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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深閨怒：街頭混混

作者：花瓣雨    

后唐天道十年，盛夏。

長安。

午時過半，大部分食客都已吃過午膳離開，朱雀大街上卻依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顧誠與程歡頂著烈日立于街角，云凰卻縮在他二人身后陰涼處，只偶爾于二人縫隙間伸出個小腦袋，機敏又不懷好意地環視四周。

程歡最先耐不住，擰巴起清秀小臉抱怨：“阿凰姐，咱們還要在這大日頭底下站多久??？我又餓又渴，快要中暑了?！?br>
云凰啪地在他腦門上一拍，“怎么這點苦都受不了？我說小歡，這才讓你站了多會子你就開始抱怨，你可是忘了咱們身上的職責？”

“屁的職責！”程歡揉揉被打疼的腦門，毫無形象地沖天翻個白眼，“阿凰姐你可當真瞧得起自己，咱們明明是來偷雞摸狗、坑蒙拐騙的，你卻偏要說的如此大義凜然，真真不害臊?！?br>
“小歡！”始終未曾言語的顧誠，冷不丁低喝。

顧誠性子沉穩，在三人中年齡居長，平素云凰和程歡都視他為兄，以他為首為尊。此時見顧誠眉眼含怒，程歡唬得直吐舌頭，“好嘛好嘛，是我嘴欠，誠哥你別生氣?！?br>
眼珠轉轉，卻又嬉皮笑臉，“不過誠哥，我也沒說錯啊，咱們乃大理寺線人，連個正經身份由頭都沒有，能肩負什么重大職責？

“哦不對，準確說，僅阿凰姐是李少卿的線人，咱倆俱是幫阿凰姐吆喝唬人的騙子。騙子不就該有個騙子的樣兒嗎？可現如今，你我卻要每日苦哈哈地在這兒站崗放哨，不是吃虧又是甚？”

話音未落，又挨云凰一記爆栗，“你說的是什么屁話，哪有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騙子的？你若歡喜做騙子只管自己去做就是，休拿大誠說事兒。大誠可是老實人，才不像你這般狗都嫌。

“況且，本姑娘可是大理寺的紅人兒，便是寺卿大人見到本姑娘，也會沖本姑娘呲牙笑笑。李少卿更是慧眼識珠，恨不能直接將本姑娘和大誠招募到麾下。只不過本姑娘不喜約束，大誠才看在李少卿的面子，勉為其難地帶著你幫襯大理寺一二。

“說起來，你也是大理寺編外衙役，卻整日自輕自賤，用線人來貶低自己。依我看，小歡你那張嘴不是欠兒，而是吃了糞，當好好洗洗才對?！?br>
“你……”程歡被懟得噎住。

顧誠卻接口：“阿凰說的是，小歡你每月從李少卿手里拿俸祿時怎不說吃虧？這會子阿凰叫你巡個街，你便如此多廢話。再啰嗦，本月罰你十文錢。”

“罰二十文吧，”云凰趕忙拱火：“似小歡這般自甘墮落之人，就該狠狠敲打，否則將來必成禍害。嘿，大誠，要不，小歡這個月月俸發下來，由我保管如何？我定多給你買幾個大肉包子。”

顧誠：“？？？”

看看滿臉憋屈的程歡，再看向眸含算計的云凰，他有些哭笑不得。

云凰的為人他最清楚，這丫頭無非是討個口頭便宜，實則比誰都心疼程歡。習慣性揉揉二人發頂，緩了聲音做和事佬：“大肉包子倒不必，我們既拿了李少卿的錢，辦好李少卿交付的差事便是本分。你二人且消停些，不許再胡鬧。”

言畢，又仰首看眼頭頂烈日，“阿凰，今日天氣這般炎熱，當真如你所言，會有突厥歹人來鬧事嗎？”

“自然，我豈會……”話說一半，云凰像是發現什么，猛地頓住。

不待顧誠和程歡反應過來，她已喊了聲“你倆快隨我來”，圓潤的身體如閃電般沖了出去。

顧誠和程歡俱是一愣，不知她要做甚。索性原地不動，只暗自觀察。

可待瞧清楚云凰所作所為，兩人面色發僵，竟雙雙掩面，迅速退回街角陰影里去了。

云凰此時人已沖到包子鋪門口，未聽見顧誠和程歡的腳步聲，她不由回頭去瞧，卻發現，身后哪里有顧誠和程歡的影子？

心道不好，這二人怕是半路反水了。她暗罵二人不仗義，面上卻不顯半點慌亂，反倒瞧準了兩只最大最圓的包子，伸手直直抓了下去。

包子出籠前，老板專門看過四周，未見云凰兄妹仨的身影，才放心大膽擺好攤位，將籠屜端出來。

豈料，堪堪將籠屜座好，他手都未來得及收回，便覺眼前人影閃動，一雙黑乎乎的臟手已向兩只包子襲去。

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就要將籠屜收回。怎奈那雙狼爪實在太快，他不及躲閃，眼睜睜瞧著兩只白嫩嫩的大肉包子上，分別被印出五根黑乎乎的手指印。

老板霎時呆若木雞。

想這包子剛剛出籠，挨一下能燙掉一層皮。云凰被燙得驚呼連連，雙手松開后捏住自己耳朵拼命跺腳，唇角，卻浮現出奸計得逞的賊笑。

見包子鋪老板站在攤位前直勾勾盯著包子，足足二十息都不曾回魂。她心虛地“嘿嘿”縮縮脖子，裝模作樣翻掏幾下自己的衣兜，直笑得有牙沒眼，“老張叔，您這剛出籠的包子真好看，又香又甜，我一時沒忍住，不小心將它們弄臟了。

“其實吧，我是想掏錢買來著，但您也瞧見了，我今日忘了帶錢。要不，您干脆將這兩只包子送給我得了。”

說著話，云凰再度伸出手。

眼看包子又要遭殃，老張頭終于回過神。也不知他從哪里摸出根燒火棍，重重敲在云凰手背上，“送給你？你這母大蟲當真敢說。你倒是有哪日帶過錢嗎？我這包子鋪可是該你欠你，你竟有臉每日跑來吃白食？

“滾滾滾，若再糾纏，休怪我不客氣！”

“那好吧！”云凰挨了打，痛得齜牙咧嘴、一臉可惜，卻也不與老張叔糾纏，作勢要走。

只是轉身之際，她眼疾手快，忽地伸出右手，在另一只大肉包子上，又狠狠拍下一巴掌。那包子上，立時被染出只臟兮兮的手印。

偏這手印并不完全是黑色，還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土黃，與前兩只包子并排擺放，竟莫名同籠屜里其它白嫩嫩的包子形成鮮明對比。乍一眼望去，似冒著蒸氣的籠屜內烏七八糟擺著三坨觀感極差的不明物，端的是無比惡心。

老張頭徹底傻眼。

云凰卻似看不到他急紅眼要殺人的表情，嘴里還兀自大驚小怪：“哇，好大一只蒼蠅啊。老張叔，我乃大理寺編外衙役，助人為樂原是本分，這蒼蠅算我給您白打的，您就不必謝我啦！”

老張頭：“？？？”

謝？他能不能殺了這挨千刀的鬼見愁??？

隔壁攤位的王寡婦眼見云凰裝模作樣要走，老張頭卻還在發愣，趕緊湊過來小聲規勸：“老張頭，這鬼見愁乃大理寺編外衙役，你得罪了她，將來定沒好果子吃。況且這包子臟都臟了，與其撕破臉皮，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得了臉，她日后也好罩著您的生意?！?br>
老張頭將路過行人望著包子時臉上嫌惡表情盡收眼底，聽完王寡婦的話，再將視線定格在臟不溜秋的包子上，終于無比肉疼地喊道：“云……云爺且留步！”

“誒，來了！”云凰正暗自在心中數著步子，聽見老張頭喚她，身子尚未轉過來，人已回到攤位前，“老張叔，您是不是感激我幫您打蒼蠅，想送給我幾個包子嘗嘗?。?br>
“都說無功不受祿，我雖沒為老張叔您做什么貢獻，但每日在街頭巷尾維持治安，您想代表眾商家感謝我，我也不便拂了您的好意。所以這些包子，我就勉為其難笑納了。”

“你……”瞅著這等奸詐無恥的賊狐貍，老張頭簡直欲哭無淚。

“罷了罷了，”他左手捂臉，像趕蒼蠅般揮動右手，“你……你且將這三只包子拿走，再莫要弄臟其他包子。明兒個……明兒個也別再來擾我，可好？”

“好嘞！”云凰笑逐顏開，迅速用衣襟兜起三只包子。離開前，還不忘向王寡婦道謝。

剛轉過街角，程歡便驚呼著迎上來：“阿凰姐，你可忒厲害了，這樣都能將包子騙來，佩服死我了。誒誒，快給我一個嘗嘗，我都要餓暈了?！?br>
“去去去！”云凰躲開他的手，“干活的時候不見你人，吃的時候卻少不了你。今日你和大誠出工不出力，每人只得半只包子，其余都是我的。”

“半只就半只。”程歡隨遇而安，倒也不與她爭辯。隨手抓起一只包子一分為二，主動遞給顧誠大的一半。

顧誠表情糾結，似不想要，無奈腹中饑腸轆轆不停發出響聲，他只得咽了口口水，蹙眉接過包子欲小口啃食。

云凰敏銳地察覺到他不開心，摟住顧誠肩膀大咧咧寬慰：“大誠啊，我知你不喜我和小歡坑蒙拐騙，但這世道弱肉強食，老實人終歸吃虧。

“你且想想，你我在這朱雀大街上抓過的賊偷兒，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說，都算是為朱雀大街做過貢獻，然時至今日，這些商戶們可有一人感謝過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