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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宮墻柳：做出結論

作者：花瓣雨    

　　認命地接過謝淵莫名其妙的話題，云凰補充道：“謝大人的意思是，“周捕頭可養過貓？”

　　她這話題轉移得太過突兀，周強不明所以，“養貓？”

　　“對，如果周捕頭養過貓，就會發現，貓兒很喜歡一種薄荷草。

　　“只要遇到這種薄荷草，貓兒就會撲過去啃食。即便主人發怒生氣，拼命喚它，它也不會搭理。

　　“說白了，其實就是在動物身上用藥。其中深意，與給人用迷。藥相似。都能讓人和動物變得情緒不穩，或完全喪失理智，做出不可思議的舉動。”

　　普通百姓，誰家里還沒養過貓兒狗兒？云凰這么一打比方，大伙兒就聽懂了。

　　想想謝淵剛才的解釋，眾人紛紛在心中腹誹：“謝統領的解釋聽不得，解釋還不如不解釋。不解釋思路至少是清晰的，可經謝統領一解釋，什么都錯亂了。”

　　亦有人下定決心，日后必須離六扇門遠一點。以謝統領的尿性，它們怎么被六扇門賣掉的，恐怕都不知道。

　　見大伙兒不再有異議，云凰繼續：“我要補充的第二點。

　　“眾所周知，烤魚、烤雞或烤乳豬、烤全羊時，必須將食材動物橫串在簽子上，因為那樣燒烤熟得更快。且容易翻轉，動物表面受熱均勻，肉質的口感也比較好。

　　“可兇手卻沒有將這兩只猴子從頭到腳橫著固定在鐵棍上，而是偏偏選擇讓它們豎著被燒烤。為什么？他（她）難道不怕鐵棍承受不住猴子的重量，導致肉被撕裂，猴子落進炭火離嗎？

　　“鑒于上一條，只能說明，大猴子雖然清醒著，但它和小猴子一樣，也被藥物或者其他東西控制住了。

　　“正因此，它才能硬生生地用雙手雙腳抱住昏迷的小猴子，托住兩只的重量，至死都不會從鐵棍上掉下去。

　　“結合周捕頭說的那兩點，兩只猴子當時活著的可信度高達八至九成。我們的猜測，應該沒有錯。”

　　老仵作聽得驚心動魄，臉皮幾乎皺成一團：“云凰姑娘，有一點我還是不大明白。

　　“既然你說兇手力求完美，他（她）都不怕麻煩，燒烤前不但清理過兩只猴子的身體。又是剃掉猴子身上的毛發，又是涂抹上厚厚的面漿，小心謹慎地將猴子尾巴藏起來，最后還費工費力地剝掉猴子的臉皮，那他（她）為何不干脆將猴子的內臟也取出來？

　　“正常情況下，想要烤出一具完美的烤魚、烤雞、烤乳豬或者烤全羊，首先不是應該準備無可挑剔的潔凈食材嗎？

　　“開膛破肚掏去內臟，那是一名合格的廚子，最基本的操作吧？

　　“為何兇手要做這么自相矛盾的事情，讓兩只猴子活著承受這樣的痛苦？”

　　“因為用死去的猴子擺姿勢進行燒烤，兇手便體會不到殺戮的樂趣，以及報復的快感。”謝淵的聲音嘀嘀響起，卻猶如晴天霹靂。

　　殺戮的樂趣，和報復的快感？

　　所有人都呆愣住。

　　云凰對謝淵這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做派，早已習慣。

　　她其實非常欣賞謝淵的敏銳和一陣見血。

　　破案本來就是抽絲剝繭的過程，每走出一步，都萬分艱難。倘若因為重重顧慮，說話拐彎抹角誤導他人，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可一陣見血需要分場合。

　　像云凰與他并肩破案單獨相處，或加上李少卿，三人私底下討論案情提出見解時，一針見血無異于雪中送炭。

　　但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尤其是眾人的智商和經驗都不是同一水平時，一針見血就容易變成嘩眾取寵和炫耀恐嚇。

　　云凰很懷疑，以前沒有她在中間替謝淵斡旋，六扇門都是怎么查案辦案的？

　　得！誰讓她是謝淵的小跟班吶？

　　她還是老老實實給謝淵善后吧！

　　“謝統領的意思是，兇手在燒烤前清理兩只猴子的身體。包括剃掉它們的毛發，涂抹上面漿，保留并隱藏尾巴，以及剝掉臉皮，這些步驟都不會導致猴子死亡。

　　“但事先取出它們的內臟，兩只猴子必死無疑。

　　“換句話說，玩出那么多花樣，兇手成功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完美的燒烤過程中了。

　　“但事實上，他（她）在殺戮，他（她）殺死兩只可憐的猴子只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欲。

　　“要么他（她）天生就是個靈魂扭曲的瘋子，酷愛殺戮。

　　“要么，他（她）有什么天大的冤屈或血海深仇。他（她）只是想通過這種提前預警的方式，提醒我們，他（她）即將對仇家展開瘋狂報復。”

　　頓了頓，云凰再看向兩具焦尸，“真的太血腥、殘忍了。

　　“所以不管兇手有多大的冤屈，多少苦衷，哪怕他（她）是個聰慧異常的天才，也無法掩飾他（她）骨子里的暴虐、殘忍和骯臟。”

　　最后一句說出口，很多人都沉默了。尤其是家境貧寒、身份卑微的衙役們。

　　倘若云凰說的都是真的，兇手真的有天大冤屈和血海深仇。

　　那么作為底層百姓，他們其實能對兇手的處境產生出共鳴。

　　孝天皇帝雖勵精圖治，后唐的現狀比前唐末期要好一些。但萬變不離其宗，后唐到底是前唐蛻變而成。

　　無論社會制度還是貴賤階層、國家律法，都是從前唐延用過來的，其本質，并未發生太大變化。

　　世家大族依然高高在上，官場怪象勾心斗角依舊存在，底層百姓的日子，也照樣不好過。

　　這種情況下，倘若天降厄運，老百姓能向誰去討要公道？

　　不是在壓抑中爆發，便會在壓抑中消亡。

　　換成是他們，如果家人被仇人害死，自己上告無門，大約也會靈魂扭曲，想方設法與仇家同歸于盡。

　　哪怕這么做有難度，亦殺不死仇家。弄點陰招嚇唬嚇唬對方，也是好的。

　　當然，前提必須是真的有仇家，真的自家人都被仇家害死了。

　　兇手到底是謝統領說的兩種情況的哪一種尚不可知，他們不敢輕易下結論，卻也不愿落井下石。

　　云凰同樣屬于底層老百姓。

　　但她看事情始終比普通百姓更透徹。

　　她承認律法有時候并不公正，甚至有時候，還會包庇壞人。

　　但不可否認，因為有了律法，國家才變得有秩序，每個人，才會活的有顧慮。

　　苦衷也好，血海深仇也罷，都不能成為犯罪的理由。

　　倘若事事都以暴制暴，那么受害人與施害者，又有何區別？

　　不過，她今日是拿錢辦事，并不是來給眾人說教的。

　　此時案情告一段落，她便開始總結：“周捕頭，現在我可以下結論了。

　　“請您稟明縣太爺，速速做好以下幾件事。

　　“第一，封鎖消息，將本案加急密報朝廷，盡量爭取到長安城京畿衛戍和六扇門、大理寺的支持。

　　“第二，調查富民縣附近二十里內所有財力雄厚的大藥房和食府、酒樓，盡快找到兇手所用安息茴香的來源。

　　“條件允許的話，把長安城也查一遍。

　　“第三，盡快找到這根鐵棍的出處。

　　“你們可以重點排查少府監和軍器局中懂奇門遁甲，并精通機關暗器的鐵匠們，嘗試著從他們嘴里挖出有價值的線索。

　　“第四，在方圓百里之內，尋找一個容得下一丈五尺長鐵棍做燒烤簽子的大型燒烤爐。這種燒烤爐可以直接用來燒烤全牛，甚至全駱駝。

　　“第五，調查兩只猴子的來歷。至少確定出，它們來自哪個州郡。雙手雙腳皆生有六指是條極有價值的線索，你們可以好好利用。

　　“最后還有一點，這點很重要。

　　“兇手能如此從容不迫地完成所有既定動作，是因為他就住在富民縣附近。

　　“你們要迅速將富民縣及周邊所有身份尊貴的富戶都羅列出來，逐一進行篩選排查。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兇手就會浮出水面。”

　　云凰的結論一下子為眾人指明了方向，所有人都精神為之一振。

　　周強哪里等得及回稟縣太爺，當場就與縣丞和師爺商議，按衙役人頭分工，命其各自開始行動。

　　待安排完調頭來尋云凰，卻怎么都找不到云凰的身影，便是謝淵，也不見了。

　　周強忙攔住要走的老仵作：“先生，云凰姑娘呢？”

　　“已經走了。”

　　“走了？”周強急得眼睛發紅：“您怎么不攔住她？”

　　“卑職哪里好意思攔她？

　　“云凰姑娘本就是來幫忙的，任務完成，她自然要回家。

　　“再說，她乃六扇門衙役。謝統領都要回去了，難不成云凰姑娘一個做下屬的，還要留下來嗎？”

　　“您老當真糊涂。”周強捶胸頓足：“云凰姑娘對此案見解獨特，現在兇手尚未露面就放走她，萬一案子接下來又陷入僵局怎么辦？

　　“您方才就應該央求謝統領，將云凰姑娘留下。”

　　“云凰姑娘說了，破案追兇是衙門捕快的事情，她乃仵作，只負責驗尸。

　　“且她在六扇門任職，跑來富民縣辦案，委實不妥。

　　“萬一有人彈劾，只怕會連累她丟掉飯碗。

　　“卑職覺得她說的在理，謝統領又催著她離開，便沒有挽留。”

　　想了想，老仵作又補充：“不過卑職方才問過云凰姑娘了，她說這幾天還是會在延祚坊貓兒胡同，暫時不會回六扇門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