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云凰,少婦明顯一愣。繼而眸中怒意大盛,那倒豎的柳眉似要將云凰立時撕碎??杉幢銗莱蛇@樣,她都沒有松開捂嘴的手,亦不曾呼救。
云凰此時沒工夫關注她的表情神態。發現進來的只有少婦一人,她重重松了口氣,直接彎腰將大郎扛在肩膀上,又伸出手去拎二郎和三郎。
三個孩子雖然都不大,但到底是三個活人。云凰自己才十七歲,身材又瘦又小,這般動作,難免吃力。
少婦似乎被她搖搖晃晃的樣子刺激到,松開手就撲上來,嘴里還低聲怒喝:“站??!”
云凰哪里肯聽她的?腳下非但沒停,反而走得更快。
少婦體力腳力皆不如云凰,眼看云凰越走越遠,終于脫口喊道:“小娘子別走,我郎君和街坊鄰居們已落入你同伙之手,不會過來。
“你同伙還威脅奴家,倘若敢驚動官府,便讓奴家給郎君收尸。
“奴家實在不敢忤逆。小娘子,奴家求求您,只要放過我家郎君和我三個孩兒,我愿當牛做馬報答恩人?!?br>
云凰腳下一頓。
她就說么,謝淵已然知曉她的計劃,怎地還會溜走?搞半天,竟是不動聲色幫她善后去了。
有這么強悍的搭檔,著實省心。將三名小兒盡數放下,云凰舒舒展展伸了個懶腰。
少婦見三小兒皆軟綿綿躺在地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樣。驚呼著又想往上沖:“啊……大郎、二郎、三郎?你……你這市井奴,到底對我孩兒做了什么?我與你拼了!”
“站??!”云凰急聲厲喝:“我若是你,便不會輕舉妄動?!?br>
“我……”少婦被她震住,臉上怒意卻更盛。
云凰卻沖她嘿嘿一笑,懶洋洋地在三小兒旁邊坐下,“請坐,我……”
“我不坐!”少婦硬邦邦打斷她。
“好吧!”云凰臉色說變就變,驀地收斂起笑容,“那你可是想死?或者,讓你三個兒子死?”
拐子拐帶兒童,何時會說出“死”字?畢竟,只有活的才能賣錢。偏偏云凰不按常理出牌,張嘴就是“死”。少婦仿佛被人點了穴道,整個人都癱軟下來。最后,竟捂著臉趴伏在地,痛哭哽咽。
云凰知道謝淵就在附近替她兜底,也不著急,由著少婦哭。
直至半炷香后,眼見少婦哭聲漸止,方開口道:“大郎、二郎和三郎都沒事。當然,這個沒事,只是暫時的。你若想將他們全都平安帶回家,便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我只說一遍,我要聽真話。你如果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就別怪我不客氣?!?br>
“奴家不敢……奴家不敢!”少婦以頭搶地,“小娘子有什么想知道的盡管問,奴家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好,”云凰滿意地點點頭,“我且問你,你與今日在杜府門口被人殺死的杜家小姐杜茹娘,是什么關系?”
這問題并不突兀,少婦卻被問得一愣,倏地抬頭望過來。
目光對上云凰眼睛,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奴家……奴家不認識杜小姐……”
“看樣子,你是想眼睜睜看著大郎他們三個……”
“不!不要啊!”少婦雙手摳地,欲往云凰跟前爬。
只是才爬出一步,又像是想到什么,無比憋屈地退了回去。僅用一雙哭腫的充血眼睛,直勾勾瞧著云凰,“我沒有撒謊,我真的不認識杜小姐。
“小娘子若是不信,盡可向杜府的人打聽。
“那杜小姐身份高貴,乃杜員外夫婦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與我有干系?”
“既然你不認識杜小姐,為何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又為何要感嘆杜小姐嫁去狀元府后,杜家只剩下杜員外夫婦形影相吊、孤苦伶仃?難道杜員外夫婦嫁出去一個女兒,府里便連貼身服侍的下人都沒了嗎?你倒是站在何等立場,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是我說的,是我……是我聽后街的柳茹娘說的呀!”
柳茹娘?云凰心中咯噔一下。
柳茹娘?杜茹娘?閨名都叫茹娘。這二人之間,莫不是存在不為人知的聯系?
“這柳茹娘是何人?”她不動聲色再問:“可是杜小姐的閨中密友?”
“我不知道,”少婦脫口道:“柳茹娘家一貧如洗,人口卻眾多。她阿爹阿娘一口氣生了九個女兒,柳茹娘乃最小的一個。
“小娘子想必也知道,窮人家中的孩子多了,總會照顧不過來,更何況都是賠錢貨的女兒?總得她們自己想法子養活自己。
“故,柳家不僅柳茹娘,其他女兒們亦是巧舌如簧。但凡遇到對別家內宅之事感興趣的人,難免得幾個賞錢。橫豎嘴巴會說,都不吃虧。
“而那柳茹娘整日東跑西顛,最是能說會道。但以她家的狀況,如何能交得上杜小姐那等身份的閨中密友?想來,她也是道聽途說的吧。”
云凰眼眸一瞇,內里迅速滑過精芒。
又一個“照顧不過來”,被人忽視的女兒。雖出身寒門,但其遭遇,與出生在富貴窩里的杜茹娘,何其相似?
掩蓋住情緒,云凰再問:“道聽途說?她都道聽途說了什么?”
“很多很多。包括杜小姐的日常飲食、衣著妝容、興趣喜好,還有杜家下人們之間的口角齷齪。
“哦對,柳茹娘還告訴我,即便孟狀元是讀書人,杜府原本也是要招上門女婿的。只是孟狀元好面子,始終沒答應。
“那杜小姐雖與孟狀元情投意合,卻是個孝女。她對孟狀元不同意入贅之事耿耿于懷,因此及笄之后,兩人的婚事便一拖再拖。硬是拖了三年,也未舉行大婚儀式。
“估計此番乃是因為孟狀元新科及第,杜家若再不服軟,這到嘴的佳婿就要飛走了,所以才急著出嫁吧?”
“呵!”云凰笑了。
好一個道聽途說,當真道聽途說得詳細。竟是連杜家隱私,都能道聽途說得到。
見少婦不似說謊的樣子,云凰索性換過話題:“那柳茹娘為何什么事情都告訴你?難不成,她是你的閨中密友?”
“我……”少婦一愣,竟是看都不敢看云凰一眼。
云凰唇角笑意更深,“怎么?那柳茹娘何人長短不好說,單單在你面前天天去說杜府長短,你不至于還想說,你也不認識她吧?還是說,杜小姐今日遇刺一事,與柳茹娘和你也有關系?”
“沒有!”少婦嚇得渾身一抖,再度趴伏下去,“奴家與杜小姐遇刺一事絕無半點關系,便是今日那兇手的模樣,奴家都未看清。而那柳茹娘,亦不是奴家的閨中密友。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柳茹娘為什么總跟我說這些。她乃我婆家遠房親戚,從前與我打過一兩次照面。但也僅僅是見過兩次,前幾年我們走動得并不親密……”
“嗯?”云凰猛地抓住她話中漏洞,“前幾年走動得并不親密,可是指近幾年走動得十分頻繁嗎?”
“這個……”少婦吞吞吐吐:“其實都是她來找我,我從未主動去找過她。”
“她是從何時開始頻繁來找你的?”
“大約……大約兩年前吧!”少婦想了想,“沒錯,是兩年前。
“一開始,她并不喜歡論人長短。主動來尋我,倒是搶著幫我干活兒,還與我家大郎極為投緣,一大一小經常瘋的渾身大汗。
“那時的她懂得極多,說出來的話,很多都是我聞所未聞的。
“我曾問過她,可是讀過女學?她哈哈笑著說我異想天開,之后跟我說話便不再那般講究,但偶爾,依舊會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只是后來,她慢慢變了,不再說那些稀罕趣事,也不再咬文嚼字,變得牢騷不斷,經常陰沉著臉咒罵旁人,也漸漸開始跟我嘮叨杜家的事情。
“她從一天嘮叨一炷香的時間,慢慢到一天嘮叨好幾個時辰,直將杜小姐說得一無是處,搞得我煩不勝煩?!?br>
“你的意思可是說,這兩年的柳茹娘和以前的柳茹娘,仿佛變了個人?從狗屁不通的窮人女兒,變成了大家閨秀?
“只是后來,這個大家閨秀般的柳茹娘又變了。開始變得憤世嫉俗,無比關注杜府。卻極度厭惡忌恨杜小姐對嗎?”
“誒?”少婦呆住。
她顯然從未考慮過這些問題,整個人看起來有點懵。十幾息,方點頭道:“小娘子不說,我還未曾感覺到。被你這么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br>
“那你再仔細想想,你有沒有覺得,以前那個從不與你親近的柳茹娘,和兩年前主動與你交好的柳茹娘,并非同一個人?而后來的柳茹娘雖變了,但她卻仍是那個主動同你親近的柳茹娘?”
“是?!边@次少婦未想太久,張口便來:“雖說以前的柳茹娘是什么樣的人我并不了解,但柳家的情況擺在那兒,如何能培養出性情開朗活潑、無比討喜的女兒來?
“而兩年前跟我開始親近的柳茹娘,乃是個非常討喜的可人兒。無論琴棋書畫還是品性學識,都不比大家閨秀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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