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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深閨怒：救命恩人

作者：花瓣雨    

前唐時期，就連玄宗皇帝都對庾家粽子贊不絕口。

據說，做庾家咸粽時，粽子必須裹得密不透風，里面的米不能漏出來，煮浸的水也不能滲進去。放入銅鼎內至少要用實木柴煮上六個小時，方可食用。

正因庾家咸粽的制作方法復雜，選材不易，前唐滅亡后，這種粽品便被后梁抵制，幾乎銷聲匿跡。

直到孝天皇帝建立后唐，庾家咸粽才重回餐桌。但，也僅僅只有皇親國戚和豪門世家才能享用，普通百姓別說吃了，便是見，都見不到。

現在，謝淵一出手就是兩只庚家咸粽。有如此待遇，莫說這廝方才將她云凰當做拐子要掐死她。便是在她吃飽后，想將她做成人彘取樂，云凰也是愿意的。

謝淵聽云凰隨口便道出這兩只粽子的由來，心中暗暗吃驚，“你倒是見多識廣，連庾家咸粽也認得。”面上卻不顯分毫。

“那是自然，”提到自己的特長，云凰洋洋得意，“我兒時曾潛入長安知府家中行竊，在廚房中見過這種粽子。

“當時并不知曉它就是庾家咸粽，只是餓急，便趁廚娘轉身之際，搶過一只直接塞進嘴里。

“想那粽子才將將出鍋，燙得能將五臟六腑灼穿。我吃得太急，又不知粽子需要剝去粽葉才能食用。只道那粽子聞著極香，便以為粽葉也能吃。結果，在廚娘‘有小賊偷食知府大人的庾家咸粽’的尖叫中，硬生生被燙暈過去。

“后來蘇醒時，竟發現自己渾身是傷，被人丟在了亂葬崗子上。想必是他們以為，我被燙死了吧！

“嘿，那般驚心動魄的經歷，有誰能忘懷？我大約此生都會銘記在心，對這庾家咸粽的味道，自然記得尤為深刻。

“不過，說起來也挺遺憾。當日被那庚家咸粽的香味蠱惑，我吃得著實太快太急，燙暈過去又太過突兀，以至于，并未真正品嘗出滋味。

“如今回想一下，竟是白白浪費了那頓毒打。”

明明是拿命換來的見識，云凰卻說得玩笑般輕松。

謝淵有意譏諷幾句，卻見云凰又用粽葉將啃了一口的庾家咸粽重新包好，繼而將兩只粽子皆小心翼翼塞進了懷里。

這舉動瞧得他眼皮直跳，眉心微蹙，謝淵一時竟忘了嘲諷，“你不是一天沒吃東西嗎？如此油膩膩的粽子，你不趕緊趁未涼透吃掉，做甚還要藏起來？也不怕搞自己一身腥臭？”

“不怕的，”云凰眉目含笑，隨口回道：“原本是一整天水米未進。但先前去與李少卿辭別時，吃過李少卿半只烤雞，現下還不是太餓。

“這庚家咸粽乃稀世珍品，我只啃一口嘗嘗味道便好。余下大半只，待會兒得用來哄二郎。

“至于這一只，我得留給大誠和小歡嘗嘗鮮。

“小歡那饞貓，聞到庚家咸粽的香味，還不知要高興多少天吶！”

謝淵面皮一緊，“你去大理寺找李錚了？還吃了他半只烤雞？”

云凰：“……”

哎喲，她怎地得意忘形，將這茬說出來了？

不過說就說了吧，橫豎不是偷雞摸狗，沒甚見不得人。

況且以謝淵的手段，隨便派人探查一番，總能知曉原委。與其等著他興師問罪，還不如自己主動認錯。

“大人您別生氣，是我沒遵守承諾，我知錯了。

“但這個事兒吧，其實我早就與大人您說過的。

“李少卿對我和大誠、小歡不僅僅有知遇之恩，更是我們的衣食父母。若非他，我們三兄妹頭幾年就餓死街頭了。

“他就是我們的大恩人。

“如今我覓得高枝，要隨您去六扇門享福，面子工夫總得做圓滿才行。否則，豈不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六扇門威名遠播，您義薄云天，手底下怎么都不能招個白眼狼讓世人恥笑吧？”

“……”謝淵氣結。

可偏偏，云凰說的冠冕堂皇。他總不能說，自己就喜歡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想讓六扇門被世人詬病嗤笑吧？

咬咬牙，“那烤雞呢？你為何要吃他的烤雞？”

“吃烤雞怎么了？”云凰奇怪地看看他，“那烤雞本就是李少卿給我買的呀！”

謝淵脫口道：“他給你買的你就吃，你不能自己買嗎？”

“自己買？”云凰吃驚地瞪圓眼睛，“我若有錢買烤雞吃，還會整日守在朱雀大街上坑蒙拐騙？”

“……”謝淵一下子噎住。

可他止住了話頭，云凰卻似打開了嶄新的話匣子，諞閑傳般開始抱怨嘮叨：“唉，您高高在上，舒適日子過慣了，哪里會知曉我們平頭小老百姓的疾苦？

“就說我跟大誠、小歡吧，我們仨本就是大胃王，李少卿每月只能給我發放一貫錢俸祿。那一貫錢通過層層盤剝，到我手里，最多也只剩六七百文。

“我、大誠和小歡畢竟是三個大活人人，六七百文連塞牙縫都不夠，要如何度日？即便我們每日都在朱雀大街上騙吃騙喝，但時間久了，商戶們諸多防范，餓肚子的情況也越來越多。

“好歹我們也是大理寺編外衙役，若真被餓死，豈不貽笑大方？李少卿大局為重，經常會買些吃食投喂我們。

“他為人大方，即便自己也不寬裕。隔三差五還是會給我們每人買只包子、一張五福餅、半塊甑糕，或一碗涼皮、涼粉兒、酸梅湯解饞。偶爾月初剛領了俸祿，或月末有些結余，李少卿便會如今日這般，偷偷給我一人買根雞腿或半只烤雞加餐。

“他常說，阿凰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些才能長高。卻總是忘記，小歡其實比我還小。

“現如今回想起來，那些當真是金山銀山都不換的神仙日子呢！”

謝淵：“……”

他已經不是氣結，而是心塞了。

李錚當真小人行徑，居然用這么齷齪的手段賄賂云凰三人。

賄賂就賄賂吧，好歹給人吃好點。一只包子、一張五福餅、半塊甑糕，或一碗涼皮、涼粉兒、酸梅湯，這是打發叫花子嗎？

偏偏有些人忒沒出息，眼皮子淺到隨便一點點破爛吃食就能收買。還覺得那是金山銀山都不換的神仙日子？

他不想聽。

他不想聽。

他死都不想聽。

單是想想他的線人，卻口口聲聲給李錚那個沽名釣譽的虛偽小人唱贊歌，謝淵便慪得要死要活。竟是比平白灌下十大碗淺含膘，還齁得難受。

“以后莫要吃他的。烤雞或者雞腿，本官都會給你買。”謝淵咬牙。

“什么？”

云凰尚沉浸在被李錚投喂的美好回憶中，未聽清。便見謝淵滿臉嫌棄道：“本官是說，自己啃過的東西，你也好意思拿來哄騙別人？”

思維成功被他帶偏，云凰翻翻白眼，“都是窮人家的孩童，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哪里會在乎這些？想那二郎小小年紀，被鐵蛋抱了來，必然會受到驚嚇。我拿些好吃的給他壓驚，他高興都來不及，豈會嫌棄？

“大人您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謝淵目光一窒，心中莫名泛起五味雜陳，倒不知該如何繼續損她。

默了兩息，他輕咳著轉開視線，“既然不吃了，便干正經事兒吧。盡量長話短說，節約時間。”

“哦好。”云凰亦知鐵蛋很快就會帶著二郎返回，而要不了多久，那小娘子勢必被小乞丐們引著尋過來。倘若讓她瞧見謝淵，只怕今日所做這番努力，皆會前功盡棄。

她將白日自己觀禮搶到喜餅，又被二郎奪食，最后結識了少婦的經過，簡明扼要地說與謝淵聽。

敘述完后，瞇起眼睛道：“我當時就覺得那小娘子很有意思。

“杜家家財萬貫，無論嫁女還是招上門女婿，杜員外夫婦的晚年都不會太過凄涼。因為有錢人不用為生計發愁，家中仆役眾多，再如何，也至于孤單。

“那小娘子如何會說出等杜小姐嫁去狀元府，杜家便只剩下杜員外夫婦形影相吊、孤苦伶仃的話？

“難道作為窮困的街坊鄰居，在杜家小姐與新科狀元郎的盛大婚禮上，最該感嘆的，不是杜府的有錢有勢嗎？

“再者，當時她的語氣，分明是極親近或極熟悉之人所用。

“可杜茹娘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便是杜府的丫鬟婆子，恐怕她都結交不起。那她如何會用手帕交的語氣，替杜茹娘惋惜？”

“你是覺得，她和杜茹娘認識？甚至有可能是閨中密友？”

“這個我不確定，”云凰搖頭，“畢竟我不認得杜茹娘，不敢妄自揣測。”

謝淵眼睛一瞪：“說真話。”

“我說的就是真話嘛！”云凰無比委屈，“那杜茹娘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性格、喜好和日常生活習慣等方面，杜家人和孟狀元應該最清楚。您不去盯著杜府和孟狀元，總盯著我做甚？”

“我看你是皮癢癢了。你信不信，本官現在就能讓你把剛吃下去的庚家咸粽，再吐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