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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作者：王向東123    

　　這個出乎意料的慘痛結果，誰也不愿看到，誰也無法預知，事情是陰差陽錯，一步一步發展演變而來的……

　　“跳樓啦！有人跳樓啦！”

　　“哪里？哪里跳樓啦？”

　　“工務段！南嶺工務段有人跳樓啦！”

　　隨著刺耳的喊聲，街面上一陣騷動。正在緩緩行走的葉夢云被驚呆了，咯噔一下，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兒，連氣都喘不過來。她依了樹，輕輕捶打胸口，忽然間聯想起大清早遇到的那些蹊蹺事兒，越發緊張得心幾乎跳出來。不知為什么，在她的潛意識里恍惚覺得這跳樓似乎與自己有些撇不清的不祥關聯……

　　要說今天清早，葉夢云打一起來，左眼就開始無緣無故地跳個不停，睜開眼睛跳，閉住眼睛也跳，跳得她心慌意亂。

　　人常說，右眼跳財氣，左眼跳晦氣。莫不是……葉夢云想到這兒，再聯系最近幾天接二連三鬧心的事情，心里直發虛。她著急地用手在左眼上一遍一遍揉，一遍一遍搓，可是一丁點兒作用都沒有——該跳照樣跳。她無助又煩躁地直跺腳。

　　石玉蘭端著精心為女兒準備的早點，這時正推門進來，葉夢云心神不寧地跑過去，扭著身子氣哼哼地喊起來。

　　“媽呀，你快看看，這是咋了嘛！左眼老跳，老跳，不停地跳，煩死人了！”

　　“別急，過來讓媽仔細瞅瞅。”石玉蘭把女兒拉到窗前，湊著光亮，用手輕輕地撫著她的左眼，細細端詳。

　　“左眼跳，不吉利。媽，不會出啥事吧？”葉夢云怯怯地問。

　　“呸呸！大清早不要滿嘴跑火車，信口亂說！”石玉蘭大聲嗔怪。“眼皮跳是常事，沒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媽有個法子，一用準靈！”

　　石玉蘭麻利地切了一薄薄的黃瓜片，小心貼在女兒的眼皮上。

　　“行了，神仙一把抓，過一會兒就不跳了。”石玉蘭邊寬慰女兒，邊遞上一碗黃澄澄的小米粥。“先吃飯吧！”

　　黃瓜片粘在眼皮上，涼絲絲的，葉夢云揪著的心稍稍松了一點，就著碗邊小小嘬了口粥。

　　一只蒼蠅繞著桌子嗡嗡飛，試探著要落下來。石玉蘭時不時站起身驅趕。蒼蠅抵御不住香味的誘惑，一次次撲向餐盤，眼見得就要落在飯菜上，葉夢云急切間猛一揮手，不成想卻把飯碗碰到地下，“乓”一聲摔個粉碎。她一時愣住了。石玉蘭忙過來彎腰撿拾殘片，不巧又劃破了手指。葉夢云慌亂地捏住母親的傷口，懊惱得幾乎哭出來。

　　“都怪我，都怪我！媽，要不要緊？”

　　“沒事。我沒那么金貴。不就蹭破點皮嘛，幾天就長好了。”

　　“我就說左眼跳，不吉利。你還不信……”

　　“呸呸！又胡說八道！什么事從你嘴里出來就變味了。打個碗算啥？碎就碎了，歲歲平安，歲歲平安嘛！”

　　石玉蘭用嘴把指頭的傷口吮了吮，拿起笤帚簸箕，邊清掃邊關照女兒說：“趁熱吃，吃完了，再到床上躺躺，閉上眼睛，好好舒緩一下。”

　　一連串兒的事讓葉夢云真像吃了蒼蠅，心里直膈應。對母親的話她將信將疑，但是她愿意相信，因為這樣能叫她得到一絲兒寬慰。她在內心也默默地祈望這些話能夠成真，讓自己的生活工作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她躺在床上，手下意識地輕輕撫著小腹，想起和羅立春在省城的那一夜私情，頓時像打開了五味瓶，甜酸苦辣辛一起涌上心頭。她不知道絞盡腦汁編織的計劃是個什么結果，不知道走到這一步是對還是錯，不知道命運會眷顧自己，還是會戲弄自己。腦子里亂糟糟的，心煩意懶，想上午干脆不去上班了。憑她和羅立春現在的特殊關系，即便有什么事，他責無旁貸地會挺身頂住。既然如此，身體不舒服，何苦與自己過不去，強打硬撐呢？想到這兒，葉夢云伸手拉過一條毛巾被，側身蓋住，打算睡一會。

　　人是躺著，腦子卻靜不下來。她轉念又想到，羅立春這兩天被從鄉下來的媳婦折騰得焦頭爛額，猶如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不知道怎樣呢。但愿羅立春能不顯山不露水地擺平那鄉下女人，要真是那樣，可就謝天謝地了！如此以來她夢寐以求的欲望便可以實現。倘若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著想著，葉夢云心里犯怵，脊背發涼，再也躺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來。她揭掉黃瓜片，眼皮似乎跳得輕了些，又舀了一盆水，洗了臉，用梳子攏攏頭發，穿好衣服，準備去上班。她改變了主意，覺得到了段機關，比起貓在家里閉目塞聽，胡思亂想，心里還能踏實一點。

　　葉夢云懨懨地出了門，沿著天天都要走過的南嶺縣城大街，朝工務段去了。

　　深秋的山風如同神奇的畫筆，把聳立的群山和她懷抱中的小城點染得赤橙黃綠色彩斑斕。永清河波光粼粼，卷著細小的浪花繞城而過。暖暖的陽光下，車水馬龍的街巷融匯在嗡嗡的市聲里，使徜徉其中的人們感到溫馨而平和。小城素淡得像流水一樣的生活，按照自己的腳步不停歇地朝前行進著。

　　街上宜人的景色和氛圍絲毫沒能感染到葉夢云，面對著與往日沒有任何差別，依然普普通通的一天，葉夢云卻覺得有些異樣，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會發生什么不測，邊走邊想著重重心事。

　　就在這時，街面上便突然發生了剛才那刺耳的喊聲和一陣騷動。

　　固有的祥和瞬時被打破了。很快，一輛白色急救車拖著“嘀嘟——嘀嘟”的長音，急速朝城西駛去。那正是南嶺工務段的方向。葉夢云無暇再想，緊隨其后而去。

　　沒走多遠，凌厲的警笛聲又從身后追上來，一輛藍白相間的警車閃著刺眼的燈光呼嘯而過。遇到這種極少見的異乎尋常的情況，葉夢云冷汗直冒，臉色慘白，抬腳就要追著警車跑。剛一邁腿，怕惹人注意，又躊躇起來，只能加快腳步匆匆朝前趕。過往的路人也都紛紛駐足張望，交頭接耳相互探詢，好事的索性呼朋引伴，鬧嚷嚷地循聲而去，想要看看南嶺工務段究竟出了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

　　急救車開得飛快，穿過幾個街區，徑直闖入南嶺工務段。車后的揚塵裹著落葉紙屑也一齊撲了進來。傳達員楊翰庭老漢顧不上這些，一邊用手在鼻子前面揮著，一邊頂著風塵，蹣跚著過去閉了大門。

　　工務段的辦公樓前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段長曲建黑著臉站在中間，一言不發。副段長羅立春蹲在地上，周圍散落著斷裂的樹枝、枯葉，破碎的窗扇、玻璃，還有斑駁的暗紅血跡。只見他面色晦暗，渾身顫抖，豆大的冷汗不停從額角滾落。他懷里蜷縮著一個女人，披散的頭發被血污粘在一起，掩蓋著臉。正是羅立春的媳婦秦臘梅。他使勁掐著女人的人中，手指幾乎要痙攣了，也不敢稍稍放松一點點。他帶著哭腔，一會兒大聲呼喚：臘梅，你醒醒！臘梅，快醒醒呀！一會兒朝保衛科長魏國平和三五個幫忙的男女喊：急救車怎么還不來？去啊，趕快再去催催！

　　魏國平哪敢怠慢，聞聲就朝外擠，還沒走出人群，就聽見傳來“嘀—嘟”的笛聲。有人喊：讓開，快讓開！聲音沒落，急救車已經開到跟前。訓練有素的醫護人員疏散開圍觀的人，迅速把擔架抬過來。一個鼻梁架著眼鏡的醫生先俯身將手搭在女人的腕上，摸摸脈搏，又撩起遮在她臉上的頭發，分開眼皮，查看了瞳孔，隨即打開藥箱，抽出針管，注射強心針，然后直起腰來果斷吩咐：爭分奪秒，抓緊送醫院搶救！醫護人員麻利地把女人抬上擔架，送進了急救車。

　　羅立春緊隨其后，要爬上車。就在這節骨眼上，一輛警車闖進大院，急速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