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梓說:“線索有了,嫌疑人也有了,咱們得去報官啊。抓捕兇手是官府的職責。房縣令不管如何都是堂堂縣令!朝廷肯定要管!”
楊元卿冷笑道:“朝廷可能管不著,看節度使管不管。”
眾人都嘆氣。
原來安史之亂后,朝廷威信大跌,藩鎮割據,許多兵強馬壯的節度使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如今坐在龍椅上的是憲宗皇帝李純。
他的爺爺唐德宗李適在即位的前中期,勵精圖治,全力遏制藩鎮割據。朱滔、李希烈、朱泚等人造反稱王,唐德宗跟他們死磕,雖然打敗了他們,但是朝廷實力大損,不得不對其他藩鎮節度使妥協,導致藩鎮割據加劇。
其中李希烈任淮西節度使。他是從他的叔叔李忠臣那里搶來的節度使寶座。而他叔叔李忠臣是第一任淮西節度使。不過雖然名字叫忠臣,可為人可不是什么忠臣。
后來李希烈被部下陳仙奇殺死了,陳仙奇帶領兵馬歸順朝廷。但是陳仙奇又被部下吳少成殺死了,又不聽朝廷調遣。而吳少成又被部下吳少陽殺死了。吳少陽便是當今的淮西節度使。
唐德宗雖然平定了李希烈等人的造反,但是他的雄心壯志被磨沒了,沉迷享樂,后來病死了。唐德宗的兒子李誦即位,是為唐順宗。順宗皇帝也有一顆當好皇帝的心,奈何身體條件太差,而且斗不過那些手握軍權的宦官和節度使,登基兩百天就被迫禪讓給他的兒子李純,即當今的唐憲宗。
唐憲宗即位后,很快展露出中興帝王的跡象。只是天下人都不知道唐憲宗能不能斗得過吳少陽這些驕兵悍將。
反正現在朝廷管不到淮西地區。楊元卿是讀書人,時常感慨禮樂崩壞。
唐梓比楊元卿樂觀一些,笑道:“就算節度使要查案,責任還是要落在縣衙的身上。咱們還是去縣衙一趟。不過,咱們不去找新縣令,得去找你的老恩師劉縣丞。”
楊元卿是劉縣丞的開蒙學生,他自己有秀才的功名,劉縣丞對他自然高看一眼。唐梓是個買棺材的平民,劉縣丞便就不認得他。
之前的劉縣丞對楊元卿唐梓等人的報案非常客氣,其實只是禮貌敷衍而已,實則拒人于千里之外。
無論楊元卿提出什么樣的要求,他都嘴上一一答應,卻無行動。
“不管新任縣令管不管,咱們都去告狀!把事情搞大!”唐梓道。
“我也去。我是讀書人,在公堂之上可以不用下跪,方便告狀。”楊元卿響應道。
“那我在家等候你們的好消息,今天就不回老家了。”老管家說。
雖然老管家不肯去報官,但是起碼沒有繼續打退堂鼓,未嘗不是一種激勵。
唐梓和楊元卿喊上史明月,一起去衙門。
在路上,唐梓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跟史明月也說了一遍。
史明月也埋怨道:“這么危險的事情,怎么一個人去啊?萬一出了什么好歹,我還真不好交代。”
唐梓笑問道:“我出了好歹,你要交代什么……”
史明月說:“因為是我蠱惑你去查房縣令的案子。”
楊元卿壞笑道:“他死而無怨,因為是為了你。”
唐梓連忙擋住楊元卿的話說:“不錯,我就是為了你我心中的一腔正氣,視死如歸。房縣令是個好官,不能讓他死于非命。”
“房二哥也是個好人。”
史明月補充道。
說話間,三個人就已經來到了縣衙門口。
楊元卿剛剛要擊鼓,卻被一個人攔住了。
“且慢!”
唐梓望過去,發現正是劉縣丞。
之前唐梓跟劉縣丞有過一面之緣,那是在千目娘娘廟的門口。
唐梓對千目娘娘的雕像出言不遜。
劉縣丞和舞陽縣當地的一眾有權有勢的大人物都對他怒目相向。
不過劉縣丞每天見的人那么多,應該不記得他了。
可是唐梓還是有些心虛,一直躲在楊元卿的后面。
雖然平常他都覺得楊元卿弱不禁風,但是今天感覺他一下子高大起來,身上有一股雍容華貴的氣度。
劉縣丞問:“元卿今天來縣衙,有何冤情啊?”
楊元卿說:“我是來報官的。”
“又是為了房縣令嗎?”
“正是如此。我等百姓深受房縣令之恩澤。如今他死得這么不明不白,我們希望官府有個交代。現任縣令也應該查清楚吧。他就不怕自己也會像房縣令一樣死于非命嗎?”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也知道非禮勿言,非禮勿視。可是不吐不快。”
劉縣丞說:“你和房縣令是親戚嗎?”
楊元卿答道:“非也。”
“有同窗、同鄉之誼么?”
“非也。”
“那你為何對他如此上心?”
楊元卿挺起胸膛,正色道:“因為大家都是讀書人。他為民請命而死。我也算是飽讀圣賢書,自然要站出來為他說上兩句。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這可是您教給我的道理,我至今不敢忘。”
劉縣丞頗為欣慰,道:“不錯,不愧是我的徒弟。徒弟如此,當師傅的自然也不能自甘落后!房縣令的事情,其實我也在調查。之前一直按兵不動,就是怕打草驚蛇。如今已經掌握了一份證據。”
唐梓楊元卿史明月都大喜過望。
楊元卿問:“您目前有什么證據?”
劉縣丞說:“此處隔墻有耳,不能多說,恐怕謀害房縣令的人現在還藏在這舞陽縣縣城之內,咱們不能過早暴露。”
唐梓頗為奇怪,今天劉縣丞為何如此積極。
劉縣丞帶著唐梓楊元卿史明月三個人來到一處廨房。
這是劉縣丞的辦公場所。
劉縣丞道:“你們若是想找朱縣令為房縣令伸冤的話,恐怕還得稍等一段時間。”
原來新縣令姓朱。
楊元卿問道:“這是為何?”
劉縣丞道:“朱縣令只想著給節度使大人祝壽,完全沒有心思干別的。朱縣令年輕有為,未免有些恃才傲物,不把師長前輩放在眼里。”
“看來您在他這里受了不少委屈啊?”
“委屈倒是談不上,只不過是沒有房縣令那么好相處而已。”
唐梓猜測著劉縣丞當上了候補縣令,所有的心思都用來鞏固自己的勢力,培養自己的親信。沒想到新的縣令很快就來了,導致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朱縣令對他頤指氣使,毫無尊敬。他老人家自然不爽,想要和縣令爭權。
縣令雖然官大一級壓死人,但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縣衙,具體的事務還要由當地的官吏來執行。
所謂皇權不下鄉,這些鄉村名流只認劉縣丞,不認縣令大人。
劉縣丞和縣令就有了周旋的資本。
凡是縣令反對的,劉縣丞就要贊成。
凡是縣令贊成的,劉縣丞就要反對。
縣令對于調查房縣令之死并無多大興趣,所以劉縣丞就要狠抓房縣令之死。
劉縣丞和楊元卿又交談了一番,唐梓更加確認自己的猜測。
劉縣丞問:“你們這次來報官,想必已經有了線索。”
唐梓說:“你我們懷疑殺死唐縣令的兇手就藏在馬戲團的船上。”
他把他這些天的調查都跟劉縣丞說了一番。
劉縣丞非常興奮,想要去追捕馬戲團的船。
他立刻召喚了十幾名捕快,吩咐快馬加鞭,把馬戲團的船攔下來。
他們剛剛要出門,卻在大門口碰到了朱縣令。
朱縣令訝然問道:“劉縣丞啊,你們這是做什么去?”
劉縣丞道:“去抓捕殺害房縣令的嫌疑人。”
朱縣令問道:“什么嫌疑人?”
劉縣丞便把馬戲團一班人馬的嫌疑稍作介紹。
朱縣令卻提出了反對,說:“無憑無據,為何要抓人?他們是節度使的客人,他們要是去節度使那里告本縣一狀,本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劉縣丞當著眾人的面梗著脖子道:“房縣令是朝廷命官,乃本縣之父母官,卻死得不明不白。您身為他的繼任者,又同為朝廷命官,自然要擔起查案的重責,可不能投鼠忌器啊。”
朱縣令臉上掛不住了,質問道:“劉縣丞,你這是在教本縣做官?”
“萬萬不敢。”
“本年度的稅還沒有收起來,劉縣丞為何不去收稅?”
“收稅不是一時之事。房縣令之死才是迫在眉睫。”
唐梓心想這劉縣丞居然是個硬骨頭,敢跟自己的頂頭上司這么針鋒相對。
之前沒看出來他是有這么硬啊。
正在斗嘴,這時門外傳來了擊鼓鳴冤的聲音。
朱縣令便開堂審案。
唐梓等人只能在大堂門外圍觀。
原來有百姓來報案,說要為房知縣伸冤。
唐梓頗為興奮,本來他想拉上幾百個人一起為房縣令報案的,但是倉促之間沒有來得及去拉。
好在有人主動來報官。
報官的人多一個,朱縣令敷衍的借口就少一個。
報案的人行為舉止奇怪,他居然像動物一樣,雙手雙腳都摁在地上行走,看起來像是一條狗。
唐梓想起來了,這人應該就是當初被房縣令解救下來的可憐人。
王雙!
他不止一個人,身后還有他的爹媽。
朱縣令問:“你們是何人,為何要替房縣令伸冤?”
王雙的父親說道:“房縣令解救我家的孩子,乃我兒再生之父母。現在房知縣死得離奇,我們自然要為房知縣申冤。請大老爺明察!”
朱縣令說:“房縣令乃朝廷命官,本縣自會妥善處置,查找真兇。爾等無須多言。”
但是唐梓看縣令并不積極的樣子,估計又是敷衍了事,打發報案人。
不過今天來的人可不少。
又陸陸續續來了擊鼓鳴冤的人,各個都是受過房知縣恩惠的,幾乎有幾百個人。
面對洶涌民意,朱縣令不敢怠慢,說本縣一定捉拿兇手。
唐梓大聲說:“房縣令是被毒死的,請大老爺嚴查下毒之人!”
朱縣令喝道:“堂下何人?你怎么知道房縣令是被毒死的?”
“草民是開棺材店的,名叫唐梓,整天與死人打交道。房縣令喉頭水腫,口中有鐵銹味,手指甲有斑紋樣。這是明顯的砒霜中毒之跡象。所以草民判斷房縣令是死于中毒。”
“本縣有仵作,自會驗尸。”
劉縣丞起身道:“房縣令的確死于中毒,縣衙仵作已經記錄在案。請縣令明察!”
堂下百人齊聲喊道:“請縣令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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