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舒接到趙嬋娟電話的時候,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電話對面老媽說了什么。
“你爸住院了,你一會兒來一趟吧?!彪娫捘穷^,趙嬋娟說了醫(yī)院名稱后就掛了電話。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傅爾雅看到方明舒的表情,預(yù)料到可能出事了。
方明舒把手機(jī)揣回口袋,“我們?nèi)メt(yī)院,我爸住院了。”
方明舒昨天晚上睡不著覺,索性就開始查姜睿的事,姜睿死而復(fù)生回來的事,在當(dāng)?shù)卣搲弦呀?jīng)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不少人在問姜睿是什么人,就有人做了個簡單的總結(jié),總結(jié)上具體到姜睿上的學(xué)校。方明舒聯(lián)系上了發(fā)帖人,細(xì)問之下才知道發(fā)帖人就是姜睿的一個同學(xué),方明舒當(dāng)即就亮了自己的身份,言明自己想做一期特別節(jié)目,想約對方見個面,了解一些細(xì)節(jié)情況,對方倒是很爽快的答應(yīng)了。
今天起來之后,方明舒就帶著傅爾雅去赴約了。
他們約在一家咖啡廳,方明舒和傅爾雅到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到了,那是個打扮的挺精致的女人,平常應(yīng)該很注意健身保養(yǎng),四十八的年紀(jì)看起來像是三十多歲。
“你們好,我是顧文瑜,姜睿曾經(jīng)的同學(xué)?!鳖櫸蔫ぢ渎浯蠓降淖隽藗€自我介紹。
“顧女士你好,很感謝你百忙之中答應(yīng)這次會面。”方明舒說完了場面話,“我姓方,方明舒,這是我的助理傅爾雅?!?br>
方明舒和傅爾雅在對面坐下,雙方略作寒暄,顧文瑜好奇地看著方明舒,“我能問一下,姜睿真的回來了嗎?你們見過他了嗎?他看起來,真的是十八歲的樣子嗎?”
傅爾雅注意到顧文瑜在問這話的時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這是緊張的表現(xiàn),她心中浮上一個猜測,少年姜睿,可能對這位顧文瑜女士來說是特別的。
“我見到過一張照片,他看起來的確是十八歲的樣子。”方明舒說。
顧文瑜愣住了,她眼圈微微有些泛紅,像是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就是有點太激動了。照片……可以讓我看一眼嗎?我也要確認(rèn)一下你們不是騙子。”
方明舒將手機(jī)拿出來,他所謂的照片,其實是監(jiān)控截屏,因為現(xiàn)在的監(jiān)控攝像頭都是搞清,所以截圖出來的畫面很清晰,方明舒將手機(jī)推到顧文瑜面前。
顧文瑜看向手機(jī)界面,畫面中,一盞路燈下,少年眉目清秀,眼神清亮,是十八歲的姜睿,他真的穿過了時間的走廊,來到了三十年后。
一滴眼淚猝不及防地滾落,落在了屏幕上,顧文瑜連忙擦掉,“抱歉,我只是……”
“沒關(guān)系?!备禒栄判闹械牟孪氤烧媪耍澳愫徒T?jīng)……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們沒有關(guān)系。”顧文瑜抬起頭,她笑了一下,“這么說是不是不可信?如果沒關(guān)系,為什么對他的事情記得那么清楚?”
“畢竟三十年了?!比甑臅r間,足夠讓人遺忘一些事和人。除非這個人是特別的,被反復(fù)拿出來懷念,被反復(fù)銘記,打敗時間的力量,才能夠在三十年后,依舊清晰如昨。
“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其實高中那會兒,我暗戀他?!鳖櫸蔫ふf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清澈明亮,像是昔日走在高中校園里的小姑娘,“所以我收集他的一切信息,他當(dāng)時是年級第一,我一開始成績并不好,但我用三年的時間,沖到了年級第二,我們其實沒有說過幾句話?!?br>
時間的齒輪,在她的敘述中迅速往回?fù)堋?br>
三十年前,高三。顧文瑜抱著書從高三一班的教室外走過,她只敢偷偷用眼尾余光去看坐在窗邊的姜睿,有一次她沒忍住回了頭,卻正好撞進(jìn)了一雙明亮含笑的眼眸里,是姜睿正好回頭看到了她,他沖她略微點了下頭,那瞬間,顧文瑜聽見了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老師把年紀(jì)前十的學(xué)生喊到多媒體室詢問高考志愿。
“你想考哪里啊?”姜睿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在耳邊響起。
顧文瑜倉促抬頭,發(fā)現(xiàn)姜睿就坐在自己邊上的位置,此時正微笑著看著她。
“我……我想考京大?!鳖櫸蔫ぞo張得手心里都是汗。
姜睿聞言眼睛都亮了,“好巧,我也是。”
他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希望我們一起考上京大。”
顧文瑜用力地點頭,這瞬間,她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可能自己并不是孤單的暗戀,她努力想要靠近的人,可能也有點喜歡自己。
藏起這份心情,她更加努力了,最后一個月,她想贏。
高考結(jié)束之后,就開始了等待出分的日子,顧文瑜很緊張,每天都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覺,終于出分,在看到自己的分?jǐn)?shù)超過了往年京大的分?jǐn)?shù)線時,顧文瑜很激動。
去學(xué)校填志愿那天,顧文瑜又遇見了姜睿。
她至今都還記得姜睿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上衣,一條黑褲子,一雙洗刷的很干凈的白球鞋,他很開心地走到她面前,“恭喜你,你考得很好,我們可以一起去京大念書?!?br>
“嗯,你也考得很好?!币驗榫o張,顧文瑜其實不太敢看姜睿的臉,眼神對視都會慌亂的挪開。
“我們到時候一起去報到吧?!苯Uf,“顧文瑜?!?br>
顧文瑜胡亂地點了頭,她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樣回了家,后來的三十年里,顧文瑜無數(shù)次后悔,那天她沒有好好看他,因為那是她見姜睿的最后一面。
那個暑假,在顧文瑜接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她聽到了同學(xué)在QQ消息群里發(fā)的消息,說是年級第一,考上京大的姜睿去世了。
在看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顧文瑜整個人都懵了,隨后她覺得這一定是個假消息,這些人在開玩笑,她拒絕相信。
她從那一天開始,屏蔽了外界的消息,京大開學(xué)那天,她在車站沒有等到姜睿,她一個人踏上去往京大的火車,一個人報道,京大真的很大,大到能夠輕易藏起一個人,顧文瑜堅信姜睿到校報道了,只是因為學(xué)校太大了所以一次都沒有遇見過。
一直到有一天,她聽見兩個女生在談?wù)撘粋€叫作姜睿的男孩子的見義勇為事件被報道了,真可惜啊,才十八歲,考上了他們學(xué)校,死訊卻是和錄取通知書一起到的,男生家里人該多難過啊。
顧文瑜抱著書站在原地,她一個人站了很久很久,要到這個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早就淚流滿面,一種遲到的鈍痛襲來,顧文瑜后知后覺的開始面對一個事實——姜睿真的已經(jīng)不在了。
那個笑起來很燦爛,眼神清澈明亮,和她約好一起考京大,一起來京大報道的少年,他不在了。
那之后,花照常開,日升日落不停歇,他倒在時光長河里慢慢褪色,日夜輪轉(zhuǎn)不停歇,一年、兩年、三年,最終跑過了三十年的漫長時光。
“隔了這么多年,我認(rèn)識的人好像都不記得這個人了?!鳖櫸蔫ぽp聲說,“我在網(wǎng)上看到他活著的消息時,第一反應(yīng)是不相信,但越來越多的人發(fā)帖子,說看到了十八歲的姜睿。很多人在網(wǎng)上亂說話,真真假假的,我不愿意他被人詆毀,所以把他的事情發(fā)上來做澄清。”
方明舒聽完顧文瑜的話后,表情有些恍惚,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傅爾雅倒是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顧女士,我們需要你的幫助?!?br>
顧文瑜收拾好心情,坐直了身體看著傅爾雅,“有什么事,你們直接說吧,我如果能幫上忙會盡量幫的?!?br>
“你這里還有校友群嗎?我們想聯(lián)系一下姜睿曾經(jīng)的校友和朋友,有點事情想和他們確認(rèn)一下。”方明舒說。
顧文瑜:“有群,不過群里基本沒有人說話,畢竟大家很多年不聯(lián)系,基本都不太認(rèn)識了,你們想要確認(rèn)什么,或許我可以幫忙?!?br>
方明舒:“我們想知道,之前有沒有人聯(lián)系過他們,問過他們和姜睿相關(guān)的事情?!?br>
顧文瑜聽到這個問題,稍稍有些驚訝,“為什么想知道這個?”
方明舒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其實我們和姜睿的父親是一個小區(qū)的,我父親和姜叔是老朋友了,現(xiàn)在姜?;貋砹耍腋赣H有些不放心,畢竟穿越時空這種事情放在現(xiàn)實里,聽起來總是不太真實?!?br>
顧文瑜愣了半晌,隨后反應(yīng)過來方明舒話里的真正意思,“你們懷疑這個姜睿是有人假冒的?”
“總要排除一下這個可能性?!狈矫魇纥c了點頭。
顧文瑜倒也理解,“行,這個忙我可以幫,我會盡快和老同學(xué)們確認(rèn),不過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們。”
方明舒:“你說。”
顧文瑜握著咖啡杯的手緊了緊,“我想見姜睿一面?!?br>
方明舒和傅爾雅都愣住了,他們有些猶豫,畢竟沒有姜睿的同意,隨便把人帶到姜睿面前好像有點不合適。
“你們不是想確認(rèn)這個姜睿是不是真的嗎?”顧文瑜說,“可能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十八歲的姜睿是什么樣的,我知道一些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事,我可以幫你們確認(rèn)?!?br>
方明舒眼睛一亮,猶豫沒有了,他點了點頭,“行,那就稍后聯(lián)絡(luò)?!?br>
和顧文瑜說好了,顧文瑜那邊和老同學(xué)確認(rèn)信息完畢之后聯(lián)系方明舒,到時候方明舒帶她去見姜睿。
方明舒和傅爾雅走出咖啡廳,傅爾雅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顧文瑜手里拿著手機(jī),目光專注又溫柔地看著手機(jī)屏幕,傅爾雅知道,顧文瑜在看那張方明舒截取下來的照片,加上方明舒的聯(lián)系方式后,顧文瑜要了這張照片。
“三十年了,顧女士看起來,還是很喜歡姜睿?!备禒栄诺吐曕?br>
方明舒卻能理解,“這世上,有人多情,也有人長情,更何況沒能盛開的花總是讓人念念不忘的,因為好奇花開了是什么樣子,念念不忘,變成執(zhí)念?!?br>
傅爾雅忽然問:“那你是哪一種?”
方明舒想了想,“我?我以前念書的時候,總有學(xué)妹說我長了一張渣男臉,看起來就像是會變心的樣子。”
他看向傅爾雅,“我們結(jié)婚十年,你覺得我是哪一種?”
“應(yīng)該算是理性派?我一直覺得你這個人,理智到不會愛人,不過和你結(jié)婚的感覺還不錯,雖然我們開始的有點草率,但這十年來,你也算尊重我,會有耐心的照顧孩子,有空會整理家務(wù),在很多人看來,你稱得上是一個好丈夫?!备禒栄耪f,“當(dāng)然,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方明舒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他回頭看向前面十字路口的紅綠燈,紅燈倒計時還有三十九秒,他垂下眼睫,藏住眼底全部的情緒。
好丈夫嗎?方明舒有時候真的想歇斯底里地發(fā)泄一次,總是戴著一張面具過日子,這樣的日子原來是這么的痛苦,他小時候痛恨父母的偽裝,明明處處充滿破綻,可是偏偏自以為偽裝的天衣無縫,那時候他想,換做是他的話,要裝就要裝的徹底一點,最好是連自己都騙過去才最好。
方明舒曾對父母感到厭惡,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成為他厭惡的那種人。
他站在馬路邊上等紅燈,看著看著,他抬腳就要邁出去,人總是在不經(jīng)意的時候,會忽然想要朝死亡邁出一只腳。
“明舒?!备禒栄懦读顺斗矫魇娴氖直?,“發(fā)什么呆,你的手機(jī)在響。”
方明舒立刻回過神來,他看著自己已經(jīng)邁出去的一只腳,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剛剛在想事情?!彼悠鹗謾C(jī),湊近耳邊,手機(jī)那頭傳來母親有些慌張的聲音,母親說,父親住院了。
“怎么了?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傅爾雅有些擔(dān)心。
方明舒有些著急,“剛剛媽打電話,說是爸住院了?!?br>
傅爾雅也很意外,兩人也顧不得再想其他,連忙打了一輛車就朝醫(yī)院去了,他們到的時候,方錦宇正好醒來,他靠坐在病床上,病房里的氣氛算不上好。
“爸,您哪里不舒服?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方明舒面帶關(guān)切地問。
方錦宇淡淡瞥了方明舒一眼,“沒事,還死不了?!?br>
魏建生沒忍住,瞪了方錦宇一眼,“好好說話,孩子聽到消息就趕過來,氣都沒喘勻,做什么這個態(tài)度,不怕寒了孩子的心?!?br>
方錦宇卻冷笑了一聲:“寒心?怕是這心就沒熱過吧,行了,我也想開了,我就是個不被人待見的糟老頭子,以前還需要我提供錢支援的時候,好歹還愿意哄哄我,現(xiàn)在不需要了,我的存在就礙眼了。”
方錦宇是真的寒心了,他之前再鬧再作,那都是因為他還對自己的妻子對自己的家庭有期待,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枕邊人原來是這么看待自己的。他辛苦大半輩子,好像一下子就成了一場笑話。怪不得三個孩子都不喜歡他,都和趙嬋娟親,也是,孩子都是趙嬋娟帶的,趙嬋娟對他的態(tài)度會一點點滲透給孩子,這么多年,可真實辛苦她偽裝忍耐了。
“說什么呢?!苯窗矎耐饷孢M(jìn)來,手里拎著幾樣吃的,“醫(yī)生都說了你情緒不能激動,要是再有下次會有中風(fēng)的風(fēng)險,你才七十多,還要至少再活二十年呢,中風(fēng)了那多遭罪?!?br>
方錦宇擺擺手,喪失了說話的欲望,他接過姜淮安手里的袋子,從里面翻出一根香蕉,剝了皮慢慢吃著。
方明舒一進(jìn)來就被噴了一頓,這會兒正尷尬地站在一邊,“我去找醫(yī)生問問情況?!?br>
方明舒帶著傅爾雅走出病房,傅爾雅下意識呼出一口氣,“爸還沒消氣啊,這次氣性夠大的?!?br>
“晚點我和魏叔打聽一下情況。”方明舒說著,敲了敲醫(yī)生的門,醫(yī)生正在整理病例,看到方明舒進(jìn)來,抬起頭用眼神詢問對方來意。方明舒將自己的身份說了,又問方錦宇的情況。
“你父親的胃有嚴(yán)重的潰瘍,要注意保養(yǎng),不注意有癌變的風(fēng)險,老人家年紀(jì)大了,情緒也不能太大地波動,否則容易腦梗,中風(fēng),腦卒中,你們做兒女的,工作再忙也要注意父母的身體?!贬t(yī)生嘆了口氣,作為醫(yī)生真的見慣了生死,也看盡了人情冷暖,“他養(yǎng)你小,你養(yǎng)他老?!?br>
“我會注意的,謝謝醫(yī)生?!狈矫魇娴乐x后,又問了方錦宇后續(xù)的注意事項,再三感謝后才離開了醫(yī)生值班室。
病房里,姜淮安正在勸方錦宇,“這兩天我一直陪阿睿,也不知道你們到底為了點什么鬧成這樣,但不管怎么說,老方啊,父子之間再大的問題,都要好好溝通,孩子沒長大的時候我們不理解他們在想什么,現(xiàn)在孩子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們也沒法理解我們在想什么……”
“行了行了行了?!狈藉\宇被他念叨的頭都大了,“我知道了,你別念了?!?br>
魏建生在一邊沒忍住偷笑了一下,他抬起頭的時候,正好看到趙嬋娟站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又轉(zhuǎn)身就走的一幕。
魏建生想了想,站起身,朝外走去,“我去個洗手間,順便出去溜達(dá)溜達(dá)?!?br>
魏建生踩著樓梯,跟著趙嬋娟上了醫(yī)院的樓頂天臺,趙嬋娟正坐在天臺的長椅上怔怔地盯著天空出神。
魏建生腳步停了一下,說實話,要不是為了老方,他是真不想來這一趟,在趙嬋娟說出那些話的時候,魏建生也是有點生氣的,他和老方這么多年朋友,他幾乎可以拍胸脯保證自己對老方絕對了解,老方這一路走來都是怎么過的他比誰都清楚,結(jié)果沒有換來枕邊人的體量也就算了,竟然還要誤會老方和小蔡之間關(guān)系不正常。
要不是老方這次鬧了出來,魏建生真的以為老方的日子很好過,老方從不會在外面說兒孫不好,也不會說妻子不好,甚至處處炫耀兒孫孝順妻子貼心,這可能就是心理學(xué)上一句話,越是沒有什么,越是炫耀什么。
魏建生走到趙嬋娟身邊坐下,趙嬋娟偏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魏建生,稍稍有些意外。
“嫂子,我和老方認(rèn)識很多年了,和你認(rèn)識也不少年了,只是往年你和我們接觸的不多,總是在忙家里的事情,我們算不上非常熟。”魏建生說。
趙嬋娟皺眉,“你想說什么?”
魏建生:“我想來告訴你,你之前在蔡織云那里喊出來的質(zhì)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嬋娟渾身一僵,她偏過頭,“你和他們是一伙兒的,你說的話我信不著。”
“你不信他,那你信我嗎?”姜淮安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br>
趙嬋娟驚得回頭看了一眼,姜淮安正緩緩朝這邊走來,“我好歹以前也是個警察,還當(dāng)過兵,自認(rèn)為還值得信任?!?br>
“老姜。”趙嬋娟看到姜淮安,諸多怨懟和懷疑也慢慢壓了下去,老姜的為人她很清楚,甚至老姜還幫過她很多忙,“你說的話,我信?!?br>
姜淮安點點頭,“成,那我就在一邊聽著,要是老魏說的不對,我會糾正,你有疑惑的地方,我也可以給你解答?!?br>
“就照著你說的吧?!壁w嬋娟知道自己是避不開了。
其實趙嬋娟已經(jīng)過了索要答案的時候了,年輕那會兒她很多次整夜睡不著地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點的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她胡思亂想很多,但慢慢的她也就不想這些了,直到如今幾十年都過去了,她已經(jīng)不執(zhí)著于答案了。
“嫂子,你說老姜半夜去接小蔡,把單子都給小蔡,幫小蔡很多忙,總是和小蔡有很多話能說,還幫小蔡出席過家長會,這些是在什么時候發(fā)生的?”魏建生問。
趙嬋娟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是在明舒上初高中那會兒吧?!?br>
魏建生臉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的疑問,我來回答你。嫂子你應(yīng)該知道,那幾年,國內(nèi)經(jīng)濟(jì)情況很不好,很多人失業(yè),幾乎每天都有很多公司開不下去關(guān)門吧?!?br>
“我雖然在家,但這些我還是知道的?!壁w嬋娟有些不高興地答。
魏建生點點頭,“那你應(yīng)該也知道,那時候做外貿(mào)的公司很多一夜破產(chǎn),就算艱難撐下來的,也都半死不活的,這種情況持續(xù)了三四年的時間,之后才慢慢的好轉(zhuǎn)。嫂子你知道老方的公司是做什么的嗎?”
趙嬋娟愣了一下,“他公司的事基本沒有和我說過我怎么知道。”
“不是這樣的吧嫂子?!蔽航ㄉ鷧s說,“好幾次我去你家找老方,老方一開始也會和你說公司的事情,但你總是不耐煩聽老方說那些?!?br>
“我已經(jīng)很忙了,我要做飯要帶孩子,孩子那么吵,我已經(jīng)夠煩了,不想聽他絮叨那些不行嗎?”趙嬋娟有些惱羞成怒。
魏建生嘆了口氣,“老方一早要請保姆的?!?br>
“那么多保姆虐待孩子的新聞你們沒看到嗎?我怎么能讓我的孩子面對可能被保姆虐待的風(fēng)險?”趙嬋娟憤怒地說,“你們男人說的輕巧,好像請保姆就能萬事大吉,什么都丟開手不管!”
“那你還想讓他怎么管呢?”魏建生不能理解,“嫂子,老方?jīng)]有在玩,他在玩命工作。”
“是我讓他玩命工作的嗎?”趙嬋娟怒道,“我一直和他說錢夠花就行了,我從來不要大富大貴!”
魏建生氣笑了,“嫂子,錢怎么樣算夠花?你們家三個孩子,你養(yǎng)孩子你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嗎?開公司的小老板是很難的,因為一旦不拼,很快就會被淘汰被取代,到那時候他一天二十四小時待在家里做家務(wù)帶孩子,你愿意嗎?”
趙嬋娟表情還有些憤憤,卻到底沒底氣說出就算老方二十四小時待在家里也行的話,其實她心里明白的,只是有時候把一切過錯都推給對方,自己就能理直氣壯的占據(jù)上風(fēng)罷了。
“老方的公司是做外貿(mào)的,經(jīng)濟(jì)下行,出口生意受限,那幾年他那小破公司,幾乎隨時都面臨倒閉的風(fēng)險,他回來的很晚,總是非常忙,那段時間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好多次我都怕他猝死,你知道他胃很不好吧,就是那段時間求爺爺告奶奶的喝出來的,要是有的選的話,誰愿意把自己喝成那個樣子?。俊?br>
“你知道為什么那段時間他好幾次和蔡織云一起回去嗎,是因為蔡織云在幫忙爭取訂單,老方那些訂單不是照顧小蔡,是小蔡說盡好話,替老方爭取來的,和他們公司的訂單,最難的時候,要不是有那些訂單撐著,老方的小破公司早就倒閉了!”
趙嬋娟呆呆地看著魏建生,這些話猶如悶雷一般炸在耳邊,她不想相信,想辯解不可能是這樣的,“她蔡織云憑什么對老方這么掏心掏肺???”
“因為她看不過眼?!苯窗矅@了口氣接話,“你家三個孩子,長女在國外留學(xué),兒子高中補(bǔ)習(xí)班的補(bǔ)課費(fèi)很高,小兒子還在私立學(xué)校,家里的開銷很大,多年的鄰居和朋友,苗渺經(jīng)常在你家吃飯,你對苗渺多有照顧,就算看在苗渺的面子上,她想著能幫一把就幫一把?!?br>
趙嬋娟不敢置信,她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么,她想說不可能的,她在心里實打?qū)嵉卦沽诉@么多年,這算什么?狼心狗肺嗎?
“后來老方為了感謝小蔡那段時間的幫助,對苗渺就多上了幾分心,那孩子父母離婚,沒有父親,當(dāng)時學(xué)校里有幾個不學(xué)好的學(xué)生總是用這一點嘲笑她,老方就喊上我去了學(xué)校找老師。”姜淮安頗有幾分無語,人一旦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那之后就會拼命尋找蛛絲馬跡去證明自己的偏見是對的。
那段時間,方錦宇和蔡織云走得近,趙嬋娟就覺得這兩人之間關(guān)系不正常,那她就會疑心生暗鬼,每個細(xì)節(jié)都會過度解讀,然后鉆牛角尖。
“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姜淮安說,“剛剛老魏說的是真的,那時候我們警局經(jīng)常接到報警電話,很多人絕望之下輕生,老方可能錯就錯在他選擇一個人去面對這場風(fēng)雨沒有告訴你和孩子們,你不問他不說,就這么的誤會就有了,然后越堆越多,說開了也好,后面還有一二十年好活呢?!?br>
姜淮安說完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快到飯點了,“行了,我要回去給阿睿包餃子了?!?br>
提到姜睿,姜淮安的表情就柔和了幾分,臉上的笑意怎么也壓不下去,“你們也弄點吃的吧,年紀(jì)大了,好好保重身體,我走了。”
姜淮安走了,魏建生也沒有久留,“嫂子你好好想想吧?!?br>
魏建生下樓回到病房,病房里,蔡織云正提著外賣進(jìn)來,“老魏,嫂子呢?到飯點了,先吃飯吧。”
“她那么誤會你,你還惦記她?。俊蔽航ㄉ闷娴貑?。
門外,跟著下來的趙嬋娟,停住了腳步。
蔡織云白了魏建生一眼,“一點誤會,當(dāng)時生氣,氣過拉倒,后來想想,轉(zhuǎn)換一下身份,如果我是趙嬋娟的話,我可能也會誤會,畢竟站在她的立場,事情就是這樣,夜不歸宿的丈夫,和丈夫走的很近的年輕美貌狐貍精,偶爾回來還帶著酒氣倒頭就睡,對狐貍精的女兒比對自家孩子都好,丈夫和自己無話可說,卻和對方有說不完的話題,這換誰都得破防吧?!?br>
“那她怎么就沒站在你的立場去想呢?”魏建生還是有點替蔡織云不值,當(dāng)初忙里忙外地幫方錦宇的公司爭取單子,結(jié)果人家老婆還說那些單子是方錦宇開后門給蔡織云的,這怎么聽怎么鬧心。
“站在你的立場上,你打拼事業(yè),好心幫忙,卻還要被誤會勾引別人丈夫,這口氣你咽的下???”魏建生問。
蔡織云的手頓了頓,“說實話,咽不下,但還是那句話,這么多年了,她也沒有撕扯到我面前來,她無論怎么內(nèi)耗,見到我至少還給我一個笑臉,我和苗渺爸爸離婚之后,我一個帶孩子,工作又忙,是她幫我照顧苗渺的,苗渺那時候幾乎天天在他家吃飯,就沖這一點,我也能原諒她。”
趙嬋娟后背貼在了墻壁上,她有一種呼不上氣的窒息感,大腦嗡嗡的。
“行了,不說她了,她想不開的話,別人怎么說她都不會信的?!狈藉\宇卻已經(jīng)不想再提趙嬋娟,“吃飯吧。”
“媽,你怎么在這兒?”方明舒從醫(yī)生值班室回來,就看到趙嬋娟靠著墻壁站著,臉色很不好,“是哪里難受?我?guī)闳タ瘁t(yī)生?!?br>
趙嬋娟抬起頭看向方明舒,看著他關(guān)切的表情,趙嬋娟心里更難受了,同時也更加心慌,“我沒事,就是昨天沒睡好,不要緊的?!?br>
“不能疏忽,很多大毛病就是小毛病引起的?!狈矫魇娌毁澩卣f,“我們?nèi)靷€號檢查一下吧?”
“我說了我沒事?!壁w嬋娟擺擺手,她轉(zhuǎn)身就要走,現(xiàn)在她不想看到方錦宇,也不想看到方明舒,她甚至生出了幾分恐懼來,因為只有她自己知道,因為這場誤會自己做了什么,又造成了什么樣的后果,一定是魏建生在說謊,他在騙她,自己沒有誤會也沒有弄錯。
趙嬋娟深吸了幾口氣,仿佛是催眠自己一樣,反復(fù)對自己說。
可是有些事一旦說破,要催眠自己真的好難啊。
“你忙去吧,不是還要幫你姜叔查姜睿的事嗎?別耽擱了,這里有我?!壁w嬋娟催促方明舒離開。
方明舒還想再說點什么,傅爾雅拉了拉他,沖他搖了搖頭。
“你剛剛怎么不讓我說話?”走出醫(yī)院后,方明舒不解地看著傅爾雅,“媽那個狀態(tài),不能放她不管啊。”
“你沒看出來媽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嗎?”傅爾雅一直安靜地站在邊上,所以她很敏銳的捕捉到了趙嬋娟眼底的那一絲逃避和恐懼以及心虛,她好像在害怕方明舒,傅爾雅心中生疑,難道自己這個婆婆做過什么對不起方明舒的事嗎?
可是應(yīng)該不可能吧,這幾年,趙嬋娟經(jīng)常住在他們那里幫他們照顧孩子,在傅爾雅眼里,趙嬋娟的脾氣很好,很有耐心,做飯很好吃,對方明舒很好,這樣一個母親,應(yīng)該不會做出什么傷害自己孩子的事才對。
壓下心底的疑惑,傅爾雅說:“媽和爸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吧,他們夫妻過了大半輩子,子女有時候摻和在里面反而越弄越糟?!?br>
方明舒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昨天方明舒也沒有睡好,他做了一整晚的夢,夢里是他深埋心底的高中和大學(xué)時代,是他拼命克制讓自己忘記的苗渺,昨天那場猝不及防的相遇,無論他偽裝的多么風(fēng)輕云淡,表現(xiàn)的多么完美,可是夢境騙不了人。
傅爾雅說的沒有錯,他是一個理性的人,他可以理智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和傅爾雅結(jié)婚,表象的像個五好丈夫,可他的心卻一直都是冷的,他就像是這個家庭催生出來的冷漠怪物,學(xué)會了父母的偽裝,明明曾經(jīng)是那么厭惡。
以前那些學(xué)妹們說的也沒有錯,他長了一張看起來就是渣男的臉,可以輕而易舉的變心,他午夜夢回也曾想過苗渺會不會憎恨自己,畢竟在苗渺看來,自己好像是一夜之間移情別戀愛上別人的。
婚禮那天,其實方明舒看見了奔跑而來的苗渺,但就如苗渺克制住了沒有沖進(jìn)去一樣,他從頭到尾都保持著微笑,從容的和傅爾雅完成了那場婚禮。
這么多年了,他以為他已經(jīng)能夠風(fēng)輕云淡地面對苗渺,面對那段過去,只可惜一切都是他以為而已,記憶里那個站在薔薇花墻前沖他笑的姑娘,依然能輕易地在他的世界里引發(fā)山崩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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