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牛二說完,吳父哭得更傷心了。
朱縣令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說的,沒有人誘供串供吧?”
牛二交代完罪行,渾身骨頭軟了三斤,哀嘆道:“沒有。都是我自作自受。貪杯誤事,好色害人啊!”
朱縣令便讓牛二畫押。
牛二一旦簽字畫押認罪,他就是死刑了。
畢竟殺人償命。
牛二哆哆嗦嗦,按了血手印,按完之后朝朱縣令哭道:“縣令老爺,量我認罪態度好,能不能判個流放三千里啊!我不想死啊!”
朱縣令道:“本縣會根據大唐律例依法判定,不會徇私枉法,也不會惡意報復。”
此案暫時告一段落。
兇犯認了罪,有犯罪動機,有犯罪事實,前后細節一一能對上。
人們都高呼朱縣令明鏡高懸,豬頭變人頭如此離奇的案子,朱縣令只花了兩天的時間便抓到了真兇,破了案子。
除了吳父,所有人都很開心。
不管有沒有抓到兇手,吳靜安都死了,人死不能復生。
吳父片刻之間衰老了許多,半個頭都白了。
李明德和杜九娘喜極而泣。
木匠也跟著開心,夸贊朱縣令英明,洗清了他們身上的嫌疑。
李明德抱著木匠,不停感謝。自從李明德的父親李春秋去世之后,木匠就成了他們李家的主心骨定心丸。
有了木匠,李明德母子遇到事情才不慌張。
既然牛二是砍掉吳靜安人頭的真兇,張屠戶就是冤枉的。朱縣令下令釋放張屠戶。
走進死牢的人很多,走出來的可沒幾個、
王萍抓著唐梓的衣服大聲感謝:“如果不是你,我家當家的恐怕要死在里面了。”
真相大白了。
朱縣令聽到無數百姓的交口稱贊,忍不住露出滿意的微笑。
自上任以來,許多人都說朱縣令是個糊涂官。雖然沒有當面說,但是多多少少傳到了朱縣令的耳朵里。
今天朱縣令一雪前恥!
但有一個人覺得牛二的交代有蹊蹺,真相恐怕并不是牛二說的這樣。
那就是唐梓。
唐梓覺得不對勁。
牛二似乎沒有言不由衷的意思,他承認一切都是他自己犯下的錯,對多處作案細節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不是親手做過的,估計也難以說得這么詳細。
而且牛二也沒有替人攬罪的動機。這攬罪,攬的可是死罪。
但是唐梓咂摸出牛二的許多證詞和李明德的交代在細節上對不上,可是一時半會兒拎不出是哪里對不上。
而朱縣令也沒有分辨出來。
唐梓甚至懷疑朱縣令不想去分辨。
既然有人認了此罪,那此案就結了。朱縣令得了青天的美名,牛二作為最有嫌疑的人認了罪,有殺人嫌疑的李明的母子證明了清白,被冤枉入獄的張屠戶即將重獲自由。死者家屬吳父可以看到殺子仇人被正法。
皆大歡喜!
唐梓還在細細思索著整個案件。
此時,吳父突然叫道:“縣令老爺!這牛二殺了我家孩兒,還砍下他的頭顱,他用的是什么兇器?聽說一個人若是死于兵刃器物,則要毀掉兵刃器物,否則下輩子投胎做人就會害怕這等物事。所以,我要毀了兇器,以祭奠我兒子的在天之靈,讓他下輩子好好做人。”
朱縣令臉色一僵,道:“吳先生提醒得是。”
朱縣令問牛二:“你是用什么殺死吳靜安的?”
牛二皺著眉頭思索了許久才道:“菜刀。”
朱縣令問道:“誰的菜刀?”
牛二道:“怡紅樓的菜刀。那天晚上我想殺掉吳靜安,手頭沒有趁手的兵刃,就去廚房偷了一把菜刀。”
朱縣令問道:“現在這把菜刀在什么地方?”
牛二道:“我不記得了。可能在我家里。”
朱縣令問道:“你殺了人,居然不把兇器扔掉?”
牛二道:“那天我喝多了酒,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那把菜刀是把新的,值兩個錢,扔了浪費。我在家也不做飯,也沒碰那把菜刀。要是我做飯的話,就會看到那把菜刀,就會把這把菜刀扔掉。可惜啊,懶惰害死人啊!但凡我勤快一點,我就把兇器給丟了。”
朱縣令便派人去牛二家搜查,果然找出了一把帶血的菜刀。
這把菜刀果然是一把新的。
現在人證物證俱全,牛二的罪釘死了。張屠戶便是冤枉的。
沒多久,張屠戶被放了出來。
牢里的其他人羨慕得緊,都夸張屠戶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張屠戶回到家,梳洗一番,給歷代祖宗燒了香,又去拜了千畝娘娘以及平常拜的各路神仙,感謝他們的保佑,最后才帶著他媳婦兒王萍來感謝唐梓的救命之恩。
是唐梓分析出豬頭變人頭的關鍵過程,引導李明德說出牛二這號嫌疑人,又引導朱縣令去捉拿提審牛二。
所以張屠戶夫妻才以如此隆重的姿態來感謝唐梓。
唐梓的老爸見狀,高興得合不攏嘴。
張屠戶說了許多感謝的肺腑之言,最后道:“在牢里的這兩天,我琢磨了許多。興許是我這輩子殺孽太重,命中有此一劫。幸好有你這個貴人,幫我轉危為安。所以,我決定轉行,以后不做屠戶,不再殺豬宰羊了。”
唐梓問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張屠戶道:“我去開一家面館,專賣各種面食,不再殺生。我們夫妻倆以后也改吃素。”
唐梓暗暗感嘆,張屠戶算得上有康之家,有錢吃肉,但是為了贖罪而改吃素。而很多百姓別說吃素,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尤其是吳元濟丁士良洗劫舞陽縣之后,舞陽縣百姓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唐梓道:“大可不必如此。你是冤枉的,就算沒有我,你也能洗刷冤屈,重見天日。”
張屠戶道:“這話不盡然。受委屈的人多的是,冤死的也不在少數。我這種人乃是萬里無一啊。”
唐梓道:“倒也對。一個人被冤枉入牢,而且是死牢,能出來的幾率基本等于每天出門都撿到錢。所以我看到你受了冤枉,且這案子稀奇,就忍不住出來調查一番。不過,現在還有人等著我。”
張屠戶納悶道:“誰啊?”
唐梓道:“牛二。”
張屠戶和王萍都不敢置信。張屠戶問道:“牛二怎么會是冤枉的?他自己招供了啊。朱縣令雖然動了點刑,但遠遠算不上屈打成招。況且牛二交代得身臨其境,環環相扣,無懈可擊。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招供!再說了,牛二這種地痞無賴,殺個把人毫不稀奇。他那天還喝了酒。但凡說任何一個人是冤枉的,我都會相信,但是牛二……嘿嘿,我不信。連我都不信,朱縣令恐怕就不會相信了。”
王萍也道:“就是就是,牛二怎么可能是冤枉!”
唐梓道:“你們可能是被冤枉的,牛二自然也可能是冤枉的。是不是冤枉的,要看人證物證,看證據!而不是看印象,看犯罪動機。一個人做了一百件好事,也可能做一件壞事。不能因為他做了一百件好事而忽略了他這件壞事。同樣的道理,一個人做了一百件壞事,也可能做了一件好事。不能因為他做壞事太多而忽略他的善舉。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張屠戶道:“這……話是這樣說,可是牛二自己招供了啊,還簽字畫押了。你想替他翻案嗎?”
唐梓道:“翻案不翻案,暫且不提。咱們回顧牛二的招供,牛二是承認了罪行,自己就是人證。怡紅樓的小紅也是人證!可是沒有物證啊!比如,兇器是什么?兇器在哪里?連這個最關鍵的物證都沒有找到,朱縣令就草草結了案!當時朱縣令甚至沒有問牛二用什么東西殺死吳靜安!不覺得蹊蹺嗎?后來在吳父的提醒下,朱縣令才去找兇器!兇器是那把菜刀。你們觀察過菜刀么?那把菜刀跟新的一樣。人的骨頭是多么堅硬。張大哥,恐怕你比我清楚。一把切菜的菜刀,把一個人的骨頭砍下來,刀居然依舊完整無缺,這可能么?”
張屠戶喃喃道:“的確不太可能。按你說的,如果牛二是冤枉的,那究竟誰才是兇手?”
王萍卻扒拉了張屠戶一下,說:“什么冤枉不冤枉的,牛二就是兇手!唐小哥,你要是證明牛二是冤枉的,給牛二翻了案豈不是證明我家男人是殺人兇手?朱縣令豈不是又把我男人抓進去?既然兇手自己認罪了,縣令老爺定案了,咱們何必多此一舉呢?”
唐梓知道王萍只擔心自家男人的安危,不管別人的死活,干笑道:“嫌疑人不是只有張大哥和牛二兩個人,不是兩個人必定有一個人是兇手。肯定有第三個嫌疑人。”
張屠戶問:“李明德么?他就是第三個嫌疑人!”
唐梓道:“李明德倒是有嫌疑,但是我沒有找到證據。不過可以判定,真正的兇手隱藏得極深,騙過了所有人。我要找出來。”
王萍急道:“別找啊!你要是找不出來,卻為牛二翻了案,那我家當家的就得進去了!反正牛二已經認罪了,而且平常害人不淺,你就別……多管閑事吧。”
唐梓聽到王萍這番話,頗為心寒,無奈道:“當時你找我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當時朱縣令認為你家男人是兇手,你家男人無法自證清白,而且這件事與我無關,我何必多管閑事去找真兇呢?說到底,我就是想知道真相,想讓清白的人不受冤屈,讓真正的兇手伏法!”
王萍陡然變了臉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夫妻倆失了禮數,帶的禮物不夠重,惹你不開心了?還是我家男人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致我家男人于死地?”
唐梓說:“大嫂不要激動。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想找到真兇,張大哥又不是真兇,你何必這么害怕?真正害怕的人是兇手。你越害怕,別人就會越懷疑你!”
王萍叫道:“可是,衙門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啊!縣令老爺說誰是兇手誰就是兇手。我家男人好不容易逃過一劫,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再跳進火坑啊。到時候縣令老爺肯定為了結案,隨便找個人說是兇手,而我家當家的就是替罪羔羊!你非要替牛二翻案的話,除非先找出兇手,不然的話,我就死在你的面前!我不能再看著我的男人去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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