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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習術

作者：塵素墨    

　　行刺之事，種種跡象顯示璟嬪出自乾風，卻沒有十分確鑿的證據。刑部尚書見一次珞云，步子就愈發不穩，我真擔心他顫顫巍巍的別摔了跟頭才好。至于刑部的偵查結果，珞云不置可否，也許他的暗衛給了不同的答案或者查探不到真正的幕后操縱者，幾日來眉頭緊鎖目光沉沉。

　　我眼看著珞云茶飯不香，于是打算在宮中多逗留了兩日，不想隨風竟提前出關。一出坤眠山隨風就把大祭司幾個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后派人來接我回圣殿。想想大祭司吃癟的樣子，我還是挺開心的。

　　珞云看我忍不住偷樂目光陰郁的問：“就這么想回去嗎？”

　　幾日的交心相處，我漸漸明白了珞云的表達模式。帝王，總是高深莫測霸氣威嚴的。從小先王后就這么告誡和教導他，不能讓臣子知道你在想什么，要讓別人看不透摸不清，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帝王之道。珞云從小就冷著一張臉，于是父王不喜兄弟不親，也許他天性并非如此，但久而久之也就慣了。除了珞鈺，總是牛皮糖一樣粘著他親親熱熱的喊哥哥，珞云接受到的永遠是或畏懼或嫌棄的目光。

　　“和我真正親近的人，只有母后、鈺弟。現在還有你。”珞云站在樹蔭下，目光沉靜的對我說。

　　看著這個站的筆直，表情和平日里幾乎無異的帝王，我心里忽然泛起細細微微的疼痛。真的會習慣嗎？坐在殿堂之上，努力看穿下面每一張臣子的臉，卻不能讓任何人看透自己。高處不勝寒，那種被迫將自己架在頂端無處訴說無人依靠的孤獨，大概也只能他自己體會。

　　這張隨時冷冰冰甚至偶爾陰冷的臉，所有情緒的反應，開心不開心都凍結在冰冷的表情和眼神里。他能表達的情感實在有限。他有些孩子氣，我甚至覺得他根本不懂得怎樣表達，萬年冰封的臉已經成了抵擋任何情緒溢出的盾牌，盾牌內情感翻騰盾牌外波瀾不驚。

　　所以看著他陰郁的眼神，我吃吃的笑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氣，只是舍不得我，可能還有點對隨風一出來放風就揪我回去的小小氣憤。

　　珞云嗔睨著笑彎了腰的我，微微嘆了口氣，伸臂將我攬入懷中。我用手指細細摩挲他微涼的臉頰，歪著頭笑嘻嘻的說：“你吃醋啦。”珞云低頭瞪視我，硬邦邦的說：“我沒有。”

　　我輕輕掙開珞云的懷抱，瞅著他笑哈哈的往外跑，把開門的侍衛驚的連連后退，和抬腿進門的珞鈺撞了個滿懷。珞鈺扶起快笑軟了的我，樂呵呵的問珞云：“王兄，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不成？”

　　珞云狠狠的瞪了珞鈺一眼，摸不著頭腦的珞鈺轉頭用眼神詢問我，我撐不住又撲哧笑了出來。珞云微有些惱羞成怒的一屁股坐在軟榻上，珞鈺對我抱拳一禮笑吟吟道：“王兄這么兇，好嫂子，你告訴我吧。”

　　我陡然紅了臉，朝珞鈺啐了一口，罵道：“沒正經”，慌忙跑了出去，沒有看到珞云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翌日，風起。隨風站在圣殿正門前等我回來，白袍翻騰白發飄飄，隨風雙眼含笑溫暖如春。我拎起裙袍，帶著雪絨跑到隨風身邊，隨風用手指點著我的腦袋，恨恨的說：“絆住了心了？不知道回來了？”我拿下隨風頂在我頭上硬的跟鐵似的手指，握在手里輕輕搖晃，撒嬌道：“不要生氣了，我回來了啊。再生氣臉上只剩皺紋，看不到笑臉啦。”彼時天空很藍，萬里無云，日光清清涼涼的灑在身上，舒服愜意。

　　關于在王宮內發生的事情，隨風沒有問起，我也沒有提起。除了珞云隔三差五遣人送來的吃食和小玩意兒，一切好像我離開前的樣子，平淡安靜。

　　只是回來后的日子，隨風急切的將他近百年的巫術經驗，還有這一段時間閉關悟到的心得傳授給我。我禁不住問他：“怎么這么著急？”

　　隨風捋著胡須，微微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總感覺要發生大事，心神不安。早點教會你，我放心些。”

　　我吐吐舌頭，心里偷著樂了。感覺不是女人的專利嗎？隨風閉完關有點神經兮兮的了。

　　在隨風日出拉我出門日落才放人的緊密“集訓”下，我的巫術大有進益。以前是我偷懶，初到這個世界，和我原本時空完全不同的理論觀念秩序讓我一時難以接受。雖然事實證明了巫術的存在，但我學習的時候，一直帶著懷疑的態度，從沒用心過。以至于我“內功”深厚，但“拳腳招式”拙劣。

　　我不是從小進入神殿學習的巫士，半路出家基礎很不扎實。一直以來，我都用原來時空的物理理論來解釋巫術，自己說服自己。隨風知道我對巫術的想法的時候，又驚詫又欣喜。驚詫的是我到底是怎么練到這個程度的？竟然沒有走火入魔。欣喜的是我自己找到了自以為合理的解釋，而這些對隨風而講十分新鮮。每每與我討論完，我倆都會各自消化沉思許久。

　　巫道是內外兼修的功夫，有如少林寺的絕學，要與佛法相輔相成。理論知識的攝取直接影響著巫術的練習，有些靠師傅口傳面授，有些只能自己領會頓悟。隨風告訴我，世界萬物均有靈，靈的起滅轉運決定著物的存在和生死。而靈有富集的特性，它們愿意靠近更強更大的靈源。巫術，就是基于這一切而產生的。

　　經寒潭后，我體質極寒。這世間只怕沒有什么生靈能夠有我這般精寒，因而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召集最多的寒靈。寒屬性的靈在我本身的靈的吸引下聚集，為我所用。我有極其豐富的資源，但我缺乏的是使用的經驗。將寒靈運用到什么程度，決定著我演化操縱利器的威力。

　　這和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里的東東差不多嘛，我心里偷偷打著哈哈。

　　巫道中目前能夠幻化出的利器有常見的冰箭、冰刃、冰盾，還有極少數巫師能變換出來的冰鉤，冰彈，據說巫道圣祖可以用精純的寒氣殺人。

　　我不以為然的挑眉道：“不需要幻化出有形的冰器以刺穿身體，而是直接讓人體內的寒氣聚集形成傷害，理論上很容易吧。”隨風一把上來抓住我，問：“你剛剛說什么？”

　　我奇怪的眨了眨眼，搖頭晃腦的說：“天下武功集大成者，飛花走葉均可傷人。那么巫術，也不一定非得局限在有形的東西上啊。”

　　隨風瞪大眼睛盯著我，我嘴里含著剛咬下來的蘋果呆呆的看著他。忽然隨風哈哈大笑起來，笑的酣暢淋漓，連趴在山洞口看風景的雪絨都奇怪的回頭瞅著他。許久，隨風抹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跨步來到我面前雙手握住我的雙肩，眸光閃亮的說：“塵微，你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寶！”

　　我眸光微閃，微笑著附和：“我是天下掉下來的呀！”

　　我感受靈和寒氣的強弱變換，召集靈形成冰器，反復練習竟卓有成效。我經常弄出些出人意表的小招數嚇嚇隨風，日子過的飛快。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王宮來人送了封信，普普通通的家信模樣，雪白的御用宮紙上無只言片語，里面端端正正的夾著一片秋歡樹葉。

　　我用手輕輕拈起樹葉湊在鼻尖，卷起嘴角，甜蜜的感覺緩慢又迅速的爬上心稍。隨風在一旁重重的哼了一聲，我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心道老人家就是愛裝腔作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