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謝花溪發微信打電話,對方都沒接,看來她又生氣了。
其實他自己也很惱火,一部手機加上導師的威逼利誘就把她收買了!
她不知道給仇人捐獻骨髓是多么地折磨他的心神。就算不是給三叔捐獻而是給其他人捐獻也有許多風險,最大的風險不是來自捐獻過程中的意外,而是來自個人隱私的泄露。
如果有其他的白血病病人來找他,也要他捐骨髓,正好兩者相匹配,他是捐還是不捐?如果幾十個人都來找他,他該如何處理?他老媽早就預料到這個風險,所以才讓他戴著面具去醫院,叮囑他要簽保密協議,但是他的信息還是泄露了。
他覺得連女朋友都不理解自己,因而分外孤獨。
謝花溪性格要強,從來不會低頭認錯,還是得他去哄她。
一想到這里,他就更加心累。
……
第二天上午,他猶豫著要不要去中心醫院的血液科,因為他有些害怕看到王主任。
而王主任在下午又給他打電話,婉轉商量捐贈的事兒。
王主任在電話里說:“不看在我的業績考核上,只看在我的本職工作上。醫生的本職是救死扶傷,盡所有的力量去救人。我不知道你和安建業之間有什么矛盾,只知道他的病情很嚴重。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我的面前。太平,幫我救人,好嗎?”
本來他對王主任出賣他的聯系方式非常不滿,但是他對王主任醫德醫術一向敬畏有加,現在聽到王主任用這樣的方式跟他說話,他已經松動的念頭就更加松動了。而且拋開兩家過往的恩怨不談,他得多考慮當下。他需要業績,需要錢。無論是在個人感情上,還是在業務往來上,他不都愿意讓王主任失望。可是這樣一來,他給三叔捐獻骨髓的目的就不是救人了……其實本來就是為了錢。
“我想了很久,還是繼續捐吧。”安太平說。
他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可能是連續兩天晚上沒休息好的緣故。
“那太好了!不過耽誤的時間有點長,有的檢查得重新做,到時候我再聯系你。”王主任很高興。
“麻煩王老師了。”
“沒事兒,師生一場,不談麻煩不麻煩。”
……
幾分鐘后,堂弟又打來電話。
“堂哥,昨天的飯沒吃成,真是過意不去,今天挑個好點的地方,咱們好好喝幾杯。”
他知道是王主任已經給堂弟轉達了消息,堂弟的反應也真是夠快。
“好,昨晚我也沖動了點,你別介意。”他說了幾句場面話,免得大家尷尬。
“怎么會呢!下午六點,我開車去接你吧,免得你辛苦到處跑,把嫂子也喊上。”堂弟似乎忘記了昨天的爭吵。
“那我在學校等你吧。”
他去學校實驗室找謝花溪,跟她賠禮道歉,不然冷戰要持續半個月。
今天富二代師兄不在實驗室里,只有謝花溪和幾個師姐,以及那個書呆子的師兄。
他擠出笑容,走到謝花溪面前,說:“花溪,走,去吃飯,加餐,給你加倆雞腿。”
幾個師姐紛紛朝他做鬼臉。
謝花溪摸出新手機,說:“不去,我先把手機還給人家。”
“不用還了,我還是去捐。”他的笑容很勉強。
“真的啊?”謝花溪激動起來,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兩倍,但是她很快又降下來,說:“注意身體啊,不要勉強自己。”
“不勉強,休息兩天就能恢復滿血滿藍。我堂弟馬上過來接咱們去吃飯,走吧。”安太平說。
“今天可不能甩袖子走人了啊。”謝花溪點了點他的額頭。
“不會。”他握住謝花溪的指頭。
兩個人閑聊了兩句,堂弟的電話打了過來,說已經到了實驗室大樓的樓下。
安太平領著謝花溪出門,瞧見外面停著一輛紅色的本田,造型看起來頗為可愛。車窗降下來,露出堂弟的臉。
“我去,這家伙到底有幾輛車?這輛是剛買的吧,車牌號都沒上。”安太平自言自語。
堂弟透過車窗大喊:“哥,嫂子,這邊!”
兩個人都坐進后車廂。
自從得知父親坐在副駕駛座卻為坐在駕駛座的三叔頂缸后,他就對副駕駛座產生了一絲絲恐懼的心理。
堂弟發動汽車,看了看中央后視鏡,說:“堂哥,你夠意思,我爸特別高興,還說這些年來對你們家照顧不夠,現在想盡一切辦法來彌補你們。”
“不用那么客氣。”安太平知道三叔是擔心自己再度反悔,所以用這些糖衣炮彈進行轟炸。
“應該的,對了,哥,你考駕照了沒?”堂弟看似隨口一問。
“還沒,想著考了一時半會兒也沒車開,干脆沒考。”其實是因為當時考駕照需要大幾千塊錢,他是無產階級,還沒這方面預算。同時他有些惱怒,堂弟是在故意拿車在他面前炫耀么?
“哦……嫂子,這輛車好看不?”堂弟聽出來安太平興致不高,立刻轉移了話題。
“好看啊,好可愛。”謝花溪不住地打量車廂里的裝飾。
“香車配美女。這車適合你的氣質。我爸說了,這輛車送給我哥,明天就去辦過戶,以后讓我哥開車帶你兜風。”堂弟笑道。
“別逗我開心了,哪有隨便送車的。”謝花溪沒當一回事。
“沒事的,骨髓可比車貴重多了。我哥對我一家有救命之恩,送一輛車算個什么!哥,你可千萬別客氣啊。”
“啊……這我不能收。”
“別客氣嘛。”
正在推辭的時候,安太平看到道路前方斑馬線上有人猛地沖出來,連忙大喊:“有人!”
堂弟迅速踩剎車,差點就撞到了行人。他探出頭,罵道:“長沒長眼睛?怎么走路的?”
行人戴著頭盔,是附近工地的民工,一臉惶恐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堂弟依舊不依不饒,罵罵咧咧。
行人低著頭快速離開。
堂弟罵道:“急著投胎么?真是作死。”
安太平突然想起了他爸爸出事時候的畫面。那時三叔撞死了人,爸爸頂缸。這次堂弟差點撞到了人。如果真撞上了,豈不是要歷史重演?一想到父親被三叔陷害致死,他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
他還是無法釋懷。
堂弟重新發動了汽車,說:“哥,這車是你的了。你可不能再反悔啊。不然的話也太說不過去了。”
安太平咂摸出一絲威脅的味道,心生不滿,說:“不管我怎樣,你們都不能暗中跟蹤我調查我吧?”
堂弟哈哈一笑,剛要說話的時候,手機響了。
安太平下意識看過去,發現來電顯示還是上次的“東海保險莫經理”。他不禁思考,堂弟總是聯系保險公司干什么?難道三叔的病在保險公司的理賠范圍內?
“莫經理,現在有點事兒,等會兒給你回過去。不好意思啊。”堂弟很快掛斷了電話。
安太平有些納悶,覺得這個電話有一點點蹊蹺。
堂弟繼續說:“車給你了,以后我爸還會照顧你的,但是你得保證不能反悔。我找律師草擬了一份協議,你簽個字,如果不反悔,車是你的,如果以后反悔,車得還給我,另外得賠一點折舊費。”
“你什么意思?”安太平立刻怒從心頭起,緊握住拳頭……同時還感到些許羞辱。
表弟站在有錢人的立場,居高臨下!
“你別生氣,就是做個預防而已,你要是捐了骨髓,車就是你的,對你百利而無一害,對吧。”堂弟嘻嘻哈哈。
“你要是不信任我,不來找我就是了,搞這出是在侮辱人嗎?”安太平感覺自尊被玷污了。
“你別想多了,你要是不反悔,這協議就是一張白紙嘛。如果不是你反悔一次……咱們也不會搞這個協議。錢是最好的保證。”
安太平聽到堂弟指責自己更加惱火,說:“如果不是你爸害死了我爸,如果不是你爸顛倒黑白污蔑我爸,我會反悔嗎?”
“你別亂說!我爸什么時候害死人了?我爸那么大個老板,至于跟你們農村來的扯瞎話?”堂弟也怒了。
“農村來的怎么了?你爸不是農村來的?我聽出來了,你們根本就瞧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那我也沒必要捐骨髓了。如果找不到下一任志愿者,你爸就準備到下邊給我爸賠禮道歉吧!停車!花溪,咱們下車!”
謝花溪看到他們又鬧僵了,小嘴一撅,但是看到安太平臉色鐵青,額頭上的青筋挑個不停,意識到他是真生氣了,不該說些什么。
堂弟怒氣沖沖,一個急剎車把停在路邊。
安太平拉著謝花溪下車,從車廂里的冷氣轉而暴露在烈日照射之下。
“唉,剛還好好的,怎么又翻臉了。坐在車里多舒服,人家送你車,你不要白不要。”謝花溪抱怨道。
“他要是害死了你爸,他再送你車,你要嗎?”安太平大吼,口水四濺。
“你怎么說話的?我招你惹你了?”謝花溪也冷了臉。
“不好意思,我太生氣了。”
他意識到惹女朋友生氣了,自己的怒氣立即下降了一半。
“口不擇言。唉,我的心好亂。這有家金拱門,去里面坐坐吧。”
“啥金拱門?”謝花溪問。
“就是麥當勞,換名字了,你還不知道嗎?”他連忙轉移話題。
“我還以為是搞笑的新聞呢。”
……
坐在麥當勞里,謝花溪突然說:“剛才下車的時候,我看到你表弟在笑,真是奇怪。”
“笑?笑什么?”他望著菜單,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不知道啊,你跟他吵架,說他爸爸是壞人,他該生氣才對。誰知他不但不生氣,居然還笑。”謝花溪微微皺眉,搞不清楚堂弟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氣糊涂了吧。”安太平沒在意。
“我覺得他好像是故意惹你生氣的。”謝花溪咬著吸管。
“是么?我不覺得。他只不過是說出了心里話而已。不然的話,他怎么會喊我哥?上次他說捐骨髓純粹是為了錢,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那副嘴臉我永遠記得。老子不捐了,氣死他們。媽的!”安太平越想越怒,虧得自己差點當了回圣母。為這種人捐獻寶貴的骨髓,我呸!
“你說他們還會不會再來找你?”謝花溪問。
“可能吧……”他也很擔心。
正在琢磨著三叔的后續反應,三叔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太平,你弟弟說話不中聽,你別介意啊。我替他說一聲對不起。”三叔誠懇地道歉。
“我介意不介意都不要緊了,反正我不想捐了。你們不要在跟蹤我調查我,打死我也不會捐的。”他抬頭看了一眼謝花溪,然后裝作云淡風輕的樣子說。
“你怎么跟長輩說話的?”三叔擺起了威風。
“你是怎么陷害我爸爸的?”安太平不甘示弱,立即反駁。我不是你的下屬,用得著怕你?
“當年的事你根本不知情!大侄子,我只能指望你救命啊。”三叔服軟了。
“你找別人吧。”安太平不為所動。
三叔沉默了片刻,說:“孩子,你再好好想想。”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關于長江中文網 | 客服中心 | 榜單說明 | 加入我們 | 網站地圖 | 熱書地圖
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鄂網文【2019】4555 271號 互聯網出版許可證:鄂字5號 增值電信業務許可證:鄂B2-20120044 鄂ICP備16020266號-5
客服電話 010-53538876 湖北省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平臺 中國互聯網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百度統計
發表評論
溫馨提示:請不要從WORD中直接復制書評,會造成格式錯誤。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