥王族,你和你的屬下卻濫用私刑,對我屈打成招。
“我……我要去李默面前狀告你們!”
“濫用私刑?”謝淵丟開他的手,冰冷視線從昆侖奴臉上掃過,又隨手將蓋著血手印的文書交給云凰,慢悠悠道:“我六扇門只對人濫用私刑,對畜生,六扇門向來隨意宰殺。”
昆侖奴:“……”
這一刻,謝淵的目光實在太過于冰冷凌厲。說到“隨意宰殺”四個字時,更是堪稱咬牙切齒,無端便令昆侖奴想起某些不好的事。
當初,他潛藏在大明宮為奴為婢,卻因頗受太后寵信,對謝淵并不陌生。
而謝淵顧及太后的面子,每每遇到他,也總與其他宮人不同。偶爾,還會對他點頭示意。
故,宮中傳言謝淵性子陰冷狠毒,絕非外表般清風明月時,昆侖奴還覺譏諷。心道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玉面小兒,帶去突厥,大約只配做個取悅王族的男寵。
直至某日南蠻進貢的一頭猛虎突然發狂脫籠傷了人,孝天皇帝派來的數十名御林軍、千牛衛集全力圍捕不成,卻被謝淵一拳擊中頭部血濺當場,昆侖奴方知,這位風華絕代的玉面郎君,擁有何等令人敬畏的實力。
那日,他和一眾宮人圍在獸園,親眼目睹了謝淵手持短匕,眨眼功夫便將猛虎肢解成一塊塊碎肉。
此刻,被謝淵這般盯著警告,便似又回到了那日。而謝淵,已將他的骨頭一寸寸打斷,正放在嘴里咀嚼一般。
昆侖奴心中驚懼,想要吶喊,卻生生發不出聲音。
與謝淵對視,又怕再度激怒謝淵。
遲疑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將目光投向云凰。
“???”云凰被昆侖奴看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旋即,想都不想便脫口道:“莫看小爺,咱倆不是一伙兒的。”
下一瞬,又討好地望向謝淵,“稟大人,草民只殺過雞,從未殺過人。”
昆侖奴:“???”
謝淵:“???”
云凰著實被嚇到,求生欲滿滿。
當然,嚇到她的,并非謝淵要追究她先一步提審人犯之責,亦不是怕謝淵要拿自己當做殺人的刀。
而是,謝淵之前說過要罰她一千兩銀子。
云凰心目中的謝淵,絕對是個腦筋不太正常的奇葩。
她到底拿人手軟,從昆侖奴這里得到了不少好處。
以云凰對謝淵的了解,這廝現在看著大度明理,一旦閑下來,指不定就會跟她翻舊賬。
萬一回過味兒來,謝淵翻臉不認人。即便將當街非禮的欠銀抹去不提,也有可能再以她和昆侖奴做交易為由,重新敲詐勒索與她。
到那時,她該有多冤?
不行,她決定了。
待會兒謝淵將昆侖奴一帶走,她就立刻拿著昆侖奴的玉佩去錢莊,先提出一千兩銀子壓壓驚再說。
因為與昆侖奴各懷鬼胎,云凰同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間,竟是誰也不讓誰。
謝淵卻并未被他二人將思路帶偏。
他蹲下。身,用手捏住昆侖奴的下頜,逼迫昆侖奴抬起頭,直視自己的眼睛,“本官只問你一遍,想要給兩個不同的人實施換皮之術,可需要什么條件?”
“需要……”昆侖奴被嚇到抽搐,未做他想,已結結巴巴回道:“需要身體諸多條件相同。
“這條件有些苛刻,因此我們會選擇血脈至親。
“譬如,雙生子。再譬如三代以上單傳的父子或母女。”
“必須得是血脈至親嗎?”云凰插嘴:“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就不行嗎?
“還有,譬如父女、母子、兄妹或者姐弟,行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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