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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深閨怒：賣身為奴

作者：花瓣雨    

王虎睨了一眼，滿臉嫌棄。

并非他狗眼看人低，云凰出手的這些東西實在太寒酸，那所謂的半枚祖傳玉佩，一看便知是撿別人不要的。

可如此罕見的奇葩女子，他又著實好奇。

這份好奇，不僅僅來源于云凰今日在朱雀大街上的金蟬脫殼、逃之夭夭，和顧誠、程歡的敘述，更因為，云凰能單獨與頭兒糾纏不休，惹得頭兒數次發火，卻依舊縱容。

王虎不聾不瞎，豈會看不出，頭兒相中云凰了？

這萬一哪天云凰成了頭兒身邊的紅人，自己指不定還得仰仗云凰的鼻息討生活，王虎可不敢輕易得罪。

強忍住丟掉云凰這些寶貝的沖動，王虎反手又將開元通寶和玉佩還了回去，還順勢把自己的胳膊解脫出來。

大約覺得自己行為舉止太過僵硬，他壓低聲音挽回道：“你莫要再繼續糾纏，我們頭兒是什么樣的人物，那可是活閻王。即便當今圣上，見我們頭兒不高興，都會瞧他臉色說話。你倒好，沒完沒了跟頭兒討價還價。

“我跟你說，我在六扇門任職這么多年，從未見過哪個人能如你這般，與頭兒單獨糾纏這么久，還能活著出來的。”

“不過說來也奇了，”他摳摳腦袋，“我們頭兒素來惜字如金，你今日如此胡攪蠻纏，頭兒不但不生氣，還能耐著性子同你周旋，當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可是不知道啊，方才你有好幾次，都觸碰到頭兒的底線了。哎喲喂，我們幾個，在門口聽得心驚肉跳，直替你捏冷汗吶。

“現下頭兒沒有殺你，亦不曾立時斬殺顧誠和程歡，已是對你網開一面。云凰，你若識相，就乖乖將這欠債文書簽字畫押，老老實實給我們頭兒賠錢。若不然，頭兒絕對說到做到，剝你一層皮。”

“可是，”云凰哭喪著臉，“可是我就這么點錢，哪里拿的出七百兩銀子？”

“那就沒辦法了，趕明兒來給你義兄義弟收尸吧！”王虎將欠債文書往云凰懷里一塞，直接關了門。

云凰一籌莫展地看著緊閉的大門，有種叫天天不應，哭地地不靈的挫敗感。

她又不傻，豈能察覺不出謝淵的用意？

謝淵是何許人？他不僅僅是六扇門統領，天子寵臣，更是金陵烏衣巷瑯琊謝氏后人。這等世代相傳的名門望族，是云凰終其一生，都無法仰視的。

擁有如此身家的謝淵，豈會稀罕區區七百兩紋銀？

既然不稀罕銀子，那謝淵今日與她反復糾纏，又是旁側敲擊，又是挖坑引.誘，甚至跟她一樣裝瘋賣傻。只能說明，謝淵對她另有所圖。

想她云凰身世凄慘、身無分文，又不是傾國傾城、身材窈窕的絕世大美女。在謝淵眼中，她不過是個沒長開的孩童，跟街頭小混混無異，謝淵能圖她甚？

哪怕用腳指頭去想，云凰也猜得出，謝淵是想挖墻腳。

云凰與謝淵萍水相逢，以前素未謀面。謝淵不可能知曉她苦學十余載，身懷絕技，在緝兇斷案上天賦異稟，屢次為大理寺破案立功。

故，謝淵想挖她的理由，無非是針對李錚。

殊不論李錚為官清廉，乃百年難遇造福一方的好官，便是沖著李錚對他們兄妹三人的知遇之恩，她云凰也不能做此等背信棄義、賣主求榮之事。

因此，方才明知謝淵在耐著性子誤導誘.惑，云凰也只能頻頻裝傻充愣，硬生生將謝淵的耐心磨光。

得罪謝淵云凰并不后悔，但她同樣做不到眼睜睜瞧著顧誠與程歡去死。

可僅憑她這點人脈和底氣，要如何與謝淵抗衡？

重重嘆了口氣，將欠債文書揣進懷里，云凰一步三回頭地轉身離去。

才拐過街角，迎面便瞧見一支迎親隊伍。新郎騎在一匹高頭白馬之上，身著梁冠禮服，端的是春風得意，富貴逼人。

許是他氣質太過出眾，云凰的視線不由自主便被吸引過去。但見他如玉俊顏被緋紅色釵鈿禮衣映襯著，愈發顯得眉目含情、風度翩翩，云凰不由定睛細瞧。

這一瞧，竟覺此人眉眼甚是熟悉，倒像曾經在哪里見過一般。

云凰記憶力極強，往日遇到這種情況，她會習慣性回憶，追根究底。但此時她思緒不寧、心情不佳，懶得琢磨。遂側過身，打算從嘈雜的人群中擠過去。

不經意間，卻見那新娘乘坐的花車上，正在往兩旁拋灑銅錢和喜餅。惹得道路兩側行人與稚兒一擁而上，瘋狂搶奪。

云凰自幼生長在長安城內，達官顯貴、豪門世家的迎親現場她見過無數次，卻從未見過誰家娶親嫁女，排場如此奢華鋪張的。

想她今日坑蒙拐騙，又是逃跑，又是救人，與謝淵唇槍舌戰半天，到現在，連口茶水都未進。昨日裹腹的那點吃食，更是消耗殆盡，五臟廟早已前心貼后背。現下撞大運般碰到這種當街拋灑喜錢喜餅的豪門娶親，她豈能放過？

拋開所有煩心事，她擼起袖子，一頭便扎進人流中。

憑借非凡的身手與速度，云凰很快便搶到兩枚喜餅。尚未來得及吃，旁邊陡然伸來一只手，硬生生將她的喜餅奪去一枚。

微微愣怔，云凰倏地扭頭。

只見，身邊不知何時多出名面黃肌肉的少婦，懷中，還抱著個兩三歲的稚童。而那枚被奪走的喜餅，此刻正被稚童攥在手里，邊沿上，竟已被啃出兩個小小的豁口。

少婦見云凰看過來，俏臉漲紅。卻又不忍心奪回兒子口中之食，只能硬擠出笑容，沖云凰赧然道：“小娘子莫怪，我家二郎實在餓急了，才會搶你的餅。我這就再去搶一枚還與你，可好？”

嘴里問著“可好”，她的身體已隨著人流往前撲沖，連懷中孩子都顧不上，就要搶拾地上的喜餅。

長安城內，如云凰三兄妹這種能靠本事混半飽肚皮的平民，實乃少數。大多底層百姓終日都在為生計發愁，更不論乞丐。

故，花車每拋灑一次，都會惹來瘋搶踩踏。不少人被推搡在地，身體強健些的尚能自己爬起，弱小些的老弱婦孺，便只能蜷縮起身子，抱緊腦袋，任人踩踏。

明明是迎親現場，熱熱鬧鬧的笑聲中，卻夾雜著慘叫哭聲，莫名令云凰感到堵心。

此時，眼見那少婦如此孤勇地去搶喜餅，被旁人沖撞間，單臂抱著的孩童險些甩飛出去。她大喝一聲“危險”，眼疾手快，一把將母子又拉了回來。

待少婦站定，她不由責備：“你不要命了嗎？帶著孩兒還敢上去搶？”

“我……”少婦嚇得臉色發白，眼眶中有淚水翻滾，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懵。

她懷里的稚童更是受到驚嚇，抱著母親的脖子哇哇大哭。可即便如此，都不忘往嘴里塞餅，直吃得不停打嗝，顯然餓極。

云凰瞧得心頭發軟，忍不住伸手在稚童后背上輕拍幾下，讓小兒將口中食物咽下，方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喜餅。

沉默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將喜餅一掰為二，又分給母子半枚。

怕再有人來搶，她三兩口將自己的半枚啃完，噎著脖子問：“這位娘子，你可知今日這是誰成親呀？怎地如此熱鬧？”

少婦接過餅后便呆愣住。聽見云凰發問，方回神。臉上羞愧來不及掩飾，急急回道：“小娘子你不知道啊，這新郎是今歲新科狀元孟連城，他迎娶的，正是咱們長安首富杜家千金。”

“今歲新科狀元孟連城？”云凰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目光，卻唰地射向杜府門口。精準鎖定住用團扇遮面，身著青綠喜服，正欲登上迎親花車的新娘。

這位新科狀元孟連城，云凰認識。

前歲剛開春時，云凰及笄。程歡為了送她禮物，專門跑去長安城外的運河中摸魚。結果魚沒摸到，程歡卻險些被河水沖走。

幸好當時有對情侶在岸邊踏青，見情況緊急，迅速折斷樹枝，奮力將程歡撈起，并護送回家。

云凰曾與他們有過一面之緣，那對情侶中的男子，眉眼五官與今日的新郎一模一樣，便是今日大婚的金科狀元孟連城。

但這位穿著青綠喜服的新娘，無論云凰怎么瞧，都不是當日那位未婚妻杜小姐。

沒錯，新娘不是孟連城那時候的未婚妻杜小姐。

雖然這新娘與孟連城的未婚妻身形相仿，團扇下偶爾露出的眉眼也有些相似，但云凰敢肯定，她絕非當初與孟連城一同救下程歡的女子。

云凰自幼便擁有驚人記憶力，受過專門訓練后，更是萬里挑一。

她猶記得，當日孟連城二人送程歡回來時，曾介紹自己出身貧寒，非長安本地人。

出于禮貌，云凰并未當場詳細打聽。事后，卻做了詳盡調查。

孟連城乃姑蘇人氏，并非世家子弟，卻也出自書香門第。

而杜家，前唐時期亦是書香之家。兩家人從祖輩開始就交情甚篤、代代聯姻，到了孟連城這一代，也不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