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雕失蹤三、四天了。音訊全無,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他的手機一直處于無法接通狀態,瓜姐和公司的員工專門去他家搜尋了幾趟,都沒見著人。他們沒辦法,找到小區物業,將他的門打開,里面東西一應俱全,連幾天前從S市提回來的行李箱都還放在客廳里,沒來得及收拾。
這就奇怪了,一個大活人怎么會無緣無故消失呢?瓜姐心急如焚,可心蓮一直病殃殃,她根本不敢告訴心蓮。
瓜姐很無奈,這個老雕,明明一直知道自己對他的那份心意,可是卻一直裝麻。她知道,老雕心里只有心蓮,但人家心蓮明明只是把他當親人看待呀。就這樣,他們三人活成了一個奇怪的圈,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心意,卻偏偏都不說破,還彼此互相關心、愛護,彼此相安無事。
老雕一直沒現面,瓜姐自做主張去公安局報了案,但是警察調查了一圈,也沒找到個眉目。其間,心蓮倒是奇怪地問過幾次,怎么好長時間沒見著老雕的人呢?瓜姐怕她擔心,便撒謊說公司派他出差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和休息,心蓮的身體略有恢復,人的精神也在慢慢好轉。她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頹廢著倒下去,畢竟全公司還有幾百號人的生存要倚靠她呢!
待到稍有好轉,她就去上班了,她覺得只有用忙碌的工作才能沖淡自己的胡思亂想和悲傷。只是有個地方,她一直不敢去面對,那便是柳強的墓地。
馬上就是柳強滿五七的日子了,心蓮準備了一些祭祀用品,在瓜姐的陪伴下,來到了柳強的墓前。
遠遠的,望著那墓碑上鑲嵌的親熱笑臉,她的雙腿便開始發軟,邁不開步了。瓜姐用手臂將她整個人牢牢扶在自己懷里,生怕一松勁,她就倒下去了。
好容易挪到墓前,一直以來以為眼淚早已干涸的心蓮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哀傷,邊顫抖著手淚眼婆娑地撫摸著那親愛的笑臉,邊無力地絮絮念叨:“強啊,你走了整整三十五天,媽媽天天希望夢里見你一面,可是你為什么從不來我夢里呢?你知道媽媽有多想你嗎?想到心都碎成了一片片,拼不起來了……”聽得瓜姐在一旁也陪著“嗚嗚”痛哭了個夠。
心蓮蒼白著臉,兀自沖著墓碑上的照片念叨著,瓜姐哭了會,發現墓前擺著兩束新鮮的花,看著像放在這里沒多久的樣子。
她小聲對心蓮說:“心蓮,你看是誰來看過小強了的呢!而且應該不只來了一人,給過世的人送花,一個人是不能送雙數的。”
心蓮偏頭看了一下,果然也發現了端倪,袁歡因懷孕自顧不暇,應該沒過來,袁欣在北京,會是誰呢?是路帆嗎?就算是他,也應該只有一束花。她們又沿著墓基四處瞧了瞧,同時這一瞧不打緊,又發現墓碑下方放骨灰盒的封口處竟然還有新鮮水泥的痕跡。心蓮用手摸了摸,水泥都還沒完全干透呢!
這就更加奇怪了,是誰來過,他到底做了些什么?瓜姐感覺自己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忍不住雙臂抱胸打了個大大的冷顫,說:“心蓮,咱走吧!我怎么覺得瘆得慌。”
心蓮只得隨她先回去,她準備一到公司就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們剛到公司門口,只見一大群操著外地口音的人情緒非常激動地在沖公司辦公室主任嚷嚷,他們手中拿著一張工號牌,要見上面的人。
辦公室主任說:“這個人確實是我們公司員工,但他已經好些天沒來上班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正在到處找他呢!
這群人大聲叫著:“太缺德了!找到他必須千刀萬剮!”
瓜姐想將心蓮扶進休息室,被她制止了。她示意瓜姐扶她到人群那邊去,她們擠進去,心蓮問:“怎么回事?”
辦公室主任趕緊說:“大家先別吵!我們董事長來了。”
這群人一聽董事長來了,更加激動起來,“呼啦”一下將心蓮她們圍了個水泄不通。烏啦烏啦你一言我一語說個沒完,心蓮看著黑鴉鴉的人群和他們一張一合的嘴巴,一陣胸悶差點朝后倒去。
瓜姐緊緊扶著心蓮,大聲喊道:“大家冷靜!我們董事長剛生了場大病,身體很虛弱,有什么話讓一個代表說就行了,我們聽著。”
一個中年男人說:“我們要你們公司交一個人出來。”說著將一個工號牌遞過來。
瓜姐先接過來一看,臉色就變了,原來這正是老雕的工號牌,心蓮側臉也看見了,覺得事情可能比較復雜,便對辦公室主任交待說:“這樣,請大家到大會議室坐,上點茶水。”又對這個拿著工號牌顯然是領頭主事的中年男子說:“請您隨我到隔壁小接待室坐坐行嗎?我想先了解一下事情經過。”
看樣子,這中年男子應該是有些文化的讀書人,并不像一個十分不懂道理的。男子同意了,安排好眾人在大會議坐下后便跟著心蓮來到小接待室,瓜姐不放心要跟進來,被心蓮攔住了,要她幫著做好大會議的穩定工作。
兩人落座后,心蓮溫和地說:“到底什么情況,請您詳細說說。”
男子便說:“這個人,好幾天前到我們那里,對了,我們是湘西的。當時我姐姐家正在辦喪事,我不到十六歲的外甥女生了場急病剛剛去世了,家里非常傷心。這個人不知道怎么尋過來的,提著十萬塊錢,就找到我姐和姐夫,說想要討外甥女的遺體,和他兒子結陰親。”
心蓮一聽到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些兩束鮮花、未干透的水泥印跡……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她心慌氣短,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但仍極力壓制住自己,沖這人點點頭,讓他繼續說。
“雖然民間是有結陰親的說法,但我姐和姐夫都在政府部門工作,我們家也算得上是書香世家,覺得他這個要求非常荒唐,立馬就拒絕了。當時這人也沒繼續糾纏,提著錢箱就走了,我們也沒誰在意他去了哪兒。”男子繼續說,“外甥女安葬三天后,我們去圓墳,結果發現墓穴有動過的痕跡,仔細一查看,孩子的骨灰盒不見了!那洞穴中躺著十萬塊錢。我們在周圍四處搜索時,就撿到一個扔掉的皮箱中可能是不小心夾帶的這個工號牌。這上面又沒寫是哪省哪市的,就只有照片和一個號碼以及公司簡稱,我們是人托人一路問著尋過來的。”
男子十分焦慮地懇求道:“我姐和姐夫因為這事,都鬧心得住到醫院去了,他們拜托我無論如何要把外甥女的遺骨找回去,否則他們將一世難安。所以請董事長您務必幫忙,一定要將這個人找到,或者請您告訴我們他兒子的墓地在哪也行。”
心蓮此時的心情真的無法言喻,震驚?感動?難過?……老雕啊老雕,無論正確與否,他總是會用一種驚世駭俗的方式來處理他認為值得做的事,比如他砍掉自己一條腿就是為了陪妮妮!她百感交集,一時語噎,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她低下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但是腦子卻亂嗡嗡的,那個果決堅毅的柳心蓮不見了,平生頭一次,她失去了主張。
她此時想到了一個人,她必須得和他商量一下。
她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他在電話里說:“我現在正在你公司會議室。”
今天是柳強滿五七的日子,路帆一早就往江原趕過來。到了后他先去心蓮家,被告知心蓮已經來上班,便驅車直奔公司而來。恰巧就碰到這群亂哄哄到公司找老雕的湘西人,他踱到門口,聽了個大概,但只知道老雕偷了別人孩子的遺骨,其他具體情況也是一頭霧水。他不理解這個老雕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怎么盡干些不著調的奇怪事?
心蓮將路帆叫到自己辦公室,把情況原原本本跟他講明了。
路帆相當震驚:“沒想到都二十一世紀了,這個老雕的思想還活在封建社會,竟想了這么一出!”
心蓮嘆口氣:“他讀書少,本來就是個粗人,但為人耿直講義氣。唉!這事也怪我,當初柳強去S市后,和老雕聊天時,我開玩笑說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著柳強娶個媳婦,哪知這個傻老雕就聽進去了……”
“那你確定那個女孩的骨灰盒已經放到柳強墓里了?”路帆不放心地問。
心蓮肯定地點點頭:“我百分百確定。老雕一定是昨天或者今天凌晨偷偷去干的這事,他肯定不想讓我擔心,就躲起來了。”
路帆皺著眉頭認真思忖片刻,然后拍拍心蓮的手:“這事你不用出面,全部交給我來做吧!”
“你準備怎么做?”心蓮問。
“你也愿意給柳強結這門陰親嗎?”路帆反問。
心蓮果斷地搖搖頭,自己痛過哭過,能深刻體會人家父母沒了孩子后又丟失孩子遺骨的絕望心情。
“那不就結了?所以你放心,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路帆又安慰她。
路帆以公司名義出面喊來那個中年男子,又叫上幾個工人,一行人一起去柳強墓地,扒下水泥封口,揭開大理石板,只見一條紅綢帶連著兩個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骨灰盒安靜地躺在墓穴中……
路帆和那男人商量處理方式:我們老板身體不好,這事交給我全權處理。這個老雕確實曾經是我公司員工,但其人多日前就離職不知道去哪了,連還剩一個月的工資都沒領。他一直是孤身一人,也沒聽說他有其他家人,就和這死去的孩子感情深,公司是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但事情既然發生了,人家又握著他的工號牌,我們公司愿意承擔你們所有人員來往住宿、交通、生活費用,并將專門租賃一個靈車將女孩護送回家。除此外,公司還將會拿出一筆資金,作為精神損失費賠償給女孩父母,以表歉意。
男人見事已至此,外甥女遺骨能找回已經是最大安慰,人家公司又安排得如此周到,也便只能如此了。至于那個可惡的家伙,以后再慢慢尋找吧,會有他好果子吃的!
在路帆親自調度下,公司派出一名高管和幾名隨從,一起將女孩遺骨和這群人護送回了湘西,并留下二十萬元精神賠償金。至此,這個離奇事件就算劃上了句號。
但是老雕到哪兒去了呢?從此,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沒有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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