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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試探

作者：塵素墨    

　　第二日，我去瀑布戲耍修煉，嘴角已帶了甜蜜的笑容。早起山霧彌漫，露珠從樹葉上滾落，打濕我的衣衫。我忽然玩性大發，將霧水凍結。只見一時間噼噼啪啪，水珠凝結然后像冰雹般窸窣砸下。雪絨甩甩身子，將冰珠抖落，看著我的目光好像我做了多么無聊的舉動一般，很是無奈，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我也算見識過一些名山，但我最愛的，卻仍是伏兮神殿后不知名的深山老林。伏兮的山不如珞雪南方的山中植被豐富有趣，也不比圣殿坤眠山的沉穩神圣，只是普通的一脈老石舊木，泯然在武紀大陸毫不起眼，但那是我出生轉世的地方，有我成長的印記，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對我來說都熟悉而親切。我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想把突然而來的鄉愁吐掉，然后慢慢走到瀑布下面，任水柱擊打在身上。

　　吃過午飯，拍拍身上的干糧碎屑，我仰面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沒有霧霾的時空太陽就是燦爛，空氣就是清新啊。我兀自高興的胡思亂想，只覺眼前的光亮暗淡下去，睜開眼就看見楚風笑吟吟的站在我面前。我翻身側躺，沒理他，嘟囔道：“你對龍行山很熟嗎？怎么到哪兒你都能找到啊。”

　　楚風席地而坐，從懷里掏出果子給我，說：“既然都是喜愛山嶺之人，自然知道怎么找美景了。這是今天新到的供給，多吃點果子，對身體好。”我道了謝，閉著眼睛咔吧咔吧咬了起來，快吃完了，楚風才接著說：“我們演練了新的攻擊方式，大伙兒想找你去看看呢。”

　　我扔掉果殼，利落的起身，埋怨道：“怎么不早說。”楚風揚眉笑道：“怎么也不差這吃果子的這點時間。”兜兜轉轉走下山，就看見珞鈺和翼南迎面走來，翼南笑道：“圣女，讓我們好找。”珞鈺斜著眼睛瞅我，哼哼唧唧的楚風道：“東臨王不僅帶兵打仗十分出色，看來連找人也是個中能手啊。”我沒理珞鈺的陰陽怪氣，讓翼南領路，徑直朝演練場走去。

　　演練場的觀武臺上，隨風捻著白胡子不住的點頭，滿意的不得了。珞云一席藏青戰袍，端的俊逸溫暖。我站在珞云身側，珞云輕輕抓住我的手，拇指緩緩摩挲我的手背，我被這大庭廣眾下類似偷偷摸摸的親熱舉動弄的臉上發燙。

　　大祭司翼塵對我越來越和善，他笑瞇瞇的對我說：“圣女快看看我們和乾風勇士通力合作開發的新技能，幫我們指點指點啊。”我忙手握空拳放在嘴邊，低低的咳嗽兩聲，掩飾尷尬。然后回道：“不敢不敢，大祭司快演示吧。”

　　翼塵點頭揮手示意，令旗一打。只見陣前的乾風武士動作迅猛的沖向敵人，在近身格斗時速度極快的將對手的手臂擋開，讓心臟這個重要部位暴露出來。珞雪祭司和巫師們則與此同時發射冰箭、冰刃，直逼對手心臟，一招斃命！

　　我不禁拍手喝彩，贊道：“好利落的身手！乾風武士名不虛傳，速度果然快的驚人。與我珞雪祭司和巫師如此配合，世奴再強悍只怕也難逃一死。”隨風哈哈大笑，對我說：“這還是東臨王智勇非凡，想到的好方法。武士、巫師最大程度的發揮各自的優勢，互相配合互相補足，攻擊力真是驚人啊。”楚風忙笑道：“謝大長老謬贊。我也是受祭司們雙箭攻擊的啟發，才想到的。”珞云點點頭，亦贊道：“如此可與崇靈盡力一戰，一雪前恥。”

　　從演武場出來，珞鈺瞧著無人理論，跑到我身邊低聲道：“你和楚風怎么回事？”我挑挑眉頭，道：“什么怎么回事？我在山上練功，他找到了我，就這么簡單。”

　　珞鈺斜著眼睛瞅我，不滿的說：“這么多人找你，怎么就他找到你了。這次是，上次也是！別以為我不知道崇靈襲擊軍營那天你和他都在山上，還一起下山。哼哼，你生來敏感又有寒潭的寒力，知道哪里有湖有水，適合練功。他一介武夫，怎么也知道的，怎么就那么巧次次都能找到你？”

　　我氣急了，大聲的打斷越說越激動的珞鈺，罵道：“你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是懷疑楚風還是在懷疑我。珞鈺，你以為你是誰啊？你還能管我和誰交朋友不成？”珞鈺看著氣鼓鼓的我，蹙眉道：“微，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你別忘了，他是乾風國的王爺！”我頓下腳步，歪頭嘲笑道：“珞雪和乾風現在可是盟友。”

　　珞鈺看著我恨恨的說：“你少拿這話搪塞我，利盡人散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珞雪和乾風祖祖輩輩打過多少次戰役？兩國邊界的村莊里，每一戶家里都有和乾風戰死或者被乾風殺死的親人。乾風也是一樣！結盟只是暫時的。我是為了你好，小心被王兄知道。”

　　我看著珞鈺，然后低眉緩緩一笑，說：“我和楚風沒有任何曖昧，難道這還不夠么？跟了你哥，難道我就連交朋友的自由也要失去嗎？我相信珞云，我想珞云也一定相信我。況且珞云他應當明白，如果我和他都不能相互信任。那，那我們之前的日子都算是白相處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珞鈺低著頭，陪了我半響，最后說了句：“你也別忘了，王兄是君王。”然后轉身離開。我望著珞鈺的背影，微微有些躊躇。

　　明月皎皎。月光下，我靠在雪絨的身上，身旁點著篝火，篝火上架著一支羊腿。我愜意的呷了口酒。自從與楚風相熟，我越發喜歡席地而坐與酒為伍。但是，我和楚風飲酒的心情可全然不同。他喝的是乾風盛產的烈酒，辛辣綿長后勁兒足。我一直覺得他是在借此買醉逃避，喝的就是個痛快，為的是解憂忘愁。而我的酒囊里裝的是珞雪宮廷里的桃花釀，帶著桃花的香氣和絲絲甜膩。喝的是味道，為的是與良辰美景同賀同醉。

　　篝火上的羊腿已經烤好了，再烤就要糊了，我的身子被篝火照的暖烘烘的，不想挪動半分。唉，為了美食，還是得掙扎著起來啊。我嘆了口氣，正欲起身。

　　這時，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我抬起頭，看到了珞云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隱隱的笑意。我順勢又坐了下來，看他取下羊腿，然后用匕首一片片的片下烤肉，放到盤子里。我重新躺好，樂得欣賞他不甚熟練的動作。這也許是他這個一國之君第一次為別人服務吧，我偷偷樂著，心里比喝了桃花釀還要美還要甜。

　　珞云抬眼看到我一臉陶醉的樣子，撐不住輕輕笑了起來。待看到我手邊的酒囊，有些不悅的說道：“喝酒傷身。”我含笑回答：“里面裝的是桃花釀，這一點份量是喝不醉人的。今兒的月亮特別好看，讓我忍不住想陪它喝一點。”珞云笑著搖頭道：“你總是有理。”說完，從我手中拿過酒囊，說：“那我也陪你和月亮喝一口，不辜負美月佳人。”我被珞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我第一次發現珞云的眼神那么醉人。我摸著有些發燙的臉頰，傻樂呵呵的看著他。

　　半響，我回過神來，狀似無意的說：“今兒珞鈺朝我發了不小的脾氣呢。”珞云揚眉，我笑著說：“今天，楚風從山上找到了我。珞鈺知道就不樂意了，排揎楚風會找人，還罵我交友不慎。你的好弟弟是在替你吃醋呢。”說完我屏住呼吸，小心觀察珞云的反應。

　　珞云不在意的勾勾嘴角，將裝滿烤羊肉的盤子推到我面前，然后抬眼問道：“你想和東臨王交朋友嗎？”我點點頭，說：“是啊。他是個爽快利落的人，說話辦事不藏著掖著，與我脾氣頗為相投。而且他也是個熱愛山川的人，和我有共同話題。”

　　我伸手拉著珞云的胳膊，趕緊追問：“你不會介意吧？”珞云拍拍我的手，頓了頓說：“我相信你，自然不會介意。只是，他畢竟是乾風人，萬事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聞言悄悄松了口氣，巧笑焉兮的說：“我曉得的。我們聊天都是說些沒營養的廢話，我會小心的，絕對不會泄露什么國家機密給他。”我俏皮的對珞云眨眨眼睛，接著說：“至于我的安全你就放心吧，以我現在的寒力，能傷我的人應該沒有幾個呢。”

　　想起今兒剛到的糖腌楊梅，酸酸甜甜很解膩。于是起身對珞云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取楊梅，咱們好配肉吃。”

　　我歡快的往營帳跑，壓下心里的小小內疚。珞云對不起，我不想這么故意的試探你，我多么希望在你面前可以坦坦蕩蕩毫無心機。可是，就像珞鈺說的。你不僅是我的愛人，更是君主。我只是真的想知道你是否介意。歲月靜好，我想留住現在的美好，我想好好經營我們的愛情，我不希望我交楚風這個朋友讓你心存芥蒂。

　　于是，我不知道背后篝火旁，珞云細細摩挲著手中鋒利的匕首，口中喃喃的說：“已經熟悉到可以毫無顧忌的直接叫他的名字了嗎？楚風，你還真不容小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