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炒絲瓜,一個家常茄子,一個素炒菱角米,唯一一個葷菜是辣椒炕陽干刁子,都是江漢平原時令小菜。一個瓷盆里裝著一大盆煮得黃澄澄、清亮亮的焌米茶,這是抵抗酷暑天的主要美食,再配上一盤小蔥油煎粑,便是今天晚餐的全部內容。
心蓮先盛了一大碗焌米茶,又將油煎粑和每樣菜都夾了一些裝在一個土瓷碗里,袁歡袁欣自覺地一人端起一個碗先給奶奶徐幺兒送去。袁柳跪在板凳上根據人數認真的擺放碗筷、舀著焌米茶。一家人坐在一起,開心地吃起來。
路帆很快將一大碗焌米茶灌進肚里,清涼滑爽的感覺將他火熱的胃熨貼得十分舒適,又舀了一碗,大口吃起各類菜蔬。心蓮做的飯菜,總是令他忍不住要多吃幾碗,這也是他在她家流連忘返、不愿歸家的原因之一。他開玩笑問她祖上是不是宮廷御廚,不然怎么就無師自通,手那么巧呢?
落日余輝灑遍了鄉野,吃過晚飯,孩子們在地里趕黃鼠狼、抓野兔,撒著歡的跑。
心蓮和路帆擔著桶去菜地澆水,走在后頭的路帆盡量將桶繩往自己這邊扒,感覺肩上一輕的心蓮扭頭看時,腳下被一堆土塊絆住,身子一歪,差點倒下。
“小心!”路帆一聲輕呼,探身試圖伸手去抓,沒想心蓮又穩穩地立住了,沖他燦然一笑:“放心!這點小坎坷難不倒我!”
望著這許久不見的少女般明媚的笑臉,他不禁呆怔住,一時竟忘了肩上的扁擔,心蓮一聲輕咳,將他從夢境中拉扯回來,趕緊邁起輕快的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一邊彎腰侍弄著菜地,心蓮一邊細細述說每樣蔬菜的特點和習性。
論起做農活,路帆確實顯得生疏許多。他學著心蓮的樣鋤著雜草,卻不時將周圍的作物薅掉,不一會竟然把自己的腳指頭給刨了一條傷口,血汩汩地流,心蓮趕緊在自己衣衫下擺處撕下一塊布條將傷口緾住。他嘆著氣說:“唉,這點活都干不好,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心蓮輕輕捂住他的嘴:“瞎說,你天生是干大事的人,讓你這秀才舞大刀才是埋沒了人才呢!”
他將那因勞作過多而長滿老繭的小手從唇上取下,緊緊握住:“你難道不也是被埋沒的人才?等著吧,我一定要讓這雙手成為一雙讀書寫字的手!”
這時,他驚奇地看見一道晚霞投射在她姣好的面龐上,將頰上那層細細的絨毛暈染成了一道薄薄的金邊,使得她的臉呈現出一種無比圣潔的美,他贊嘆一聲,情不自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摸……
不遠處,幾個多事的村民路過,趕緊跑去當做大新聞樣報告給路帆父母:不得了了呀!路家叔、嬸,快去看呀,你家帆伢子和袁家小寡婦真正膩歪死個人喲!
路父路母一邊篩著黃豆一邊悶聲應道:“伢們的事我們管不著。”
來人沒趣,只得怏怏地散了。
已經深秋了,路帆還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心蓮知道他舍不得買新衣裳。他的積蓄全都用在了她和孩子們身上,而且那次交給田麻子的七百元還是他找同學朋友借來的,每月還背著還債的包袱。
一想到這些,心蓮便心疼難忍,她省吃儉用去稱了幾斤毛線,日夜不停為他織起一件厚厚的毛衣。
他孩子般歡喜地套在身上,抱著她轉了幾個圈:“這愛心牌毛衣可真暖和啊!”隨后雨點般的吻落在她臉上……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是個君子,不讓自己越雷池半步。他尊重她,她是他婚前不忍褻瀆的女神。
她溫柔地靠在他的胸口,安心聽著那“嘭彭”強勁有力的心跳,只盼此時歲月靜好與君老。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想,它便不來。
路帆的公辦教師轉正資格到底被別人給抵了去,聽說在決定下達前的關鍵時刻,縣、鄉兩級教育部門和學校及大隊部都分別收到了舉報信,說路帆生活不檢點、作風不正派,和一個風流寡婦攪在一起,有損人民教師威儀……
這個結果對正意氣滿滿志在必得的路帆不能不說是一個沉重打擊,他玩起了消失,一整天音訊全無,誰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對一個存心想躲起來的人,又有誰能找得到呢?
心蓮隨路帆父母尋了半夜,兩位老人堅持將她趕回家照顧孩子,說一個大男人量他也不會怎樣。
她回去哄睡孩子后,自己也又累又乏,不禁打了個盹。接著就被一陣陣刺鼻的氣味熏醒,她睜開腥松的眼簾,看到一個蓬亂著頭發,咧著豁牙的嘴巴,臉上帶著女巫般笑容的老太婆,嚇得一激靈,趕緊坐起了身,仔細一看,原來是婆婆徐幺兒。
徐幺兒用一根指頭壓住自己的嘴唇做“噓”狀,一只手里拿著幾張黃裱紙在心蓮臉上掃來掃去,一邊嘴里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家里有個晦氣神,我今出馬降魔成……”念完后朝心蓮臉上”噗”噴出一口水,又將手上的黃裱紙扔到床邊的火盆里。
心蓮抹去臉上的水,跳下床,攙住婆婆:媽,別鬧了,我送您回房去吧!
徐幺兒嘟著嘴一扭身子:“不要!晦氣神沒除掉,我不走!”然后又笑嘻嘻地指著心蓮,“你就是那個晦氣神!”
心蓮哄道:好好,我是晦氣神,我保證將晦氣神轟走,明天一早您來看好不好?
“真的?那好!”徐幺兒又咧開嘴笑了,瘋瘋癲癲地任由心蓮扶著到自己房里躺下。
回到床上,心蓮再也沒有了睡意,抱著雙膝發了一會呆,然后跳下床拿起手電筒,打開門走進夜幕中。
屋外冷月孤星,她一人形單影只,打著電筒,縮著脖子一遍遍仔細搜索。
在離村子兩里地的村里老人夏天守夜用的一個瓜棚邊,遠遠地,她看到有點點火星一閃一滅,便壯著膽子叫道:“有人嗎?”
那人站起身,她一眼便看到那熟悉的輪廓,扔下電筒便飛奔過去撲到他懷里:“你干什么?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他圈住她,嘴里噴著濃濃的酒氣調笑道:“放心……我才不會……跟你一樣……去尋死!”
她狠狠捶了下他的胸口:“都什么時候了,還開玩笑!”
又看到瓜棚前的地下擺著幾個空酒瓶,他的手上夾著半根煙,擔心地詢問道:“你從不抽煙喝酒,今天一天就在這里做這些事?”
他呼出一口氣:“出來……透透氣……悶得慌!”
她的眼淚不爭氣地溢出來:“都怪我,若不是我連累你,這事就成了。我婆婆說我是個晦氣鬼,我就是個晦氣鬼,誰接近我都會倒霉……”
話音未落,她的嘴唇便被什么給堵住了,他發燒般囈語道:“傻瓜……這事與你無關……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你知道……我從來都不屑……做這些令人不齒的齷齪事!是有人用下三濫的手段在整我。我只是……感到憋悶。你……陪陪我……陪陪我……”
溫香軟玉在懷,酒精的效力使他熱火焚燒。他的吻饑渴地探詢在她的眼角、眉梢、耳邊、唇畔……又撬開貝齒,深深探入那清香軟滑之所。
一陣意亂情迷,他將她更緊地擁在懷里,幾欲揉入骨中,他笨拙的手探到她胸前,她呻吟一聲,一陣顫栗,反手將他牢牢環抱住。
受到鼓舞,他更加興奮起來,抱起她向瓜棚里走去。
懷著幾許渴求、懷著無法言喻的愧疚,她努力迎合著,只要他要,只要她有,她愿意奉獻一切、奉獻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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