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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宮墻柳：發(fā)生意外

作者：花瓣雨    

　　“不知大人您吃東西的時候，有沒有咬傷過自己的嘴巴？”云凰抬眸，看向謝淵，“據(jù)我所知，口腔里的傷，乃是人體復原能力最強的部位。

　　“一般情況下，嘴巴里有潰瘍，一至三天就能痊愈。

　　“像死者舌根上的這種刀傷，大約半個月也能完全愈合。

　　“但大人您瞧，現(xiàn)在這只大猴子能被我們看見的舌根，中斷切面平滑，兩端卻有明顯的毛刺。舌根也厚薄不一，表面疙里疙瘩。

　　“這說明它的舌頭不但受傷嚴重，且到死亡的前一刻，這些傷，都沒能完全恢復，舌根潰爛化膿依舊嚴重異常。”

　　“而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僅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在沒有及時敷藥治療的情況下，繼續(xù)不斷給予受傷的舌根外來刺激。

　　“這種外來刺激最常見的是進食，還是吃那種滾燙的、刺激性強的、比較堅硬的食物。

　　“譬如，剛從燒烤爐里取出來的烤肉。”

　　話音微頓，再開口時，云凰的語氣愈發(fā)鄭重：“如此反復刺激，這只大猴子舌根上剛剛長起來一點的傷口再度重創(chuàng)。最終，就變成了我們如今看見的樣子。

　　“所以，我基本能確定，這只大猴子的舌頭不是先天缺損，亦非后天受傷所致。而是被兇手捉住后，極其殘忍地割掉了。

　　“時間上，大約距今，已有一個多月。”

　　云凰的話再度讓謝淵陷入沉默。

　　謝淵自認為自己生性冷漠，辦案時極少被情緒左右。更遑論六扇門以擅長酷刑著稱，無論多殘忍的血腥手段他都見識過，絲毫不會因犯人的痛苦動容半分。

　　可就是這樣的他，面對如此先將被加害對象洗凈剃毛，再剝去臉皮、割掉舌頭，最后再涂抹上面粉雞蛋、撒上安息茴香等調料，活生生將加害對象烤熟的狠辣操作，也不由后脊背發(fā)涼。

　　他無法想象作為被加害對象的大猴子，臨死前的內心到底有多恐懼，多崩潰。也感受不到半分以往再六扇門地牢內嚴刑拷打犯人時，產生出的些許扭曲爽感。

　　此時此刻，看著這兩只猴子，謝淵只覺得自己胸腔里憋了一團不上不下的氣，異常難受。

　　他扯了下衣領上的扣袢，讓自己的呼吸稍微順暢些，才開口道：“那你覺得，兇手為什么要割掉它的舌頭？”

　　“我猜不到。”云凰搖搖頭，“割掉一個人的舌頭，無非是為了不讓他（她）開口說話。

　　“可割掉一只猴子的舌頭，我真的無法確定。”

　　遲疑地看了眼停尸床上的兩具焦尸，云凰又道：“不過，兇手將猴子當做肉類食材烤熟這一操作，卻給我們增加了無數(shù)種可能。”

　　“怎么說？”

　　云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稍稍思忖后，轉移了話題：“大人我且問您，您做燒烤，比如烤魚、烤雞，或者烤乳豬、烤全羊，撒上精心挑選的調料，是為了什么？”

　　“當然是為了吃。”謝淵脫口回應。

　　話落，卻倏地閉上了嘴巴。

　　是的，為了吃。

　　正常情況下，人們燒烤可不就是為了吃嗎？

　　既然兇手將活生生的猴子當做肉類食材，那么按照正常思維來想，將猴子烤熟，兇手應該就是單純?yōu)榱顺浴?br>
　　這可以解釋為，兇手在飲食上，有些特殊嗜好。

　　可問題是，兇手一看就不正常。

　　這就好比廚子烹飪烤全羊、烤駱駝時，必是要將羊和駱駝先宰殺放血、清洗干凈，再將輔助菜蔬和調料塞進羊和駱駝肚腹中入味兒，最后才會將處理好的整只羊和駱駝送入燒烤爐內燒烤。

　　有誰見過廚子會將食材僅處理一半，連內臟都不除去，便直接烤熟端上桌食用的？

　　故，云凰的思路沒有錯。

　　猴子的背后，代表的真的是兩名花季少女。

　　換句話說，兇手，他是想……

　　這念頭委實太過驚悚，謝淵只是想想，便覺胃里一陣陣泛惡心。

　　其實白天在菜市口，云凰最初說出兩具焦尸體表的脆皮層里含有安息茴香時，謝淵腦子里就曾浮現(xiàn)過兇手將它們烤熟，乃是打算食用的念頭。

　　可當時的場面太過詭異震撼，襯托得這念頭不僅僅殘忍，還十分惡心，謝淵一時間無法接受。

　　所以他拼命說服自己，兇手如此操作，只是在用這種極其變。態(tài)的手段殘殺無辜孩。童，與食用絕無關系。

　　他也相信，彼時當場所有人，包括云凰在內，也都如他一樣，在閃現(xiàn)過某些念頭之后，便主動將其屏蔽了。

　　倘若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謝淵興許不會糾結。

　　但現(xiàn)在，被云凰毫不留情地點破事實，謝淵猶如活吞了一百只死蒼蠅般難受，便是大腦，都呈現(xiàn)出短暫的空白。

　　緩了好一陣，謝淵方沉著臉道：“不會，他不會吃掉大猴子的舌頭。”

　　許是在跟自己賭氣，謝淵的語氣中，帶著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云凰平靜地看著他，“大人為何如此確定？”

　　“因為作為食材來說，自然是越新鮮越好。

　　“也就是說，在開始燒烤的前一刻將猴子的舌割下來，才是取得新鮮食材的最佳方法。

　　“那兇手昨日打算燒烤時，就不僅僅會親手割掉大猴子的舌頭，他亦不會放過小猴子才對。

　　“可事實證明，小猴子的舌完好無損。

　　“而大猴子的舌，至少是在燒烤前一個月，就被割掉了。

　　“兇手有什么理由，在已經獲取了自己想要的食材后，再繼續(xù)飼養(yǎng)大猴子一個月？故意浪費糧食嗎？還是單純覺得好玩兒？”

　　自嘲地搖搖頭，謝淵繼續(xù)：“還有，眾所周知，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肯定是越嫩的口感越好。

　　“那兇手為何放著小猴子的舌不取，非要先取走大猴子的舌呢？

　　“總不至于他喜好特殊，就喜歡吃老的吧？”

　　“是啊，為什么呢？”云凰不答反問：“舌頭這塊肉雖是動物身上最嬌嫩、口感最好的部分，就像牛舌和羊舌。

　　“可任誰都知道，小猴子的舌，一定會比大猴子的更嫩些。他為何偏偏割走了大猴子的舌，卻將小猴子的舌留下了呢？

　　“到底是為什么？”

　　謝淵：“因為他根本就不吃舌。”

　　“……”云凰微怔。

　　乍然一聽，謝淵說的這些極有道理。

　　可稍微想想，便不難發(fā)現(xiàn)，謝淵的話根本沒有解答問題，而是又繞回去了。

　　就好像，她問的明明是雞為什么會下蛋，謝淵卻解釋了一大堆雞吃什么、喝什么、住在什么樣的雞窩內才更容易下蛋一般，聽起來毫無錯處，卻偏偏未觸及問題本身，怎么聽都覺得違和。

　　“嗯！”她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我承認，大人您說得挺有道理。

　　“但我認為，您說的這些，并非結論，而是悖論。”

　　“悖論？”謝淵張口就想反駁。

　　可是唇瓣蠕動了兩下，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真的是在偷換概念。

　　凝眉思索片刻，終是底氣不足道：“或許，他燒烤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吃呢？

　　“畢猴子這種動物太過特殊，不像烹飪雞鴨牛羊那般尋常。不僅僅要有特殊的供貨渠道，還得有比較強大的內心，才吃得下去。”

　　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鐵棍，謝淵繼續(xù)：“倘若他只是單純想獲得殺戮所帶來的快。感，那這些年，他勢必沒少做這種事。鐵棍上會殘留陳舊性尸油浸潤的痕跡，便顯得合情合理。

　　“而即便他宰殺的是猴子，即便他將猴子當成普通肉類食材，處理的時候，也不甚容易，總會留下些皮毛和尸骨。

　　“想要毀掉這些皮毛和骨頭，最好的辦法，就是吃掉。

　　“問題是，兇手自己不吃。那他，勢必得找其他東西來吃。

　　“可就算是捕獵的猛獸和亂葬崗子的野貓野狗，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饑不擇食地連毛帶骨一起吞。

　　“因此，兇手處理這些的辦法，只剩下焚尸滅跡。

　　“畢竟火是極好的東西，可以將這世上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化為灰燼”四個字將將說出口，謝淵神情一凜，“等等！”

　　這句“等等”與其是想阻止云凰，還不如說是謝淵要阻止他自己。

　　因為伴隨著“等等”落下，謝淵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般，脫口道：“他來不及，或者說，在他虐。殺兩只猴子時，發(fā)生了什么意外。”

　　意外？

　　云凰眼睛一亮。

　　對呀！

　　能造成兇手殺戮方式或手法的突然改變，或許從來不是欲蓋彌彰的陷阱和圈套。而是，簡簡單單的，任誰都無法預測的意外。

　　許是接收到了云凰眼睛里的興奮，謝淵的聲音逐漸穩(wěn)定下來，思維也愈發(fā)大膽，“阿凰，我記得你白日里有說過，兇手被大猴子激怒了。他很憤怒，完全喪失了應有的理智和冷靜。

　　“那么，有沒有這種可能，這只小猴子是兇手新捉去的，兇手根本就沒顧上割掉它的舌頭？

　　“而也正是因為以前根本沒有這只小猴子，因為它的突然出現(xiàn)，一下子便打破了大猴子長久以來的逆來順受。讓一個多月前即便經歷了割舌之痛都未做任何反抗的大猴子，做出了什么特別的事情，成功挑戰(zhàn)了兇手的底線，令兇手暴跳如雷。

　　“所以兇手才驟然改變了作案手法，不但將兩名犯了錯誤的猴子活生生豎著串在鐵棍上烤死，還將它們拋尸在菜市口的拴馬樁上，以此來懲罰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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