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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老管家的欲言又止

作者：西門瘦肉    

　　一彎新月如鉤。

　　房知縣的寓所頗為空曠，如今只有老管家一個活人，加上房集房和兄弟兩具尸體，這寓所之中便又多了幾絲陰森之意。

　　唐梓還聽到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孩童脆笑之聲。

　　孩童的笑聲本來令人心情暢快，此時卻帶著森然鬼氣。

　　唐梓聽到老管家的哭聲，不由地問道：“老先生，您這話中有話啊！難道擔心我看出什么端倪出來？”

　　老管家用衣袖擦了把老淚，嘆道：“沒什么端倪。我家老爺向來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下輩子肯定能投個好胎。唐公子，若是價錢談攏了，那便早日入殮，早日安歇。不要給自己招惹災禍。”

　　唐梓心里想房知縣之死肯定有蹊蹺，跟市面上流傳的說法根本不一樣。不然的話，老管家不會如此姿態。

　　其實市面上流傳的房知縣之死本來就很古怪。

　　一個人的布袋里怎么會有那么多的眼珠子？

　　那些眼珠子怎么會又到處跑？還爬到人的身上！

　　房知縣、房和兩個大活人，怎么會被眼珠子被活活嚇死？

　　唐梓是賣棺材的，也見過不少的死人，積累了一些仵作方面的經驗。

　　他觀察房知縣的尸體，猜測房知縣應該不是被嚇死，而是被毒死。

　　什么人如此喪心病狂，敢對堂堂縣令下毒？

　　而且還把房縣令的弟弟也毒死了，稱得上滅門！

　　什么仇什么怨？

　　房縣令可是個好官啊！

　　老管家知道房知縣是被壞人謀害。

　　他也知道唐梓發現了房知縣的死不同尋常，卻讓他不要深究下去，讓房知縣、房和入土為安，不敢追究，顯然是為了避禍。

　　兇手要么是喪心病狂的歹徒，要么是比房知縣官大得多的人。

　　總之，都是老管家得罪不起的人。

　　也是唐梓得罪不起的。

　　不過唐梓向來好奇心切，還是問老管家：“想必您知道房家兄弟之死有貓膩。難道不想著為你的東家報仇嗎？”

　　老管家說：“我當然想報仇！可是我這一把老骨頭怎么報仇？你也看到了，人走茶涼。以前那些親朋好友連后事都不參加。要不是我還有點積蓄，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

　　唐梓說：“房知縣是個好縣令。得知他要走，咱們百姓張羅著做一把萬民傘送給房知縣。他死得這么冤枉，我們要替他討個公道。”

　　老管家說：“小伙子啊！還是保命要緊。房知縣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有人因為他而枉死。”

　　唐梓正要慷慨陳詞一番，突然看到房知縣的眼睛睜開了。

　　眼珠子瞪大如銅鈴！

　　唐梓嚇得渾身汗毛倒豎。

　　緊接著，兩顆大眼珠子都從房知縣的眼眶中飛走，落在地上，如同兩顆圓球一般滾走。

　　滾到墻角就消失了。

　　唐梓大感詫異。

　　而再望向房知縣的眼睛，發現他的雙眼緊閉依舊，眼皮之下頗為飽滿。若是眼球飛出去了，應該干癟才是。

　　唐梓想看看這眼珠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得罪了，房知縣！”

　　他輕聲說了一句，然后雙指撐開房知縣的眼皮，看到眼珠子還在。

　　顯而易見，剛才飛出去的眼珠子不是房知縣的眼珠。

　　“這哪里來的眼珠子？什么時候趴在房知縣的眼眶上了？”唐梓問老管家。

　　“我也不知道，剛才只顧著跟你說話了。不過自從我家老爺身故之后，這院子里總是會突然蹦出一些眼珠子。聽說附近很多村子祭拜一個本地神仙，叫做千目娘娘，渾身上下長滿了眼睛，眼睛能離開他身體自由活動。我家老爺沖撞了千目娘娘，所以會被千目娘娘報復。他身邊的親朋好友也會跟著被牽連。所以這些傭人廚師廚子都嚇跑了。只剩下我這個老不死地守在這里。”老管家哀傷道。

　　“千目娘娘？好像聽過，但是忘記了。”

　　“不管你有沒有聽說過，但是你現在看過了。這眼珠子的確是活的，如果再多跳幾只眼珠子跳到你身上來，恐怕你就要去見我家老爺了。所以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去歇歇吧。”

　　“你不怕被千目娘娘報復嗎？”

　　“我活了一大把年紀，也活夠本了。早日把我家老爺的后事辦完，我也能含笑九泉。你還年輕，就不要想著替人出頭。”

　　老管家一片好心。

　　唐梓回想著剛才看到的兩只眼珠子，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兩只眼珠子就這么可怕。而房縣令他們白天看到幾百只眼珠子，豈不是比現在要瘆人一百倍？

　　唐梓笑著說：“我也就嘴上說得漂亮。你真的讓我去為房知縣申冤，我反而不敢。”

　　說話間，旁邊的大樹有幾片樹葉落下來。

　　其中一片樹葉劃過唐梓的臉，居然把唐梓的臉劃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唐梓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又撿起這片樹葉觀察，自言自語道：“飛葉摘花皆可傷人。難道有江湖高手想要暗殺我？”

　　老管家說：“巧合罷了。有時候看書也會不小心被書的紙張劃傷。”

　　這時唐梓注意到圍墻上有兩道銀光劃過。

　　剛才那兩個眼珠子也是跑到圍墻那里不見了。

　　“不行，我得去查看一番！”

　　唐梓跑到圍墻下方查看，沒有看到什么蛛絲馬跡。

　　他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窺探

　　他心血來潮，翻到圍墻上，居高臨下，四處觀望，一不小心失了穩心，掉落下去，摔到了圍墻外面。

　　還好圍墻下面有一堆干草，摔在上面也不痛。

　　而且這個干草還頗為柔軟。

　　沒想到剛剛摔上去，卻聽到一聲女人的尖叫。

　　唐梓連忙跑開。

　　一道聲音飄過來：“姓唐的！我還以為你是一條英雄好漢，原來是個軟蛋！”

　　接著干草堆里鉆出來一個一身白衣的年輕姑娘。

　　“史明月，你躲在這里干什么！”唐梓訝然道。

　　這史明月是唐梓那條街上的小飯館老板家的姑娘，如同她們家的酒一樣潑辣。

　　“你來這里又干什么？”史明月反問。

　　“我是來給房縣令兄弟倆處理后事的。”

　　“我是來查案的！房家兄弟肯定不是被什么千目鬼害死，而是被奸人所害！兇手殺完人之后一般都會回到案發現場，所以我就一直躲在這圍墻的干草堆里，看看有誰鬼鬼祟祟地路過，這樣就知道哪些人有嫌疑，然后按圖索驥，一個一個地去調查！只不過被你這個王八蛋給砸倒了，暴露了我的位置。兇手即便在附近，也被我的叫聲嚇跑了。”

　　聽這話，史明月似乎在這窩了很久了。

　　唐梓好奇問道：“你為何對房縣令兄弟的事如此上心？”

　　史明月嘆道：“房知縣是個好官，房知縣的弟弟也是個好人。唐梓在任的時候，那可稱得上明鏡高懸，為民請命，所以得罪了不少權貴。肯定是他們害死了房知縣，我要為他伸張正義！本來以為你也是胸懷正義一腔熱血之人，沒想到事到臨頭當起了縮頭烏龜。”

　　唐梓的確退縮了，被史明月說得老臉微紅。

　　老管家跑了出來，說：“切莫這樣評說唐公子，他也是一片好心。只不過那些人太壞了，勢力太大。咱們斗不過他們。螳臂當車而已。”

　　史明月說：“就算是螳臂當車，我也要擋一下，膈應他們一下。”

　　唐梓問：“你為什么這么積極？難道你是房縣令的紅顏知己？”

　　史明月說：“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房縣令是我最為敬重之人，不要開他這種玩笑，壞他的名聲！”

　　唐梓問：“你還是沒有回答你為什么這么積極……”

　　史明月剛要說話，卻臉上一紅，滿是嬌羞之色，但是瞬間眼圈一紅，落下兩滴清淚，說：“實不相瞞，我和房知縣的弟弟房和早就定了白頭之約，本打算唐梓升遷就任之事安排妥當之后，就商量婚期。沒有想到他們家出現了這種意外，我也算是房和的未亡人，所以我要為他報仇！”

　　唐梓大為驚訝。

　　沒有想到史明月這么大方，坦蕩承認了她和房和的關系。

　　這個事情要是傳出去了，可不得惹上一身騷？

　　史明月又說：“可惜房知縣得罪的人太多。即便無數人知道房知縣是被壞人害死的，也不敢出頭。現在唯一敢出頭的就是你，你這混蛋心里也有那么一點正義感，所以我想請你幫忙調查唐梓的死因。當然了，也不讓你白干，如果你答應了，以后來我們飯館吃飯，不要錢！不對，打五折！”

　　唐梓說：“哎呀！區區幾頓飯就想收買我為你賣命？”

　　史明月低下頭，輕聲說：“你要是能幫我破了案，幫房家兄弟報仇，我就嫁給你。”

　　唐梓大驚失色，沒有想到史明月居然肯做如此犧牲！

　　不過他也不是趁人之危之輩，打算拒絕。但是就這么坦白拒絕了，又會傷她的自尊。

　　他斟酌片刻，嘻嘻笑道：“女俠饒命，誰不知道你是舞陽縣第一母老虎啊？你肯嫁我還不敢娶呢！不過房縣令造福一方百姓，我等百姓無論如何都要為他說幾句公道話。”

　　“滾蛋！”

　　唐梓插科打諢，倒是讓史明月沒那么傷心。

　　他又對老管家說：“咱們打個商量。房家二位老爺的遺體暫不入殮，稍等兩天。如果我們能查明真相，那二位老爺才能入土為安，否則只會死不瞑目。”

　　老管家苦笑著說：“你們倆是真不怕死啊。”

　　突然唐梓耳邊鉆進一道輕飄飄的聲音。這道聲音說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接著圍墻上掉落了兩顆眼珠，正好飛到了唐梓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