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平滿臉的不屑,自言自語罵道:“想個毛線想,去死吧,狗東西。”
謝花溪觀察著安太平的臉色,問:“怎么說?”
安太平放下手機,望著窗戶外面的車水馬龍:“能怎么說?威脅利誘唄。我才不怕他。他是個大領導又怎么樣,我又不是他們單位的,官再大也管不到我的頭上。我們公司也不是國企單位,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還威脅我!不知道誰威脅誰。如果他短時間內找不到捐贈骨髓的志愿者,那就準備等死吧,就算是找到了志愿者,也不一定合適,就算合適了,志愿者的身體狀態也不一定好。應該是我威脅他才是。找我幫忙也不客氣一點,搞得居高臨下,像我求他似的。沒這個道理,你說是不是。”
謝花溪問:“你是不是有點害怕?不然不會絮絮叨叨說這么多話。”
安太平一愣,然后低下頭,說:“我不知道,反正我的心很亂,我不想捐,不知道該怎么辦。其實我現在很迷茫,自從畢業以來我都一直很迷茫。你懂不懂這種感覺?就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我是個跑銷售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跑,我不知道怎么拜訪客戶,不知道怎么提高自己的銷量。我掙不到錢,買不起禮物給你,是不是很沒用?本來是我打算幫助三叔捐獻的,不是因為他是我三叔,而是因為他給我錢。但是他花錢打我的臉,傷我的自尊……唉,我還是要臉的。”
謝花溪輕輕嘆了口氣,說:“別急,不捐就不捐了,業務總不是慢慢跑出來的。好好干,我相信你會跑出好業績的。”
“但愿吧。”安太平說。
……
安太平以為三叔會動用社會關系來找他麻煩,或者讓堂弟用錢來收買他,但是什么行動都沒有,這反而讓他有點不習慣。他照常去拜訪他的客戶,王老師對待他和往常沒有什么兩樣,但是他感覺王老師總是欲言又止。
很快又到了周五。每周五下午,自己所屬的銷售小組都會展開一次周會,匯報本周的業務得失。而每次周會,都是安太平最忐忑的時刻。因為他的業績總是墊底。
來到公司的辦公室,安太平低頭看著自己的電腦。其他的同事陸陸續續地過來。領導姍姍來遲,但是怒氣沖沖。
安太平暗叫不妙,今天肯定有人要遭殃。
領導關上門,將自己的筆記本放在投影儀面前,但是沒有連接投影儀,而是猛地一拍桌子,瞪著安太平,大聲說:“安太平!”
安太平嚇了個激靈,抬頭茫然問:“啊?”
領導厲聲說:“你在醫院干了些什么?是不是闖禍了?”
安太平下意識地說:“沒有啊,我向來老老實實,怎么會闖禍。”
領導氣得漲紅了臉,質問道:“如果你沒有闖禍,醫院的藥事會怎么會把咱們的產品踢出去了?”
所謂藥事會,就是醫院里負責藥物產品進出存留的組織,大概商討什么樣藥物可以流入醫院使用,什么樣的藥物要被淘汰踢出醫院庫存,同時監測藥物不良反應,指導臨床醫生正確用藥等等。
凡是干醫藥銷售的,首先要攻克的大山便是藥事會。藥事會也是握著藥商命脈的人。任何一個產品在進入藥事會的視野范圍內,公司都要做大量的工作。
如果自己產品被醫院淘汰,被踢出局,那就意味著徹徹底底的失敗。連醫院都進不了,病人會怎么會用到自家產品?哪里還會有銷量?業務員沒了業績,公司也會在遭受巨大損失。
除非藥物要有嚴重的質量問題,或者被更好的藥物取代,或者是相關政策原因,一般是不會被藥事會踢出去。
安太平聽到自己的產品被開除了,大驚失色,叫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我還想問問你。你是不是得罪藥事會里的哪個老師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快想想,我們得趕緊道歉,給你擦屁股,不然的話,誰的日子都不好過。”領導惡狠狠地問。
藥事會的成員大概有主任委員,副主任委員,常務委員,以及一般委員組成。
主任委員就是院長,安太平跟院長沒有任何接觸,以他現在這個層次也接觸不到院長。副主任委員是藥劑科主任醫務科主任,他跟這兩位大佬倒是有點接觸,但只是點頭之交,兩位主任估計只認識他的臉不認識的人。
常務委員的話,面積就大一點,分管業務的副院長,臨床專家,護理部主任,醫保相關的工作人員,以及科研人員等人。剩下的委員就是各科室的副主任以上級別的專家教授了。
安太平工作了一段時間,效率很低,這其中許多專家都還沒認全,想得罪他們也沒有機會。但是……但是好像得罪了王老師。王老師是血液科的副主任,同時也是藥事會的委員。而安太平的產品就是在血液科,王老師說的話最有分量,甚至有一票否決權。
安太平的產品和另外一個競爭產品功能相似,價格差不多,一直難分伯仲。其實中國的絕大部分西藥都是仿制品,生產出來差不多,重復率非常大。而負責競爭產品的醫藥代表是個大波浪美女,安太平對她印象深刻。
他是個正常男人,看到大美女自然會留意。王老師也是正常男人。好在王老師一直一碗水端平。如果他得罪了王老師,王老師可能就會拋棄他的產品,而去選擇那個大波浪美女的產品。
“是不是得罪了王主任?”領導突然問。他對各個銷售人員的主要客戶有所了解,一針見血地問。
“啊。不知道啊。”安太平措手不及,說:“應該沒有吧。這兩天他看到我跟以前沒什么分別,要是他有所不滿,早就罵我了。”
“你是不是個豬腦子!王主任這種身份的人,會隨便罵街嗎?我想起來了。肯定是捐骨髓的事兒。你是不是沒辦好?”領導問。
“我不想捐。”他對領導說話的語氣很不滿。
“唉!你讓我怎么說你!捐個骨髓,人家病人給你錢,還賣了王主任面子。現在倒好,錢沒撈著,還把人得罪了。”
“我覺得不是。以我對王老師的了解,他不是這種人。不會因為這種事給我穿小鞋。”安太平相信自己的感覺。
“那是誰?”
“應該是我三嬸,是學校的教授,也是醫院的主任,負責藥物方面的科研工作。她也是藥事會中的一個!”
“我去,你三嬸在藥事會你咋不早說?這能節約多少事兒!”領導恨鐵不成鋼,氣急敗壞。“有資源不會用,真是服了你。不對,既然是你三嬸,她為什么要踢了你的產品?”
“雖然是我三嬸,但是幾乎沒見過面,關系還不如路人。”
“那你怎么得罪她了?”
“我沒得罪她,我得罪了我三叔。”
“你三叔又是怎么回事?”領導有些糊涂了。
其他同事望著他們倆,一臉的八卦。
安太平臉上一熱,說:“我三叔,就是王老師讓我捐骨髓給他的那個人。但是我三叔當年逼死了我老爸,現在不但不道歉,而且還污蔑我老爸。這也算了,還侮辱我,說用錢買我的骨髓,搞得我一點自尊都沒有。我本來答應了,后來反悔了。現在我三叔肯定要搞我,逼迫我給他捐。他本人搞不動我,就讓三嬸來。”
“真是復雜。”領導坐了下來,點了一根煙,抽完了之后,語重心長地說:“小安,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就讓它過去吧。咱們要向前看,也要向錢看,向鈔票看!你如果不答應捐,不僅要丟手頭的飯碗,還有可能找不到其他飯碗。就算你從咱們公司辭職,但是你把藥事會的人得罪了,哪個藥企敢要你?你再想想,你要是答應的話,又有錢,又有藥事會的人罩著你,還討好了客戶。何樂而不為?他們是打你了還是罵你,怎么傷你自尊了?”
安太平回想著三叔和堂弟的言行,搖了搖頭,說:“就像你說的,我三叔這種身份的人,不會罵街,不會打人,但是有一萬種傷我自尊的方法。”
領導又點燃另外一根香煙,說:“不打你不罵你,那你管他干啥?嘿嘿,退一萬步,沒錢談什么自尊?如果你傷我自尊,但是給我錢,那你隨便傷。小安,聽我一句勸,跟你三叔服個軟,道個歉,答應去捐骨髓。那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你三叔也不會跟你多計較,反而會多賣你點面子。成年人之間,只有利益,沒有恩怨。”
安太平覺得領導說的是歪理,但是無法反駁。他想了想,說:“我考慮考慮。”
領導站起來,對其他人說:“這事兒大家也看到了。我不多說。你們千萬別得罪客戶啊!然后你們統計統計,看看有沒有什么親戚朋友在醫院任職的,有資源都要利用起來啊!”
……
開完會之后,他去找謝花溪,然后在食堂吃飯。
謝花溪今天心情不錯,邊吃飯邊說:“今天我老板又來找我了。”
安太平心里一緊,說:“找你干啥?”三嬸開除了自己的產品,難道還要開除謝花溪?她還沒這個本事吧。
謝花溪說:“老板準備發一篇文章,SCI,算我是第二作者,真是天上掉餡兒餅啊!”
發文章對研究生意義重大,不僅直接影響著獎學金,也直接影響著以后讀博士和出國深造,而且對以后出來找工作也有幫助。發表文章期刊權威越高,作者的次序越靠前,這文章的分量越重。許多研究生一兩年都發不了一篇像樣的文章。SCI是核心期刊,乃是權威中的權威。在SIC上發表一篇文章,就好比是戴了一頂純金打造的帽子,走到哪都被人羨慕。
安太平問:“她怎么突然對你這么好了?”
謝花溪看著安太平,柔聲說:“因為你,你只要答應給你三叔捐骨髓,她就幫我發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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