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真的被嚇得不輕,以至于當時那可怕的一幕,已經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伍仁帶著哭腔替自己辯解:“我其實知道,身為衙門公人,尤其是效命與大理寺,這般膽小懦弱實屬不該。
“但我從小就怕鬼、怕黑,怎么都改不掉。
“我腦子里有一瞬間,也曾冒出過大白天鬼怪不敢現身作祟的念頭。
“但最終,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地想,纏住李少卿的那個女吊死鬼,一定跟著我爬來了還愿塔……”
“停!”云凰、謝淵和李錚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相互看了看彼此,三人眼中皆晦澀不明。
伍仁被他們仨嚇得直打哆嗦,幸虧身旁的程歡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才沒有直接跪下去。
此時謝淵主審,自然還是由謝淵發問:“李少卿有什么話要說嗎?但講無妨。”
“我看謝統領也有話要說,”李錚不咸不淡地謙讓:“要不,還是謝統領先說,我自會洗耳恭聽。”
好端端的一問一答,本是合作,也是客套,倆人卻說的劍拔弩張。說完后,誰都沒再繼續開口,塔樓上的空氣,立時凝固住了大半。
云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眉頭糾結得幾乎要夾死蚊子。
最后一咬牙:“既然二位大人都不愿先開口,那就由我……”
“好,你先說吧!”謝淵和李錚異口同聲。
云凰:“???”
這倆人是商量好的吧?
再怎么著,也沒必要如此著急。至少聽她把話說完,不行么?
這般急切地將皮球推給她,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倆能力有限,故意推諉扯皮呢。
伍仁:“……”
他原本因為敘述,又將自己漸漸陷入剛發現焦尸時的極度恐懼中。
可被云凰三人一打岔,再看著他們這般相互斗法,所有的緊張和恐懼都在不知不覺中散開了。
但他腦子里亂糟糟的,壓根跟不上云凰三人的節奏。
最后,只能瞪著“狗看星星滿眼謎”的眼睛,一臉懵逼和郁悶。
王虎和方青相互交換下眼神,非常坦然地選擇了擺爛。
今日這種情況經常發生,他倆早就見多不怪了。
謝大人和李少卿心情好時,會多解釋兩句,若心情不好,惜字如金。
云凰倒是會解釋,但這小丫頭缺乏耐心,說的又快又急,且她思維跳躍得太快。往往第一個線索他們尚未聽懂,云凰都已經分析到第三、第四個線索上去了。
橫豎怎么都聽不懂,與其浪費那精力,還不如走馬觀花,思維開個小差呢!
顧誠、程歡與云凰師出同門,心思比王虎和方青縝密,觀察能力和綜合素質,也比王虎和方青強很多。
但顯然,他倆也沒想明白,謝淵三人為何會同時喊停。
謝淵和李錚他倆不敢問,只能將疑惑的視線投向云凰。
若在平時,云凰接收到兩人求知的視線,定會仔細分析給他們聽。
但本案實在特殊,云凰自己有些線索也沒理出頭緒。加上機會稍縱即逝,云凰不想因為自己多言,影響其他人的判斷。
遂,遞給顧誠和程歡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望向守門人,“麻煩你也說說吧。
“我若沒猜錯,你今早,肯定也上來過,對嗎?”
“對對,我今早一共上來過兩次。”守門人的反應跟伍仁完全不同,他看起來非但不害怕,還有些激動,“第一次上來,是因為我在門房內,聽到了這位衙役小兄弟的慘叫聲。
“當時太陽初升,萬物剛剛復蘇,除了早起的鳥兒在啼叫外,四周非常安靜。
“小兄弟的叫聲實在太過慘烈,就像,看見了鬼。
“我被他的慘叫聲吵醒,生怕他在塔上出事,趕緊爬上來查看。
“見他口吐白沫地癱倒在地,我就把他背了下去。”
“那時候,你可有看見這兩具焦尸?或者,可有注意到銅鐘被人翻了個個?”
“兩具焦尸自然看見了,畢竟它們掛那么高,又香氣四溢、一目了然。
“銅鐘我也看見了,但我當時真沒注意銅鐘是正常掛著的,還是倒過來掛的。
“我腦子里那時候想的都是救人,不管兩具焦尸還是銅鐘,我都只是掃了一眼,基本上沒在這一層停……”
“等等!”云凰再次打斷他:“你覺得自己這話可信嗎?
“大清早的,正常人看見這里懸掛著兩具焦尸,都應該被嚇得屁滾尿流吧?你卻滿腦子想著救人。
“難不成你以為自己乃佛祖轉世,最會悲天憫人?”
云凰這話問得相當諷刺,就差指著鼻子罵守門人乃沽名釣譽之徒,虛偽至極。
守門人一下子急了:“可我沒撒謊,我說的就是真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守門人反問:“這里可是還愿塔,每日有多少老百姓拎著祭品前來許愿還愿。他們在銅鐘上面掛兩只烤全羊怎么就不行?我還經常看見有人背著活的牛羊上來,直接把牛羊扔天井里的呢!”
“也就是說,你跑上來救人時匆匆一瞥,壓根沒認出來這是兩具焦尸,還以為它們是兩只烤全羊對嗎?”云凰再接再厲。
“對對,烤全羊,我第一次上來時,看見這現場,腦子里就想的烤全羊。”
“既然你都認為它們是烤全羊了,你也把伍仁成功背下去了。又為什么還要上來第二次?”
“因為,我把人背下去后,腦子里不受控制地又想了一遍。
“竟突然發現,我隨意一瞥以為的兩只烤全羊,好像有手有腳,而并非羊的蹄子。
“那一刻,我是真的又驚又怕。
“因為這世上長著那種手腳的,可不是人嗎?
“再聯想到它們的體型大小,我一下子想到了孩子。”
“所以,你就再次上來了?”
“沒錯……”
“可正常情況下,發現死了人,不是應該立即報官嗎?
“你為何要自己爬上來看?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我當然害怕,”生怕被云凰誤解,守門人的聲音猛地拔高:“第二次爬上來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殺人兇手,指不定藏在哪一層呢。
“可當時天已經大亮了,很快就會有百姓前來請愿還愿。萬一,讓他們遇到兇手怎么辦?”
“你可以提醒請愿還愿的人呀?”
“怎么提醒?我連看都沒仔細看,就要見一個告訴一個,塔頂上發生了兇殺案,也許兇手還沒走,現在就在上面,你們最好不要上去了。是這樣嗎?
“那萬一我看錯了,萬一這根本不是什么兇殺,我當如何自處?”
“明白了!”云凰答非所問,還沖守門人點了下頭。
守門人尚未反應過來她什么意思,就見云凰轉向謝淵和李錚,“二位大人可有聽明白?”
謝淵和李錚正要點頭,程歡卻嚷道:“我,我。阿凰姐,我和大誠哥沒聽明白,你能詳細講講嗎?”
見謝淵和李錚沒反對,云凰輕嘆道:“好吧。”
她指指高出自己小半截的兩具焦尸,“伍仁和守門人都沒有參與到這起案子里來,他們并不知道昨日在富民縣菜市口,已經發生了一起差不多的拋尸案。
“所以他們來到這個現場時第一眼看見的,都是自己的第一觀感。也是對這起案件,最直觀的印象。
“那就是,吊死鬼和烤全羊。
“伍仁的害怕也好,守門人天馬行空又顧慮重重的想法也罷,他們倆最初,誰也沒意識到,這是一起兇殺。”
再指指降入天井里的銅鐘,“而謝大人、李少卿和我,我們三個俱是接觸過本案,或直接看過、聽過、參與過昨日那兩具焦尸的勘察,對它們的形態、大小,以及它們是哪種動物皆了如指掌的人。
“因此,我們和伍仁、守門人不同。
“我們仨從一開始,關注點就不在兩具焦尸上,而是下面的那口銅鐘。”
見顧誠、程歡,和伍仁、守門人都聽得津津有味,謝淵和李錚卻若有所思,云凰繼續道:“一開始我也以為,我們的關注點和伍仁他們之所以不同,乃是因為,我們提前就知曉這是一起連環案,是不折不扣的兇殺。
“直到我站在這里,長時間地看著這口鐘,才想明白,并非我們提前知曉了富民縣的案子那般簡單。”
她踮起腳,用手大概比了個高度,“兇手把兩具焦尸和銅鐘分別懸掛成這樣,從來都不是什么隨心所欲,而是經過了精準測算。
“他(她)悄無聲息地玩兒了一出李代桃僵,和轉移目標的戲碼,“這么做,并非故弄玄虛,他只是單純地想讓普通人看見的,本就是鬼怪閑談或請愿還愿的供品。想要讓我們看見的,才是那口鐘。”
“鐘?”顧誠聽懂了云凰的解釋,卻沒搞明白她的最終意思,不由問:“是這口銅鐘,有什么不尋常嗎?”
“沒什么不尋常。”這次接話的,是李錚:“只不過,這口鐘,是昨日富民縣菜市口拋尸案中,沒有出現過的新證物。”
“那麻袋呢?”謝淵突然問:“這里顯然不是兇手的燒烤現場,既然都是拋尸現場,為何昨日拋尸富民縣,兇手選擇了麻袋,今日拋尸還愿塔,兇手就棄了麻袋呢?”
李錚:“???”
云凰:“???”
不得不承認,謝淵的思維很清晰,指出的問題亦非常尖銳。
兇手若是拋磚引玉,勢必會一點點放出證據或證物。
但為了不破壞案件的連貫性,他(她)在呈現新證物的時候,絕不會忽略舊證物。
如此,麻袋的失蹤,就成了一個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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