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是個靈魂扭曲卻力求完美的家伙,”謝淵緩緩道:“他絕不會允許自己的犯罪生涯里,出現(xiàn)如此低級的錯誤。
“哪怕我們接收到了他想要傳遞,或者警告的信號,這也將成為他洗刷不掉的污點(diǎn)。
“我不信,他會對如此明顯的污點(diǎn)視而不見。”
“污點(diǎn)?力求完美的性格?污點(diǎn)?”云凰嘟囔兩聲,眼睛倏地一亮,“對,污點(diǎn),麻袋不完美,是污點(diǎn)。”
謝淵和李錚的視線登時落在了她身上。
“我是這樣理解的,”云凰舔舔唇,“昨日我在富民縣菜市口驗(yàn)尸時,就曾注意到,被當(dāng)成食材的猴子,和作為簽子的鐵棍,與真正的烤全羊和烤肉簽子比較,都顯得很完美。算得上考究,或精致。
“而唯獨(dú)那個麻袋,非常破舊。顯得格格不入。
“當(dāng)然,李寡婦二人用鐵棍捅了麻袋,以及麻袋砸落在地,都可能導(dǎo)致麻袋的破損。
“但新麻袋被捅爛、摔爛了,還是本就是舊麻袋,區(qū)別很大。
“那明顯就是只舊麻袋。
“故,這本身就是個悖論。
“換句話說,也許那個裝猴子焦尸的麻袋,根本就不是兇手準(zhǔn)備的。而是幫他(她)拋尸的兩名幫兇自己準(zhǔn)備的。
“而這兩名幫兇,在今日將猴子焦尸懸掛在還愿塔上之后,順手將麻袋帶走了……”
“為什么是幫兇將麻袋帶走了?”顧誠再問:“難道就不能是他們今早拋尸,根本就沒有帶麻袋嗎?”
“不可能!”李錚、云凰和謝淵異口同聲。
話畢,三人相視一眼,謝淵和李錚保持沉默,云凰繼續(xù)解釋:“長安城內(nèi)戒備森嚴(yán),各衙門都有巡邏隊(duì)不間斷巡邏,他們不可能大鳴大放地扛著鐵棍上的焦尸跑來還愿塔拋尸,勢必要進(jìn)行掩飾和偽裝。
“倘若我沒猜錯的話,今日這兩具焦尸從鐵棍上取下來的時間,比昨日那兩具更早。
“兩名幫兇應(yīng)該是用麻袋背著焦尸來的。
“當(dāng)時兩只猴子剛烤熟,還在滴油,香味兒也最為濃郁。
“他們應(yīng)該先將焦尸放在瓦罐、水缸、木桶之類的東西里,再套上麻袋,背來了還愿塔。
“在潛入還愿塔后,他們才打開麻袋,取出焦尸,重新將焦尸串回鐵棍上,再懸掛至銅鐘之上。
“因?yàn)槎嗔耸⒎沤故娜萜鳎萜鞑⒎亲C物。故而,幫兇才在做好這一切后,不但將容器,也連帶著將麻袋帶走了。”
“這不是多此一舉嗎?”程歡一臉驚訝,“橫豎是拋尸,麻袋也好,容器也罷,隨手丟了便是。
“難不成,偌大的還愿塔還放不下一只木桶或水缸?
“兩名幫兇做甚要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再將木桶、水缸帶走?”
“為了區(qū)分銅鐘,”李錚緩緩接口:“都是容器,倘若多一個木桶、水缸或瓦罐,我們的注意力勢必會被分走。
“那樣,銅鐘就不會顯得如此突兀和吸引人了。”
“沒錯,”云凰點(diǎn)頭:“麻袋只是兩名幫兇操作不當(dāng)導(dǎo)致的意外。
“而兇手這回給我們的提示,乃是碗。
“碗可以是銅鐘,亦可以是木桶、水缸等其他容器。
“但為了突顯出銅鐘的重要性,兇手刻意交代兩名幫兇帶走多余容器。
“可也正因他(她)這種欲蓋彌彰的操作,暴露出銅鐘內(nèi)的油脂,也很重要。
“也就是說,兇手想讓我們,并且只想讓我們,將重心轉(zhuǎn)到銅鐘和這些油脂上。”
顧誠和程歡徹底愣住。
王虎等人亦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
唯有謝淵與李錚,凝神沉思,一言不發(fā)。
片刻后,謝淵對王虎和方青道:“你二人將伍仁和守門人帶下去,讓他們先在門房里休息,暫時不要離開。
“再告訴其他兄弟,加強(qiáng)警戒,絕不能放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進(jìn)來。”
王虎和方青知曉頭兒他們接下來要做比較機(jī)密的事情,下意識看了顧誠和程歡一眼。心道,果然大樹底下好乘涼,作為云凰的哥哥、弟弟,待遇就是不一樣,還能留在塔頂看熱鬧。嘴里卻毫不遲疑地應(yīng)了聲“諾”,干脆利索地將伍仁和守門人帶走了。
他們一走,云凰便活躍起來,“大誠、小歡,你們倆快來幫忙。幫我一起把這兩具焦尸和銅鐘取下來,我要驗(yàn)尸。”
“哦,好嘞!”顧誠和程歡擼起袖子就要開始干。
“云凰,”謝淵忙阻止:“你別碰!”
李錚與他異口同聲:“阿凰,你且退后,讓我們來!”
云凰聽話地退后。
盡管不太服氣,她卻必須承認(rèn),男女在體力方面存在差異。
謝淵和李錚的武功深不可測,顧誠的身手算不上卓絕,但在六扇門和大理寺眾衙役中,也屬上乘。就連程歡,武功都比云凰好。
故,這種高難度的力氣活,云凰委實(shí)沒必要同他們相爭。
取兩具焦尸非常簡單,便是謝淵和李錚不出手,顧誠和程歡也很快將它們連同鐵棍,完好無損地取了下來。
但想把銅鐘取下來,就沒那么容易了。
銅鐘實(shí)在太大,天井又太深,缺乏了支撐點(diǎn),即便謝淵和李錚的輕功再好,也使不上力。
最后還是云凰出主意,用繩子將銅鐘先吊起,再拖拽到欄桿旁,方便她伸手觸碰,并能夠到里面的油脂。
合眾人之力,足足花了半個時辰,銅鐘終于被五人固定在了欄桿上。
云凰遵從先來后到的順序,先給兩具焦尸驗(yàn)尸。
這兩具焦尸的外形幾乎與昨日富民縣那兩只猴子一模一樣,性別同樣為雌性,年齡在六七歲之間。云凰用小匕首輕輕切開兩具焦尸的下肢黏連處,輕而易舉找到了它們的尾巴。
確定這兩具焦尸和昨日出現(xiàn)在富民縣菜市口的一樣,亦是兩只猴子,云凰刮下少量它們身上的脆皮,檢查兩只猴子的口腔,又取出少量兩只猴子的胃內(nèi)容物進(jìn)行比對。
結(jié)果沒有任何懸念。
兩只猴子,的的確確是昨日那兩只的翻版。
兇手不但命人拋尸,還刻意布置了塔頂現(xiàn)場。
很顯然,兇手的力求完美中,包含了拋尸現(xiàn)場被發(fā)現(xiàn)時,帶給大眾的震撼。
他(她)喜歡詭異又壯觀的拋尸現(xiàn)場。
唯一不同之處,也正如云凰方才的推斷。兩只猴子烤熟后被人從鐵棍上取下來,再重新串回鐵棍上的。鐵棍上沾有不少碎肉末,卻與猴子身上燒烤簽子造成的孔洞一致,都已變硬結(jié)痂。
可見,兇手虛偽、偏執(zhí),又酷愛嘩眾取寵。
謝淵被這種高調(diào)的挑釁弄得很不爽,他將視線落在銅鐘身上,“能否根據(jù)兇手布置下的這個現(xiàn)場,確定出銅鐘和油脂,哪個更重要?”
這問題李錚沒法回答,扭頭看向云凰。
云凰沖他搖搖頭,“不能。
“我甚至判斷不出,究竟是銅鐘重要些,還是這些油脂更重要。”
“總不會空穴來風(fēng),”謝淵輕嘆:“倘若他(她)需要的只是一只裝油脂的碗,木桶、水缸或者瓦罐都行,為何非要選擇這口又破又笨重的銅鐘?
“雖說他(她)命幫兇帶走木桶、水缸、麻袋等容器,是為了防止混淆視線。但同時,不也顯示出銅鐘的不可替代嗎?”
“是,”云凰點(diǎn)頭,“所以我一直覺得,銅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證物。
“但除了當(dāng)作碗外,我真的想象不出,它究竟是個什么樣的證物。”
話畢,云凰從藥箱里取出小碗和小勺,舀了些銅鐘內(nèi)的油脂,開始仔細(xì)燒灼分辨。
不多時,她熄了火,再次搖頭,“和昨晚在富民縣衙停尸房的驗(yàn)尸結(jié)果相同,只能確定,這兩只猴子并無血緣關(guān)系,不是一母同胞。其他的,什么都測不出來。”
這顯然不是謝淵想要的結(jié)果,他的臉色愈發(fā)難看,又轉(zhuǎn)向李錚:“你不是說,兇手五日一飼。同樣也會五日實(shí)施一回殺戮嗎?為何今日,他們就制造了第二起血案?”
李錚的臉色也極不好看,“我是推斷出兇手五日一飼,并且,到了現(xiàn)在,我依然堅(jiān)定這個推論。
“但我做出這個推論的同時,阿凰就提出來兇手有可能五日進(jìn)行多起殺戮。我亦回答,這種假設(shè)成立。
“而若這些被虐。殺的猴子僅僅只是兇手眼睛里的食材,那它們無異于鐵簽子上被放大的烤肉。
“試問你做燒烤時,會一次只做一串烤肉嗎?”
謝淵微怔,“你是說,這兩只猴子,不是兇手昨天才烤熟的。而是和昨日富民縣那兩只同一批,在前天就被兇手烤熟了?”
他滿臉不置可否,“本官雖不是仵作,但還分得清,前天和昨天烤熟的烤肉。
“畢竟,現(xiàn)在是夏天。多放置一日,只怕這兩只猴子早就餿了。”
“不一定會餿。”云凰突然接口。
“怎么說?”謝淵依舊不悅,語氣卻和緩了許多。
云凰沒管他會不會多想,只就事論事道:“現(xiàn)如今的天氣,想將烤好的食物單獨(dú)保存而不腐敗變質(zhì),除了用冰外,幾乎沒有其他法子。
“但若是始終在烤著的肉串,需要時再從燒烤爐中取出,自然不會變質(zhì)。”
謝淵想了想,問:“你的意思是,一直不撤火?”
“對!”云凰點(diǎn)頭,“我和小歡幼時經(jīng)常受傷生病,大誠就會用這個法子給我們做吃的。
“最初是熬粥,大誠會將火候掌控得極好,再時不時添點(diǎn)水,哪怕熬一兩天,也不會將粥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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