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帆從江原回來時,兒子初心已經從無菌倉轉到了單間普通病房。哥哥柳強的骨髓植入進去后,正在這個少年的身體中生產出汩汩的健康血液,各項指標已經恢復到正常水平。他的臉色已不似早先那般蒼白,有了一種康健的緋紅,阿姨做的營養餐他吃的十分歡快。抬頭看見路帆,他恢復起少年應有的活潑:“老爸回來啦!”
路帆伸手憐愛地撫撫兒子的后腦勺:“還想吃啥?跟老爸說,老爸親自做給你吃!”
少年呵呵笑道:“剛吃飽了,一時想不出來,等想好了再跟你說吧。”
“對,多吃才有力氣早日恢復。”
少年用力點頭:“嗯!我要早些去學校,好想我那些同學啊。這個臭醫院我真是住煩了。”
路帆被逗笑了,刮刮他的鼻子:“臭小子,多虧這個臭醫院,你的病才好得這么快呢!”
坐在一邊的葉麗莎看著嘻鬧的父子倆,笑容不自覺漾滿臉龐,胸中一顆巨石落了下來:暴風雨終于過去,他們還是溫暖和諧的一家三口。
夜深了,路帆從浴室出來,臥室里亮著一束柔柔的橘光,空氣中彌漫著JOY-Jean Patoa香水的浪漫味道。他掀開被角剛躺下去,一具豐腴軟滑的胴體迅速挨攏過來,一對堅挺飽滿的波峰在他的后背緩緩摩擦著,一只精心保養的柔荑上下其手,在那男性健壯的身體上游移著、撩撥著……
路帆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直到那只不安份的手開始往下探去,無限接近他的隱私部位,他無奈地睜開眼捉住那只手輕輕扒開:“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睡吧!”
那只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不一會,委屈的聲音從后背傳來:“人家只不過想給你解解乏……還在生我氣呢?”
他重新閉上眼睛,不想應答。她觀察了一會,還不死心,把手搭在他的雙肩上,咬牙一使勁,硬生生將他的身體掰轉過來朝向她,嘟著嘴撒嬌:“老公,人家想你了嘛……”她的頭湊攏過來,一條紅信子吐出來,欲霸道地撬開那牙齒、纏繞住他的舌頭。
他厭惡地扭過頭:“我累了,到書房去睡了。”旋即坐起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全然不顧背后那張被羞辱燃紅的臉頰上一雙妒火焚燒的眼睛。
路帆一大早沒吃早餐就出去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走的。
葉麗莎坐在梳妝臺前,呆呆地望著鏡子中的女人:皮膚緊致,白皙有彈性,一對杏眼顧盼神飛,婉轉風流,身材也算得上豐滿勻稱,每年投資在美容院的幾十百把萬還是有效果的,走出去,怎么看都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俊俏少婦模樣。哪怕那眼皮是割了的,鼻子是隆了的,嘴唇是豐了的,臉部是注射了玻尿酸的,連胸也是墊了硅膠的。但這又有什么關系,那些明星為了留住青春與美麗,不也想盡辦法去整容保養嗎?她葉麗莎有的是錢,為什么就不行?
她成天和那些無所事事的闊太太們在一處混,聽慣了關于如何籠絡男人的一套方法。也見慣了她們丈夫在外包二奶、找小三后落寞哀傷的模樣。她不止一次暗自慶幸自己好運,至少她的丈夫在私生活方面是檢點的,沒有背叛她。婚前的那些事算什么呢!誰還沒有個過去?那個曾經令她煩惱的狐貍精也不可能再尋過來干擾她的生活了。雖然路帆幾乎從沒主動要過她,但是他們的夫妻生活還算正常,一般只要她來了興趣,他也很少拒絕,這就讓她在那些猶如干渴貧瘠的土地亟需清泉澆灌的闊太們中有了絕對的優越感。她甚至有些可憐她們: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給誰欣賞呢?
可是現在,他卻對她明顯表現出了不耐煩甚至厭惡,這是怎么了?就因為柳心蓮死了傻兒子?可這跟她也并沒有直接關系啊!又不是她葉麗莎下手害死的!況且她也賠禮道歉了,聽說路帆一下子拿了幾百萬出來賠償,還要怎樣呢,難道讓她自殺謝罪?開什么玩笑!她相信假以時日,她的丈夫仍舊會回到她身邊,他們還會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不說別的,就憑自己這副容貌身材,由于保養得當,完全稱得上風韻猶存吧?可是看看那柳心蓮,那天在病房門口瞟了瞟,嘖嘖!臉蒼白得像臘紙,沒有一點生氣,完全就是個干癟小老太太了,她還有什么資本來和自己搶路帆呢?
這么一想,她又釋然且信心十足了,對鏡精心涂抹一番后,拎著阿姨做好的湯一扭一扭地出門往醫院去了。
路帆在初心的主治醫生辦公室認真聽著病情分析,教授說經過多次檢驗檢查,初心的各項指標都朝著樂觀的方向在發展,再觀察幾天,就可出院了,在避免劇烈運動的情況下也可以去上學,只是要堅持按時復查,密切關注身體最新動態即可。
路帆心情欣喜不已,連聲向醫生道過謝后,趕緊跑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兒子。初心自是激動萬分,父子倆對著手機全民K歌唱起了《飛得更高》,路帆搖頭晃腦的樣子逗得初心差點笑岔氣,他嘲笑爸爸五音不全,路帆老老實實承認:“確實,你老爸干啥都棒,就是唱不好歌,一開口就惹人笑話,等你好徹底了天天在家教我唱歌好不好?”
爺倆正快樂地瘋著時,葉麗莎過來了,路帆摸摸兒子的頭:“老爸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吃飯。” 葉麗莎追出來想問:“回來吃晚飯嗎?”發現人已走遠,只得氣哼哼地又回來。
路帆要趕著參加一個在S市的同學聚會,以前幾次同學會,包括母校百年校慶時,他因為在國外出差都錯過了,這次剛好在S市,特別是聽說已近80高齡的當年的系主任也是后來的老校長剛好來本市,可能出席,他無論如何也要去參加了。
路帆他們是那年恢復高考后第一屆正規錄取的大學生,如今幾乎在各自領域都成了中流砥柱、行業翹楚,從政的有已經官至廳局級的,經商的有如路帆樣成了上市公司CEO的。這次小型聚會是一個在S大當教授的同學發起的,當年他也算是老校長的得意門生,這次老師好不容易來S市,他一定要盡地主之誼給老師接風,順便將在S市工作生活的一些同學、校友叫在一起大家聚一聚。平常這些人都是大忙人,雖然都在一個城市,但幾年都可能見不了一面。這次托老校長的福,竟然來的還差不多了,濟濟一堂,坐滿了可容二十多人的大圓桌。
白發蒼蒼的老校長精神矍鑠,思維敏捷又清晰,記憶力驚人。更神奇的是他竟然還記得他們絕大多數人的名字并能對號入座,和他們一起回憶1978,那令人終生難忘的激情澎湃的年代,令眾人贊嘆不已。大家紛紛下席向他敬酒,祝老人家健康長壽。
路帆端著酒杯走到校長面前,恭敬地彎下腰向老人致敬。老校長仔細看了看他,準確地說:“你是77屆哲學系的,叫路帆,對不對?”
路帆高興地咧開嘴大笑,連連點頭稱是。
老人喝著果汁也似乎有了幾分醉意,帶著幾分得意興奮地回憶道:“我記得你小子那時侯還犯了個不小的錯誤,差點被開除。后來是一個叫柳心蓮的姑娘跑到我家里去,在門外跪了半夜,為你求情。我被這姑娘的經歷和真誠感動,又從愛惜人才的角度出發,所以建議校委會網開一面,沒治你大罪。怎么樣,你倆現在應該生活的很幸福吧?”
天雷滾滾!
路帆杯中的酒淌了出來,他控制不住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收住笑容,失態地問:“老師,您確定那天去找您的姑娘叫柳心蓮?”
“怎么不記得?她說了你許多好話,講你怎么幫助她孤兒寡母度過最艱難無助的困苦時光,怎么鼓勵她學習、進步,但她不愿拖累你,毀了你的大好前程……”老校長不滿意路帆對自己記憶力的質疑,又加重語氣肯定地說。
“那您接沒接到過一個從江原縣教委您一個學生打過去的電話?”他小心翼翼地追問。
“接到啦!記得那時我正在安排系里派車連夜送柳心蓮回去,我學生葉子燦就打電話過來準備為你說情,我不等他說完就把處理結果告訴他啦!”
路帆的腦袋開始嗡嗡亂叫起來,老校長又說了些什么,同學們在講什么,他一概聽不進去了。
生活啊生活,原來竟然跟他開了如此大一個玩笑,以至他猛然醒悟自己這幾十年的所謂事業成功和家庭幸福不過就是一個大笑話!
哈哈,還說葉麗莎愚蠢呢,自己才是這世上天字第一號大傻瓜!啊,多么痛的領悟!他借著酒勁瘋狂地笑出了眼淚。
他從家里搬到了辦公樓附近的酒店里,他不知道怎么面對這個女人,不,確切地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多年來沽名釣譽、自以為是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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