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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木瓦窯石漆，要做就做老大

作者：高盛    

　　劉大旗整理好挑擔，把給師父和許叔叔買的酒放穩當，跟羅大哥他們告別，準備打道回府。羅杰提著劉大旗剛送他的兩瓶酒說：“大旗，我和師兄送你一程。”三人有說有笑，剛過街邊不遠處，拐進一戶人家院落。

　　“師父！師娘！大師兄看您來了！”羅杰走在前面大聲喊，回頭對著劉大旗說，“大旗，介紹你認識一下我師父，晚點再走也不遲。”

　　“哎喲！今天風頭好，你們師兄弟給我拜小年來了。怎么還帶有客人？”一位身板硬朗、精神矍鑠的老人從里屋出來，說話像洪鐘一樣。

　　“師父，這段時間木業社忙著趕貨。我們送這位小劉師傅，拐進來看看您老人家。師娘，老大他們過小年也沒回來？”不善言辭的大師兄，拉著師娘的手親切攀談，師娘搖頭說，“老大老二今年都回不來。在城里忙得很。”

　　“哦，進屋坐，小劉師傅快坐。”老人邁進堂屋，指著一把椅子。

　　“師父！這是小劉師傅送您老的兩瓶好酒。這是大師兄和我孝敬您老和師娘的過年份。”羅杰說著把酒放在桌子上，把四塊錢紙幣放在師父手心。

　　“小劉師傅你太客氣了！第一次見面就帶禮物。你們師兄弟二人一片孝心我就領受了。老婆子，徒弟們來了，早點燒火做飯，炒兩個好菜。”老人把徒弟的孝心塞到師娘手里，師娘高興地進了廚房。

　　“師父，這位小劉名叫劉大旗，駝峰山國營林場的，年紀輕輕木工手藝了得。這次給師兄幫了大忙，全部按期交貨。公社領導還表揚大師兄和木業社。”羅杰向師父繼續介紹劉大旗，大師兄一旁點頭表示情況屬實。

　　“不錯，年輕有為！不知小劉師傅師承何處？”老人問。

　　“回您老話。我師父是楚陽市木材廠郝師傅，大名郝鵬飛。”劉大旗答道。

　　“哦！難得！原來是‘郝一斧’！你師父小我十來歲，當年我們同臺競過技。一把斧頭使得利亮。別人砍三斧頭，他一斧頭到位，又快又平整。人送外號‘郝一斧’，響當當的老把式。多年不見了，不知身體怎樣？”老人又問。

　　“師父五十多了，身體還強壯。市木材廠效益不大好，師父在市里建設工地上參加勞動，修建解放橋和解放大道。師父說木工派上大用場。”老人幾句話，讓劉大旗忽然想起師父送他的那把新斧頭。這時才明白‘郝一斧’這名號，背后原來隱藏著很多精彩紛呈的故事。絕非一時浪得虛名。

　　“我師父號稱‘胡一手’！一手木活一手漆活，遠近聞名無出其右啊！你師父肯定也知道。”羅杰忍不住插上一句。

　　“對呀！因此我們也想讓你見見師父的面。”這是大師兄在說話。

　　“胡師父，小劉今日三生有幸！”劉大旗趕緊起身恭恭敬敬鞠一躬。

　　正說話間，師娘在廚房喊，“老頭子，準備開飯了！”羅杰跑進廚房幫師娘端菜端飯，大師兄忙著收拾桌子擺好位置。劉大旗“走”字哪里說得出口。

　　2劉大旗沒想到羅杰和大師兄會送他，更沒想到居然帶他來拜見他們的師父，還以自己的名義送給老人兩瓶好酒，讓他感動不已。老人跟他師父故交，問短問長很開心。一個“胡一手”，一個“郝一斧”，同是魯班門下弟子，惺惺相惜彼此敬重。劉大旗感覺仿佛走進一個和睦大家庭。

　　羅杰給師父和大師兄斟滿酒，也給劉大旗和自己倒一小杯。同時說道：“大旗兄弟，我們今天來看師父，我師父也是你師父，我們的師父又都認得，怎么說也是一家人吧？今天你就破例喝一杯，陪師父師兄高興高興。怎么樣？”

　　“對呀！趕貨一個多月，慶功酒還沒來得及喝呢！小兄弟，今天你就放開量喝幾杯。”大師兄也在一旁勸酒。

　　“怎么，小劉師傅是不敢喝酒還是不會喝酒？今天可是過小年吶！到我這來沒有不喝酒的。”還沒動筷子，師父也開腔了。

　　“師父，我是真不會喝。我長這么大，酒也只見過兩三次，從來沒喝過。不知道酒是啥滋味，聽說就是火辣辣。上次羅大哥娃子他舅結婚我也沒喝。”

　　“這倒是真的。不過總有第一次嘛。”也不知道羅杰是幫誰的腔。

　　“徒弟們說得對。不知道酒是啥滋味，嘗嘗不就知道了嗎？你就沒有敬過你師父喝酒？當時怎么拜的師？”胡師父再次提議。

　　“師父，這個他跟我說過。拜師的時候就敬了師父一碗涼水，還是郝師父叫他給自個倒的。小劉至今愧意難當，就別提這茬了。”羅杰出來解圍。

　　“師父，我們不提這個。小劉，今天你喝不喝？別再懊惱一次！”大師兄話里有話、柔里帶剛。

　　大師兄這句話真正點到痛處。劉大旗主動端起酒杯說道，“師父！師娘！大師兄！羅大哥！不說了，我不怕醉，先敬你們一杯！”說完一飲而盡，接著咳嗽不已。劉大旗只覺得喉嚨里像要噴出一團火來。

　　“好！快吃口菜。一會就好了。”師父頷首，師娘心疼。大師兄點點頭，羅杰叫一聲好。三人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接著，劉大旗又主動敬師父一杯、師娘一杯、大師兄一杯、羅杰一杯。沒吃一口菜，已是五杯酒下肚。現在喉嚨火小了，胃里火大了，一個勁燃燒。羅杰教劉大旗吃一口菜，喝一口水，再吃一碗飯，才勉強壓住翻江倒海的胃。

　　大師兄和羅杰不再勸他，你一杯我一杯敬師父師娘。師父畢竟六十多歲的人了，陪徒弟喝幾杯后放下酒杯，只管勸徒弟們吃菜。師徒三人說著閑話。

　　劉大旗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睡意朦朧，竟是醉了。

　　3到底是第一次端杯不勝酒力，對爆烈的酒性根本抵擋不住。一覺醒來天已黑頂，劉大旗仍覺腸胃燒灼頭痛難忍。羅杰聽見響動過來喊他起床，勸他喝一大杯水，再吃一大碗飯，保證酒勁煙消云散。

　　劉大旗擦一把臉，重新坐上桌。飯菜早已備好，師父師娘和大師兄已等他多時了。劉大旗非常抱歉：“師父，小劉確實酒量有限，讓您們久等了。”

　　“沒事沒事。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好多了。你比羅杰強，羅杰第一次喝酒當場溜桌子腿。你只是睡覺喊不醒。羅杰，你還記得吧？”師父想起徒弟的趣事。

　　“師父，還不是您老叫我代酒。否則，我不可能喝醉。是不是大師兄？”羅杰一臉不服氣，找大師兄打抱不平。

　　“才不呢！師父不讓你代你偏要代，不喝醉才怪。”大師兄毫不領情。

　　“對呀，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不過，羅杰，你現在可是數一數二的大酒囊了。勝過師父當年。大師兄也不是你對手。都是練出來的。”師父說。

　　“師父，我是讓著他。”這回輪到大師兄忍不住氣。

　　其實晚餐非常簡單，就是中午沒吃完的菜熱一熱。大家也都沒有喝酒，但是談興很濃。師徒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打笑氣氛融洽。

　　劉大旗無力參戰，自顧自猛喝水、大口吃飯。等碗筷收拾停當，他頭也不疼了、胃也不痛了。酒意瞬間清醒，渾身頓覺輕松無比。

　　“羅哥，你說的不假。現在感覺好多了。看樣子你肯定喝醉過。”劉大旗學著師父的口氣，調皮地看著羅杰。

　　“哈哈哈……”師父一陣爽朗的笑。大伙跟著一起笑。

　　“我給你們說個老故事吧。”師父剛一開頭，徒弟們大呼“好啊！”

　　“有木、瓦、窯、石、漆五個人一起蓋房子。木工忙著做柱子、房梁、門窗。瓦工忙著和稀泥、制磚瓦胚。窯工忙著挖坑砌窯。石工忙著采挖石頭。漆工忙著制漆、調漆。可是木工的柱子計劃立在哪兒呢？瓦工的磚瓦胚在哪里燒制呢？窯工的窯坑燒什么東西呢？石工的石頭需要多少塊呢？漆工的油漆準備刷在什么地方呢？你們想這座房子蓋得起來嗎？”

　　“師父，當然蓋不起來！”師兄弟們異口同聲。

　　“怎樣才能蓋得起來呢？”師父不間斷追問。

　　師兄弟面面相覷，七嘴八舌難有定論。大師兄說可以組建一個五人團隊，二師弟說還是要發揮各人所長。大師兄又說要提前分配好任務，二師弟說就算各自完成任務還是沒有辦法建成房屋。

　　師娘也加入進來。風趣地說：“我看就差個女人。如果有一個女人管著，不用說五個人服服帖帖。”師父馬上接過腔：“如果有女人，說不定五個人更是打得不可開交。”逗得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劉大旗心想，“人中呂布”縱然驍勇，難敵劉關張三兄弟結義之情，也經不起曹營六將車輪戰法。劉備貴有關張趙馬黃五虎上將，若非諸葛亮居中調度、旌麾所指，也不過馬踏五路、各逞英雄。曹操官渡之戰大敗袁紹，繼而掃蕩群雄、統一中原，憑借奸雄本人智慧權謀，亦賴文臣武將齊心戮力。

　　“你們說的都對。依我看，木瓦窯石漆各有所長，一起蓋房子本來就是一支隊伍。但是缺少一個老大。整體統籌，分工合作嘛。誰是老大呢？當然是木工。木工一算、二畫、三做工。木工能算出你需要多少磚瓦、石頭、油漆，能畫出你想要的房屋模樣，能做出你期待的大小框架。所以說，木瓦窯石漆，木是老大。木是里子，其他都是面子。就像你們做人，要做就做老大。”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師兄弟若有所思，劉大旗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