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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深閨怒：別樣馴化

作者：花瓣雨    

　　帝王乃天選之子，有點小癖好豈不正常？誰會吃飽了撐的，因為一條不起眼的小蛇寵物，去質問天家？一個搞不好，陰差陽錯被冠以覬覦天家私產的罪名，賠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那便得不償失了。

　　沒人問，圣上自然不會往這方面想，更不會刻意去留心自己的腰帶。待到察覺鑰匙不見，他勢必又驚又怕，如坐針氈。

　　問題是作為皇帝，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必須得顧及規矩禮儀和顏面。

　　他不能在金鑾殿上貿然起身，亦不敢東張西望到處亂找，便是身邊最親近的貼身宦官，他也不敢向對方提及半句。

　　他只能心急如焚地宣布退朝，急匆匆跑回寢宮，獨自一人憋著怒火，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找。

　　可這樣毫無頭緒地找下來，豈能有結果？

　　沒有結果，便會越想越歪。而想法愈多，找起來便越發驚恐。

　　如此惡性循環，小小的惡作劇，最后就成了帝王心目中不亞于謀反篡位、顛覆皇權的滔天大案。

　　其實，在整個內帑失竊案中，小蛇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但這條蛇卻只需防備帝王一人，在惡作劇初期，避免自己被圣上察覺到，便可肆無忌憚地帶著鑰匙在龍袍褶皺里游來游去，輕而易舉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針對皇帝一人，玩兒一出精彩絕倫的藏貓貓游戲。

　　在圣上離開龍椅回寢宮這段時間，它只需重新露頭，帶著鑰匙悄悄掛回到龍袍腰帶上，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昆侖奴交付的任務，坐等天家懷疑、內帑驚變，將后唐君臣盡數玩弄于股掌之中。

　　因這場惡作劇專為孝天皇帝量身打造，目的只是戲耍并非偷竊，小蛇無需耗費太多力氣，它要變化身形、顏色，以及出來活動的時間并不多。所以它自始至終都未暴露，悄無聲息出現，又悄無聲息離開，在成功制造出巨大恐慌的同時，完美功成身退。

　　好一場精彩縝密又無比拙劣的彌天大謊，好一個由腦筋不正常的瘋子開出的天大玩笑。只是這玩笑明明漏洞百出，卻因目的匪夷所思而令人難以窺破、防不勝防。

　　一想到自己被昆侖奴耍的團團轉，不但裝瘋賣傻、機關算盡，與謝淵斗智斗勇助他查案，還要溜須拍馬，在謝淵面前極盡阿諛奉承之所能，以求減免部分欠銀，云凰便恨不得一拳將這昆侖奴打死了事。

　　再看此時昆侖奴滿地打滾、狂笑不已的模樣，明顯是對她之前掌控大局的報復。云凰咬咬牙，暗罵自己蠢笨如豬，居然在小陰溝里翻船。

　　壓制住翻滾怒意，她假裝未看出昆侖奴的挑釁，“當日金鑾殿上眾目睽睽，你如何敢保證所有文武百官中，就沒有一人敢抬頭直視天子？

　　“萬一有人發現小蛇，親眼目睹了它偷盜鑰匙的過程，你就不怕他去向陛下告發，將你的計劃毀于一旦嗎？”

　　“怕啊，怎么不怕？”昆侖奴停下動作，戲謔又不懷好意地看向云凰，“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橫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便是嚇一嚇李默，我也算不虛此行。”

　　云凰：“……”沒錯了，這廝腦筋不正常。

　　見她不語，昆侖奴以為云凰被自己徹底震住，內心終于獲得滿足的同時，傾訴欲望反而愈發強烈，“其實這件事原不復雜，是你和謝淵想太復雜了而已。”

　　“怎么說？”

　　“這件事，主要怪你們的皇帝陛下李默。

　　“此人殘暴精明、生性多疑又極好面子，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他都會往有人覬覦他的皇位，試圖刺殺君王謀反上聯想。

　　“內帑鑰匙丟失事關重大，臣子們在金鑾殿上發現異常，若出聲提醒，他大概非但不覺臣子乃是出于好心，反而會認為臣子們在嘲笑他的英明睿智，甚至覬覦他的私產，覺得提醒他的人其心當誅。

　　“想你們后唐的文武百官俱是人精，最擅長察言觀色。就算窺見端倪、心存疑惑，又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惹火上身？

　　“他們必會選擇睜只眼閉只眼，三緘其口、明哲保身。

　　“退一步講，以小蛇的多變，那些大臣也很難想到它是活物。

　　“至于我……”他吃吃笑道：“偷鑰匙本就是跟李默開玩笑。我想進內帑行竊，豈會自尋死路，去用鑰匙開門？但凡李默有一丁點了解我，便會知曉那把被他寶貝得片刻不離身的鑰匙，根本就是廢物一件。

　　“既是廢物，又從未真正遺失過，謝淵和你順著所謂的‘鑰匙丟失’這條錯誤線索往下查，如何能挖掘出內帑失竊的真相？

　　“呵呵，李默這個蠢貨，注定了只能咽下這個啞巴虧！”

　　“……”云凰無話可說。

　　昆侖奴所言非虛。

　　今日在冷宮密道內，當謝淵說內帑鑰匙乃天子私人物品，便是身邊貼身伺候的宮女宦官，陛下也不會放心地交付。而內帑，陛下更不允許別人踏足，每回都是他自己進去整理時，云凰便有疑問，既然鑰匙是天子的私有物品，那該如何保管，也是天子自己的事，旁人有甚權力指點？

　　由此類推，鑰匙沒保管好丟了，理所當然亦是天子自己的責任。總不能因為鑰匙是在金鑾殿上丟的，恰恰文武百官剛好都站在金鑾殿之上，圣上就應該將他們的眼睛全都挖掉吧？

　　說到底，這起內帑被盜案因果對錯全在孝天皇帝身上。是天子多疑不信任他人，又自以為是不停腦補，才誤導了破案方向。

　　既然案情徹底搞明白，再去糾結誰對誰錯實在多余。云凰便摘下昆侖奴的玉佩，掛在自己脖頸上。

　　為防止被人發現，掛好后她還吸溜著口水將玉佩藏進領口，滿足地用手掌拍了兩下。

　　確信沒人能瞧出來，她才提箸，漫不經心地用箸尖點了點蛇頭道：“你不是說要將這條小蛇也送給我嗎，趁你在此，便來教我如何馴化它如何？”

　　昆侖奴在突厥位高權重、揮金如土，平素常以視金錢如糞土自詡，但對自己馴化豢養的寵物卻十分看重。此時他雖忙著炫耀自己的光輝事跡，一顆心卻也糾結在小蛇身上。

　　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明白無論如何也留不住小蛇，有心為小蛇尋找下一個主人，見云凰對小蛇感興趣，才勉強同意。

　　然一轉眼，便瞧見云凰點戳蛇頭，手中力道著實沒輕沒重，不由心疼得直抽涼氣，“你莫要用筷子戳它，這筷子那么尖，小蛇卻那么小，你這般戳來戳去，會將小蛇戳死的……”

　　戳死？

　　云凰垂眸掃了眼手中的箸，嘴角不由抽了抽。

　　那么容易戳死，昆侖奴會讓這條小蛇去完成“偷盜內帑鑰匙”的重要任務？

　　眼珠咕嚕嚕轉動兩下，她索性壞心眼地又在小蛇頭頂搗了幾下，滿臉天真道：“如此脆弱啊？我這不是想讓它認我為主，又怕它咬我嘛，干脆就……”

　　“它很溫順，不會輕易咬人。”不待她說完，昆侖奴便回道：“你當真想讓它認主，應善待它才對。”

　　察覺到昆侖奴周身氣場發生了明顯變化，云凰心知時機已成熟。她將箸往地上一扔，佯做妥協道：“好吧好吧，我聽你的，不戳它了便是。

　　“難怪那些雜耍攤子的馴猴人和馴羊人神通廣大，有你這等技藝出神入化的珠玉在前保駕護航，他們想不脫穎而出都難吧？”

　　昆侖奴壓根沒注意聽云凰在說甚，更未留意到云凰話里，已將他和耍猴人、耍羊人視為一體，隨口應道：“那是自然。

　　“不過說來說去‘兩腳羊’到底是人，聰明才智乃與生俱來。那些蠢笨的耍羊人和耍猴人只需施加酷刑，便可令它們聽話。那并非真本事，頂多算投機取巧。

　　“唯獨我，才能將真正的動物馴化得如人一般聰慧乖順。

　　“說我是珠玉在前，倒也不算妄言。”

　　“是啊，”云凰滿臉認同，“你這馴獸的本領確實令人嘆為觀止，不知其中奧妙的人，還以為經你馴化過的動物，天生便與眾不同呢。”

　　“哪有什么與眾不同？”昆侖奴得意地勾起唇角，“動物就是動物，無非是多抽多打，讓它們記住疼，養成聽話的習慣而已。

　　“真正的不同，乃是人和動物的區別……”

　　話音一頓，昆侖奴意味深長睇了云凰一眼，“說起來，‘兩腳羊’生意在我突厥由來已久，前唐時期，連你們大唐皇帝都將它視為最好的斂財手段，樂此不疲。

　　“唉，”他長嘆一聲：“怪只怪我突厥先帝膽子太小，若那時便將馴獸術與之相結合，指不定會創造出更多的奇跡呢！”

　　將“兩腳羊”生意與馴獸術相結合？怎么結合？

　　是讓“兩腳羊”以羊的形態，潛入大唐當細作嗎？

　　好歹毒的心腸，這廝該當被千刀萬剮！

　　壓下怒火，云凰不動聲色繼續問：“譬如呢？”

　　“譬如？”昆侖奴邪惡地呲呲牙，目光始終不離小蛇，“自然是譬如將獸變成人，亦或者，將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人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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