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嚇得一抖,脫口道:“屬下過去的時候,剛巧遇到一名小乞丐在給其他小乞丐分食肉包子。
“屬下向他打聽,他說他是朱雀大街上的乞丐,是云凰姑娘派他去給貓耳胡同的小乞丐們送包子的。”
謝淵繼續問:“那云凰呢?”
“屬下不知。”
“你當然不知,我是問小乞丐知不知道?”
“啊?”衙役又摳起了腦袋,“這個……屬下沒想起來問。”
謝淵:“……”
難怪李錚看不起六扇門,瞧瞧他手下都是些什么人?明明以前上戰場都是錚錚鐵骨的漢子,怎地辦起案子,這般愚鈍不堪?
孟連城方才被謝淵問的心情緊張、云山霧罩。此時在一旁,卻又聽得想笑。但他怕謝淵怪罪,只好端起杯子拼命喝茶。
剛將最后一口茶咽下,謝淵便突然轉向他,“依孟狀元看,云凰姑娘能去哪兒?”
孟連城怔了怔,忙將手中茶杯放下,“晚輩不知。不過,倘若我是云凰姑娘的話,估計會再去勘察現場。”
這話孟連城只是信口胡謅。他雖兩年前救過程歡,但與云凰著實不熟。云凰能去哪兒,他豈會知道?
然,謝淵聽完他的話,卻足足盯著他瞧了五息。
孟連城被謝淵盯得脊背發毛,剛想再說點什么補救,謝淵卻已站了起來,“走,去地牢!”
地牢內,顧誠和程歡正在用晚膳。
說實話,他倆覺得在六扇門坐牢還不錯。
因為,自他倆被關進來后,一沒人審問,二無人嚴刑拷打他們,還白白得了頓午飯。
現下還有晚膳。雖然晚膳只是幾張干巴巴的五福餅,卻搭配有兩碗白米粥。
白米粥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說,著實是稀罕物,顧誠和程歡異常滿足。
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有腳步聲傳來。繼而,有人持火把走了進來。
倆人不由抬頭望去。
這一望,嘴里便停止了咀嚼,連手中的粥碗,都哐當一聲,打翻在地。
“怎么?見到本官,如此驚喜?”謝淵的聲音冷冷冰冰,毫無感情。
顧誠和程歡只覺后脖頸上有冷風吹過,想都沒想,便雙雙跪下,“草民見過謝統領。”
“起來吧!”謝淵鳳目微抬,視線卻落在顧誠和程歡嘴角沾著的米粒上,“來人,再去給他們打兩碗粥來。”
待新打來的熱粥端在手里,顧誠和程歡簡直受寵若驚。
顧誠到底年長些,看看熱粥,再看向謝淵,戰戰兢兢問:“謝……謝大人?這一頓,莫不是,我和小歡的……斷頭飯?”
程歡正在發呆,聽見“斷頭飯”三個字,雙手一抖,險些再次打翻粥碗。
“想法還真多。”謝淵滿臉鄙視地看他二人一眼,在獄卒搬來的椅子上坐下,“本官過來,自然有事尋你們。你們倆快些吃,吃完本官有話要問。”
“哦,好好。”顧誠和程歡不敢托大,也不管大米粥燙不燙,三兩口灌下去,連嘴都來不及擦,便如同受戒的孩童般,乖乖面對著謝淵,席地而坐。
謝淵也不廢話,簡單將今日云凰投案自首,以及杜府門口發生血案的前因后果告知。
說完后,直接問:“依你們看,云凰眼下會去哪里?”
這問題實在不好回答。按照云凰的性子,得罪了謝淵這種人,第一反應定是跑的遠遠的藏起來。
可謝淵拿他們要挾云凰,而云凰既然能為了救他們,主動跑來六扇門自首,就絕不可能再次逃跑。
顧誠仔細想了想,道:“阿凰重情重義,倘若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會重返案發現場,仔細尋找細節,助大人您破案。”
“對對!”程歡接口:“我阿凰姐是個重諾之人。她既承諾要救我和誠哥出去,便不會逃跑。既然答應幫大人您查案,那她最有可能,便是私下里去勘察現場,并尋找其他目擊證人。”
“尋找其他目擊證人?”謝淵不太理解程歡的話。
“對呀,”程歡來了勁兒,“大人您想,我阿凰姐之所以去搶喜餅,乃是因為肚子餓。
“那她搶喜餅時,定會與其他路人發生沖突。
“這沖突無論好壞,我阿凰姐都定會跟對方打聽關于孟狀元和杜小姐的消息。”
“為何?”謝淵一下子抓住重點,“你怎知她一定會向旁人打聽孟狀元和杜小姐的消息?”
“因為孟狀元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謝淵微微一愣,倏地扭頭看向身后的孟連城。
孟連城被他嚇得渾身一抖,連忙解釋:“是這樣的,兩年前,晚輩攜拙荊去郊外踏青,曾在運河中救起一名落水的少年。那少年,便是這位小兄弟。
“不過晚輩也是那日將這位小兄弟送回去時,見過云凰姑娘一次。自那以后,與云凰姑娘再無往來。”
“原來如此!”謝淵恍然大悟。繼而,話鋒一轉:“你們以前就相識,今日你還對云凰落井下石。當真小人行徑,無恥之極。”
“我……”孟連城語塞,急得汗都冒出來了。
關于往云凰身上潑臟水一事,他之前解釋過了的。
雖說做得的確不地道,但,身處染缸,豈能獨自清白?
最重要的是,那會子他壓根沒有認出云凰啊!
橫豎做都做了,自己也承認了,此時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些苦衷當理由。一時間,孟連城張口結舌,俊臉幾乎憋成醬紫色。
顧誠被程歡打斷后,再沒出聲。他并未在現場親眼目睹孟連城的小人行徑,便是謝淵直言,也無法代入。
眼瞅著孟連城滿臉尷尬,羞愧得仿佛要死掉。終是念著他對小歡的救命之恩,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阿凰之所以向路人打聽,不僅僅因為孟狀元是小歡的救命恩人。還因為,這是阿凰的習慣。”
“對對!”程歡點頭贊同:“我阿凰姐就是有這種習慣。她特別喜歡跟人打聽些不起眼的小事。但往往這些小事,都會成為日后她破案的關鍵。
“以前,李少卿就總夸阿凰姐心細如發,知曉天下事呢!”
“明白了!”謝淵頷首,起身便走。
走出幾步,又停下,“她以前助李錚辦案,也常常這般不打招呼,便私下里去勘察現場,尋找證人嗎?”
“自然!”顧誠和程歡異口同聲。
謝淵語氣微沉:“便是習慣使然,她就連命都不要了嗎?”
他這話問得莫名,程歡年齡小,著實沒聽懂。
顧誠卻聽明白了。
他唇邊滑過一抹苦笑,眉宇間卻帶著顯而易見的驕傲,“謝大人難道忘了,阿凰她只是李少卿的線人啊!
“世人只道天才乃是受上蒼庇護,哪里知曉所謂的天賦異稟,不過是比普通人吃過更多苦,付出了更多努力罷了。
“阿凰之所以能在大理寺嶄露頭角,受李少卿器重,皆是她吃過苦中苦換來的。
“退一萬步講,區區一個線人,豈有獨自勘察現場的資格?便是想靠近案發現場都難如登天。
“偏阿凰為了占據頭功,多得賞格吃飽肚子,查案時總喜歡在現場反復尋找蛛絲馬跡。既然光明正大進不去,她便只能想些偏門左道的法子。
“至于性命。呵!線人的職責本就是替主子四處打探消息。如我們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乞丐,只要對案情有益,哪怕龍潭虎穴,也必須闖上一闖,又哪里有小命值錢不值錢一說?”
顧誠的話聽在謝淵耳朵里,原本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謝淵出身名門,身處高位,卻博覽群書,結交過各式各樣的人物。他對于底層百姓的生存環境,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世上窮人那么多,他謝淵如何可憐得過來?
更何況受地位等級限制,大多可憐之人總有可恨之處。就如云凰雖算得上是名仗義俠盜,卻也會猥瑣不堪地當街拍他謝淵的臀,著實不值得同情和原諒。
可不知為何,此時在這黑暗的地牢內,聽完顧誠這番肺腑之言,謝淵卻莫名覺得胸口有些發堵。
垂在身側的雙手輕輕握起,又不動聲色松開,他終是壓下已涌到嘴邊那句“只要找到云凰,就放你兄弟二人出去”的話,低聲交代獄卒:“明日給他倆準備好點的吃食,晚上再一人加一只烤雞。”
說罷,不等獄卒從震驚中回神,兀自帶著孟連城離開。
待走出地牢,方側目斜睨身后的孟連城,“孟狀元倒是了解云凰姑娘得很,連她會在哪里出沒,都猜的精準。”
孟連城:“……”
從顧誠說出那句“她應該會重返案發現場,仔細尋找細節,助大人您破案”,孟連城便預感到,自己有小辮子要被謝淵揪住。
他至今都未搞清楚云凰與謝淵的關系,更看不透謝淵為何處處刁難云凰,卻又對云凰如此關注。但他的感覺并不遲鈍,他瞧得出來,謝淵不喜他與云凰親近。
橫豎虱子多了不咬人,謝淵喜歡欲加之罪,就讓他說去吧。反正自己一沒殺人,二未犯法,謝淵無非過過嘴癮,倒也不能拿他怎樣。
故,孟連城只管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言不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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