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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生人勿近

作者：西門瘦肉    

　　李秀遇鬼的事情很快傳出去了。

　　舞陽縣的街頭巷尾又多了一則神秘傳聞。

　　而在幾天之后的半夜里，舞陽縣外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舞陽縣城外有一座山，山中小道如羊腸，極其難走，據說山里山魈橫行。

　　山魈是一種生活在深山之中的怪物，據說長得像人，但是力大無比，以野獸為食，若碰到行人落單，就會抓走大快朵頤。如果是個女人落單，有可能被人山魈抓回去當怪物的老婆，凄慘至極。

　　在山魈傳聞的威脅之下，白天都少有人走山路，晚上更是無人敢路過。但是李秀遇鬼借嫁妝的事情發生后，山中小路里突然傳來大量的腳步聲。

　　山腳下的人都聽到了。

　　人們都很害怕，覺得是山魈在成群結隊地搶地盤，沒幾個人敢去看個究竟。

　　但是，人們除了聽到聲音之外，還看到有火光閃爍，似乎有人提著燈籠。而且人們還聽到聲音，是敲鑼打鼓的聲音。

　　這肯定不是山魈了。

　　山魈乃是野獸，不會敲鼓，也不會點燈籠。

　　那敲鑼打鼓的音樂聲有旋律，聽起來悲悲戚戚。

　　附近的人都遙遙相望，以為是有人在辦喪事。

　　李秀的家離那里不遠，非常好奇。

　　反正他已經見過女鬼了，女鬼對他感恩戴德，說明鬼和人一樣，也是講人情道理的，沒什么可怕，于是裝著跑過去看個究竟。

　　他驚訝地看到有一支隊伍，正在緩慢行走。這支隊伍都戴著紅花，車馬都貼著喜字，原來是辦喜事。

　　可是轉念一下，但是深山之間沒有住人，只有荒墳，怎么會有喜事呢？

　　一般人家辦喜事要路過，都會繞著山路走。況且，誰家辦喜在三更半夜辦？

　　他加快腳步跟了過來，發現燈籠上寫著朱縣令的官銜，有的燈籠上還蓋著朱縣令的大印。

　　一輛馬車上裝著彩禮。有一些彩禮是首飾。

　　而這些首飾非常眼熟，正是他用紙做的。

　　紙做的首飾，朱縣令的大印……

　　這時候李秀知道了，是那個女鬼在嫁女兒。

　　他想起來女鬼生前叫李二嫂，當年是難產而死，肚子里的孩子也跟著死了。

　　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六年。李二嫂的女兒也滿十六歲了，正是出嫁的年紀。

　　這樣就想得通了。

　　人鬼殊途。活人都是在白天辦喜事，鬼在半夜辦喜事。

　　李二嫂找他借首飾，借朱縣令的大印，都是為了面子而已，讓別的鬼知道，她有錢，準備得起豐厚的嫁妝，甚至有大官做靠山，大官拿大印為她助威。

　　李秀恍然大悟，原來陰間的鬼和人間的人一樣，都勢利，都愛慕虛榮，根本沒什么區別。

　　如果一個人嫁女兒時什么嫁妝都沒有，多多少少會遭人嘲笑。但是如果帶著好幾馬車的嫁妝，那就會人人羨慕。

　　鬼也是如此。

　　不過李二嫂這樣做可能還有別的目的，就是想讓女兒的婆家以為她們家勢力很大，以后不敢欺負她女兒。

　　雖然李秀想通了這些，但是李秀看到喜事隊伍中的所有人都面無表情，臉上泛著青色，還是有些害怕。

　　尤其這些人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團空氣一樣。

　　隊伍的樂手在奏樂。

　　明明是喜慶的音樂，但是經過他們的演奏，也變得凄凄慘慘戚戚。

　　因為他們是鬼，所以他們的音樂才這么瘆人。

　　李秀想找到李二嫂，道一聲恭喜，可惜沒有看到李二嫂。

　　他不敢繼續跟蹤了，打算回家。

　　突然，隊伍末尾的一個人突然竄到李秀的跟前，厲聲喝道：“生人勿近！你居然一路跟蹤我們，是何道理？你若敢繼續跟蹤偷窺，你的眼睛就會跟我一樣！”

　　此人生得大小眼，兩只眼睛距離很遠，像是一個吊死鬼。

　　大小眼說完這番話，伸出兩指，活生生摳掉了自己的兩只眼珠子。

　　李秀嚇得魂飛魄散，接著兩腿一熱，原來褲子尿濕了。

　　大小眼雙眼都是血跡。

　　他哈哈大笑，卻又把兩只眼珠子塞回到自己的眼眶中，最后叮囑道：“若非李二嫂的面子，我挖掉的就是你的眼睛！莫要再偷看！切記切記！”

　　李秀嚇得連滾帶爬，匆匆忙忙往家里趕，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李秀回家之后就生病了，躺在床上好幾天都下不來床，偏偏嘴里胡言亂語，說著什么眼睛喜事之類的話。

　　他偶爾也能恢復清醒，清醒的時候就跟胭脂說了他在山中小路上的所見所聞，尤其叮囑胭脂不要晚上進山。

　　李秀的鄰居們知道李秀的遭遇之后，都不敢去看熱鬧了。

　　胭脂請了好幾個醫生都治不好，傷心至極。

　　她甚至去請了張千金。

　　張千金居然對李秀的病情無能為力，說懷疑李秀不是生病了，而是受了某些臟東西的沖撞，導致邪氣入侵。

　　簡單來說就是中邪了。

　　胭脂問張千金怎么辦。

　　張千金說李秀乃是一介書生，善養浩然正氣，身上的陽氣足，自身可以抵御邪氣。雖然現在得病了，過個幾天就好了，但是希望李秀以后不要再去看熱鬧。

　　人是不能長期跟鬼做朋友的。

　　李秀錯就錯在以為真的和李二嫂有交情，因為李二嫂會害他，所以去看李二嫂的熱鬧。就算李二嫂對他沒有敵意，但是李二嫂身邊的那些小鬼就不好說了，所以李秀倒霉了。

　　一傳十，十傳百。

　　更多的人知道李秀因為看熱鬧而中邪。更多的人不敢晚上進山。

　　唐梓聽說李秀生病了，過來探望。

　　此時李秀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你過來不僅僅是為了探望我，而是想打聽李二嫂的事情吧。”李秀笑著說。

　　“是啊。眾所周知，我是本縣的采詩官，我自身也對這些奇聞異事充滿了興趣。既然聽到了，肯定要過來細細打探一番。你現在身體狀況怎么樣？如果身體還很虛弱的話，那我過幾天再來叨擾。”唐梓道。

　　“還行，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而且我看你根本等不及。我要是說過個三四天才能恢復精力的話，恐怕你要在我家等個三四天。”李秀道。

　　“知我者，秀才也！”

　　唐梓挺喜歡和讀書人交朋友，比如他最好的朋友楊元卿就是一個讀書人。

　　李秀讓胭脂準備了茶水，和唐梓一邊喝茶一邊閑聊，把他這些天的遭遇和自己的分析說給唐梓聽。

　　唐梓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真的有鬼嗎？”唐梓喃喃問道。

　　“我以前也不相信有鬼，畢竟子不語怪力亂神。之前人傳得沸沸揚揚的狐貍精的傳說證明也是人為的。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很勇敢，所有人都說這個世界上有鬼，但你不相信，而且一直堅持自己的觀點，不受別人的影響。我也想成為像你一樣意志堅定的人。但是我親眼看到了李二嫂變成的鬼！李二嫂十六年前就已經去世了。而且還在山里面看到了那么多鬼！親眼所見啊！而且我用紙做的首飾都變成了真的首飾。朱縣令的大印也出現在喜事的隊伍里。所以不得不相信這是一場鬼的喜事。”李秀認真道。

　　“說不定是你看錯了，有可能是你的幻覺。就好像在繡花鞋一案之中，鄧斐青也親近自己看到了狐貍精變成美女。但是真相是有人制造了一個機關讓他產生了錯覺而已。如果我也親眼看到了鬼迎親，那我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聽說那座山里最近幾個晚上還傳來有人走路的聲音，難道一場喜事這么久沒有辦完？還是說有別的喜事？我想去看看。”唐梓道。

　　“算了吧。我勸你別去。我就是因為太好奇了，一直跟著他們，所以才被威脅，要挖掉我的眼睛。那個大小眼也說了，如果不是我跟李二嫂有交情的話，我的眼睛早就沒了，根本看不到你了。現在山里的確還有人在走路，可能是李二嫂的女兒回門。這些鬼不愿意被活人看到他們的活動。你要是去偷看的話，眼睛肯定要被挖掉。”李秀苦心勸阻。

　　“我還是想去，突然心里總是憋著慌。而且總感覺這山中的迎親的隊伍在醞釀著什么害人的陰謀。”唐梓擔憂道。

　　“哪有那么多的陰謀！他們害誰了？最近舞陽縣城內有誰遇害了？有時候太喜歡多管閑事不是一件好事。何況根本沒有受害者。如果有受害者找你求救的話，那我不會反對你。你實在精力充沛的話，不如多考慮一下你和史明月的事情。人家年齡也不小了，一直沒有澄清，是不是在等著你啊？你可不要辜負美人的一片心意啊！就好像我和胭脂一樣，如果兩個人都不主動，一樁美好的姻緣就要化為飛煙了。抓緊時間吧，唐兄！”李秀拍了拍唐梓的肩膀。

　　李秀的這番話，讓唐梓面紅耳赤。

　　唐梓的確該去史明月家提親了。

　　可是他不知道史明月對他的態度究竟怎么樣。

　　之前史明月傾心于房縣令的弟弟房和。

　　為了房和，她不惜犧牲一切。

　　如果現在她的心里還是裝著房和，而沒有他的位置的話，他去提親，豈不是自討沒趣？

　　但是李秀說得對，他需要勇敢邁出一步，去探探史明月的口風。

　　本來唐梓不想再去探究鬼辦喜事的傳聞了，但是有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便是王佐。

　　王佐也聽說了鬼辦喜事。他和人打賭，說如果敢去山中探個究竟，就能贏一筆錢。

　　十月初一的晚上，山中又傳來一群人的腳步聲。

　　王佐壯著膽子進山。

　　然而一去不復返。

　　幾天之后有人在山腳下看到了一具尸骨，這具尸骨穿著王佐的衣服。

　　這人應該就是王佐。可憐他被啃得只剩下骨頭！

　　大家都說這是那群鬼干的。王佐不聽勸，非要去偷窺，現在后悔都沒有機會了。

　　王佐的家人嚎啕大哭。

　　唐梓默默聽著他們的哭聲，心想一定要去查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