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憋屈得太過厲害,方青的目光在謝淵和云凰臉上來回游移,額上青筋噗噗直跳。
這一跳,那原本緩緩滲出的血珠,竟一下子變成了細細血線,呲溜飚了出來。
“哎呀!”云凰驚得大喊一聲,連謝淵揪著她后衣領的大手都顧不上,身體前傾,一巴掌便摁在了方青腦門上,“不得了了!方青哥哥你且放松,不然這血止不住,你會被流死的。”
方青:“……”
若非白日里見識過云凰驗尸和分析案情的手段,他當真會被云凰此時的樣子蒙混過關。但現在,他太明白云凰是在裝傻充愣了。
一把拍掉云凰的手,他張嘴就吼:“你休要碰我!老子今兒個定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遭這份罪。云凰,你最好……”
“咳咳!”謝淵聽不下去,咳嗽兩聲打斷方青,斜睨道:“差不多就行了,云凰又不是故意的。她好歹是個小姑娘,總不至于砸你一下,你也要還她一下吧?”
“我……”方青立時如被針戳破的球,蔫軟下去。
無比委屈,他可憐巴巴地控訴:“可她……明明砸了我三下,次次命中。”
“那又如何?”謝淵愈發不悅:“以前隨我在戰場上殺敵,多重的傷都受過,也沒見你這般矯情。怎地今夜被云凰砸幾下,你就委屈上了?
“可是平日你們在六扇門好吃懶做慣了,一個個都嬌養成小娘子了?”
方青:“……”
好吧,他錯了。
他就不該指望頭兒替他打抱不平。
解下身上裝大肉包子的包袱,方青用力往云凰懷里一丟,悲涼地獨自縮到墻角自憐自艾去了。
云凰抱著包袱,一臉懵,“這是什么?”
“大肉包子。”謝淵松開揪住她衣領的手,往后退一步。
將自己身上的包袱也解下來,他轉開視線,暗夜中,面上微微浮現出一抹不自然。
兩百個大肉包子委實重了些,他只象征性將包袱舉了舉,并不交給云凰,“本官記得,你白日里曾說,你在貓耳胡同養了好些小乞丐。今日你助本官查案耽誤了不少時間,這些大肉包子,權當本官給你的賞格。”
“誒?真的嗎?”云凰的小臉,肉眼可見地笑開了花,“這些大肉包子,都是給我的嗎?哎喲,這么大兩包袱,得有上百個吧?”
“一共兩百個。”
“兩百個?”云凰的眼睛倏地瞪圓。
將包袱口掏出個小洞,露出一只大肉包子,她張嘴就是一口。直吃得唇角流油,滿足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天吶天吶!大人您是玉皇大帝派來解救窮苦百姓的神仙吧?發財了,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好事兒?”
高興了一會子,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圈亦紅了,“嗚嗚……這樣的好日子,偏偏大誠和小歡享受不到。倘若他們看見這么多大肉包子,該有多高興啊?”
謝淵見她面上雖落寞,一雙眼珠卻骨碌碌亂轉,頓感牙疼。
抬手在自己臉上摁了摁,終將罵人的沖動壓了回去,“六扇門雖擅長用刑,卻也并非陰曹地府。本官早就吩咐過,今晚給顧誠和程歡加餐,賞他倆一人一只烤雞。”
“啪嗒!”云凰剛叼進嘴里的一只包子,又重新落回包袱,“啥?烤雞?大人您怎么如此偏心?大誠和小歡您給烤雞,給我,卻只是包子?”
“住口!”終于忍不下去,謝淵伸手便要奪回包袱,“本官今夜來尋你,乃是再給你一次機會,想讓你戴罪立功。你若不愿意,這些包子也別吃了。”
“我吃我吃,”云凰緊緊護住包袱,一疊聲道:“大人您請說,要讓我如何戴罪立功?但凡您的要求,我云凰言聽計從便是。”
“無需你言聽計從,”環視一眼四周,謝淵壓低聲音:“我們且進去說話。”
“哦好!”云凰忙疾走幾步,將謝淵往院子里引。
待推開院門,她突然想起方青還在墻角。不由招呼道:“方青大哥,你的額頭受傷了,可要一起進來?我家有金瘡藥,可以幫你敷上。”
方青雖惱云凰,卻也不想孤零零一個人在巷子里灌冷風。更何況腦門上的包是云凰砸的,云凰替他止血包扎本就應該。
故,云凰一開口,他便趕緊站起來。
然腳步尚未邁出,便聽謝淵甕聲甕氣道:“不用管他,小小一個包而已。流那么點血,也不會死人。橫豎他自己身上帶著金瘡藥,摸黑敷上便是。”
謝淵都說沒事,云凰自然不會繼續糾結。沖方青呲牙笑笑,她趕緊迎謝淵進入小院。
眼見二人的身影消失,院門還被謝淵“砰”地一聲關上,方青的心都要碎了。
在墻角重新蹲下,他也不管滲血的腦門,隨意撿了塊石頭,開始在地上畫圈圈。嘴里還委屈巴拉地抱怨:“頭兒你真的太過分了。好歹是自家兄弟,你居然這樣就拋棄屬下了。哼!趕明兒上了戰場,屬下再不會緊隨你身側保護您了。”
云凰和謝淵并不知曉方青的委屈,一進屋,倆人便默契地放下包袱,在破舊的八仙桌前相對而坐。
謝淵開門見山道:“云凰,你明日扮作本官的貼身小廝,隨我一同進宮查個案子。屆時,你多聽多看少說話。便是有什么疑問,也暫且憋著。一切都等我們回到六扇門后,再行商議。”
云凰:“……”
“嗯?”見云凰呆愣愣瞪著自己,謝淵不滿的蹙眉,“可是沒聽清,還是你不愿意?”
“我……”云凰想哭。
都說瞌睡碰到熱枕頭。她云凰是喜歡查案破案。但,也別一下子都來好嗎?
她就一個人,實在應付不了兩位大佬啊!
舔舔嘴唇,云凰怯生生看向謝淵,“并非草民不愿意,只是,草民先答應李少卿了。”
“嗯?”謝淵先是一愣。
繼而,勃然大怒。
他就說自己帶著方青好心好意跑來貓耳胡同送包子,怎地找不見人?敢情這小猴兒精離開六扇門之后,屁顛顛跑去找李錚告狀了。
虧他還揪心來揪心去,總覺得今日在地牢自己態度生硬,讓這丫頭受了委屈,萬分糾結想給她補償。
人家倒好,便是有了委屈,也能隨時隨地找到哭訴的對象,哪里就需要他謝淵來安撫?
“好好好,”一連說了三個“好”,謝淵拍案而起:“云凰,本官到底哪里對不住你了?你光天化日偷盜非禮本官在先,到六扇門投案自首與本官討價還價、口出狂言在后。便是協助本官調查杜茹娘當街遇害一案,也都是你說如何便如何。本官配合得還不夠好嗎?
“那孟連城和杜茹娘的尸體人證物證俱在,本官可有責備你一句?便是被你耍得團團轉,本官也給你處處找理由開脫,無比珍惜你這個人才。
“你說你窮,說你們三兄妹吃不飽肚子,本官不但要留下你,還打算將顧誠和程歡一同留下。且每月按照正式衙役的標準,最低發放你們一人一貫五百錢俸祿。干得好,上不封頂。
“本官為你做了這么多,可你呢?你……你就是這么報答本官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是覺得本官沒有利用價值,就能隨意拋棄嗎?”
云凰:“……”
她說什么了?怎么還能拐到拋棄上去?
話說,謝淵哪里配合過她?這廝明明處處針對、步步打壓,隨時隨地都在給她挖坑刁難她好嗎?
還珍惜?珍惜這兩個字,跟謝淵能扯上關系嗎?
至于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說的分明就是她云凰好吧!
當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不過,謝淵說什么?
這廝是不是說他不僅僅要留下她,還要留下顧誠和程歡?而且,每月最少給他們每人發放一貫五百錢月俸?如果做得好,還有賞格?
天吶,這是什么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真的是從謝淵嘴巴里說出來的嗎?
謝淵不會是為了哄騙她,隨口下胡謅的吧?
發財了發財了,橫豎要先把這每人每月一貫五百錢俸祿定下來。至于其他,便是再罵她幾句狗,也無所謂。
“我……”小心翼翼開口,云凰頗有些底氣不足:“大人您覺得我是人才,珍惜我嗎?我怎地沒看出來?”
謝淵:“……”
原來,對牛彈琴是這種感覺。
忒憋屈!
“罷了!”長臂越過桌面,他一把揪住云凰的衣領,惡狠狠問:“不想死你就告訴本官,明日究竟想扮作本官的小廝,跟著本官進宮,還是想跟著李錚?”
云凰:“……”
謝大人吶,您能不能把手松開?您這動不動就揪人衣領的毛病,當真不禮貌。
瞧瞧您這幅要吃人的模樣,倘若草民不答應,您是不是要直接擰斷草民的脖子?
云凰簡直欲哭無淚,她終于知道,什么叫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了。
不過話說回來,氣急敗壞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直接摔門離開嗎?怎地到了謝淵這里,就變成揪她衣領,準備揮拳頭打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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