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娘吶,云凰一個趔趄,險些趴倒在地。
幸虧謝淵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讓她避免了與大地親吻的悲劇。
“不是,”看著一臉無辜的周強,云凰都要哭了,“我說你是不是傻?
“我那小院都破成那樣了,不管是誰,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延祚坊的小乞丐們每日都會去逛上三五趟。你把錢放在樹下,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周強:“???”
那院子是很破,但,他就是敲了門先禮后兵的呀。
即便后面翻墻而入,他也是找了個比較高的位置跳進去的,壓根就沒走殘破的土墻好吧。
謝淵見云凰捶胸頓足,而周強幾乎要被她嚎成烏眼雞,趕緊在云凰腦袋上一拍,“好了,別耍寶了。不過區區五百文,待今日回去,本官補給你。”
“此話當真?”云凰的眼淚說收就收,霎時春暖花開、笑意盈盈。
謝淵:“???”
這丫頭是屬驢的,翻臉比翻書還要快。
“自是當真。”他沒好氣道:“閑話少說,趕緊驗尸。”
“好嘞!”
饒是云凰做足了心理準備,也沒料到掀開白布,會看見如此慘絕人寰的一幕。
現在是巳時,距離尸體被發現已過去一個半時辰,但依然有兩名年輕衙役受不了視覺和嗅覺沖擊,捂著肚子蹲在墻根處嘔吐。
云凰心底無端升起股憤怒,連續做了兩個深呼吸,才將憤怒的情緒徹底平復。
看起來,死者是兩個未成年人,相對而擁躺在地上。
大的雙手緊緊抱著小的身體,雙腿亦纏繞盤踞在小的腿上,下巴還支著小的肩膀,就連頭顱,亦超極限地前傾下垂,導致受熱后大半張臉都黏在小的后背上,面目全非,但脖頸并未折斷。
相比較而言,小的臉暴露在外,比較完整。他體態平和,雙手自然垂于身側,雙腿舒展伸直,呈現出正常平躺的睡眠姿態。
這樣的體態給人一種初步印象,大的拼命想把小的包裹在自己懷里予以保護,可小的偏偏不領情。
所以,大的只能盤起自己的身體,變得和小的同樣長短。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云凰都覺得打的像極了一條極度扭曲的守宮,正牢牢攀附糾纏著一根枯木。
云凰的視線不由自主停留在兩具焦尸的下半部。
通常情況下,肉。體受熱后會逐漸縮水變形。
這一過程中,兩具尸體會自然黏連在一起,就如同年長尸體的側臉黏連在年幼尸體身上一般。
可現在,不僅僅是年長尸體的臉部和兩具尸體相互觸碰的部位,便是他們腰部以下,亦嚴重黏連,以至于哪部分屬于大的,哪部分屬于小的,都分辨不出。
偏偏已形成了如此重度黏連,兩具焦尸的腿,卻又奇跡般完整保留下來。
且大的胸。乳連線到雙側腋下位置,多出一個酒杯杯口大小的圓孔,筆直通透,莫名讓人覺得大的和小的中間橫亙著一根無形的棍子。
另,兩具焦尸皆周身赤。裸、毛發全無,若非肉身外均被涂抹了厚厚一層未知物質,連頭皮都不曾放過,當真會讓人誤解成他們的衣裳都被火焰焚盡。
而經燒烤后,尸體表面被特殊的金黃色脆皮層包裹,宛如有人在他們的肉身外面套了一層籠統的殼子,基本上瞧不見一塊真正的皮膚。
如此,兩具焦尸除了帶給人一種極為震撼的視覺沖突外,還無端透露出一股詭異,似嘲諷,似叫囂,卻又隱隱散發著絕望的悲哀。
兩具焦尸被兇手在拴馬樁上懸掛了一夜,落地時又與地面發生撞擊。此時脆皮層有多處裂開,斷裂面正在往外滲油,還散發著濃郁的肉香。
除了這些,尸體表象再無異常,看不出外傷,也沒有明顯血跡。
云凰的眼睫凝固了近十息,方輕輕抖動了一下,緩緩移開視線。
裝尸體的麻袋只是普通麻袋,很舊,開口處被撕了兩個洞,上面還纏繞著麻繩。
麻袋內除了殘留著大量油脂外,還有少許剝落的金黃色脆皮。
懸掛尸體的拴馬樁浮雕上則干干凈凈,不見半點腳印泥星。只是鐵柱的尖端,尚殘存著半截斷麻繩。
將這些一一牢記于心,云凰戴上白布手套,開始一寸寸觸摸摁壓尸體全身。
年輕衙役們等了半響,此時實在按捺不住,紛紛湊到周強身邊起哄。
“周頭兒,你這是從哪里找來的仵作?怎么是個女的?”
“女的就罷了,可她不是騙子吧?
“這都看了半個時辰,怎地一句話也不說?”
“就是就是,她年紀也太小了,還長得白白凈凈,跟善財童子似的,到底行不行啊?”
“周頭兒?要不咱們還是讓老仵作再仔細瞧瞧?”
周強本就著急,此時被衙役們當著謝淵的面七嘴八舌一通胡說,內心不由七上八下。亦懷疑自己太過莽撞,冒冒失失請了個不靠譜的小丫頭來驗尸,心生悔意。
可一扭頭,卻見老仵作正斜睨著云凰冷笑,顯然在等云凰出丑。
旁側的謝淵卻老神在在,一副對云凰胸有成竹的樣子。
他心中愈發沒底,挪到云凰旁邊問:“云凰姑娘,你可瞧出什么了嗎?”
“嗯!”云凰并未抬頭,視線依然停留在尸體上:“其一,這兩名受害者均為雌性,年齡約莫在七八歲左右。只是,大的比小的體格高大,以至于外表上看起來,相差了兩三歲。”
“雌性?”周強驚愕。
而不止是他,便是謝淵,以及周圍的老仵作和其他人,皆不可思議、面面相覷。
謝淵有心問云凰“雌性”是何意?卻因著對云凰的了解,知曉她還有下文,硬生生將發問的沖動壓下,瞳眸中,卻難掩對云凰這古怪說法的疑惑。
云凰似沒瞧見他的質疑,不動聲色繼續道:“其二,兩名受害者均不是我大唐人氏,大約是拐子拐來的外族人。
“其三,她們(它們)關系極為親密,很有可能是一對親生姐妹。
“其四,她們(它們)的死因暫時不明。但可以初步認定,她們(它們)的尸體變成這樣,與火有關。不過,被拋尸前,他們經歷的并非火燒,而是火烤。
“其五……”
“等等、等等。”云凰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插嘴之人,正是老仵作。
自云凰說出“雌性”二字時,他便在心里罵了句“荒唐”。可明明如此荒唐又不專業的說法,現場竟無一人出聲反駁。
老仵作并不迂腐,心知六扇門統領在此,莫說周強等人,即便縣太爺,大約也不敢造次。故,拼命摁壓住內心的輕蔑和譏諷,他只做冷眼旁觀。
然而,云凰越說越離譜,越說越不知所謂。眼睜睜瞧著一眾人都要被她帶偏,老仵作再也看不下去。
“你且別其二、其三、其四、其五的,”他冷冷道:“先說說為何稱她倆為雌性,而不是女子吧?
“我大唐,似乎還從未有管女子稱作雌性的習慣呢。”
云凰原本還有話說,老仵作冷不丁插一杠子,硬生生將她脫口而出的話又堵了回去。
以前效忠于大理寺時,云凰最喜自己分析案情時,李錚在一旁提出質疑。
因為李錚的質疑,往往帶著畫龍點睛之筆,能讓她茅塞頓開,在重重迷霧中準確找到關鍵點。
可現在老仵作的質疑,非但不是提出新問題,反而更像是問罪。在將她的思路成功打斷的同時,還莫名挑起她一絲惱意。
想她堂堂延祚坊“鬼見愁”怕過誰?連謝淵的屁。股她都敢拍,更何況區區一小縣城的仵作?
只是……
視線掃過兩具焦尸,云凰終是將怒意憋了回去。
“我之所以說她們(它們)是雌性,乃是因為,她們(它們)看起來,不太像人。”
尸體損毀得實在太過厲害,單只瞧形態,還真分辨不出究竟是人還是其他。
但憑著過硬的驗尸知識,云凰能確定,這兩具焦尸根本不是人。
怎奈前陣子為抓捕昆侖奴,延祚坊狹斜內出現過“兩腳羊”和“兩腳猴”。現在又冷不丁瞧見兩具這樣的焦尸,即便隨心所欲、無法無天慣了,云凰也不得不謹慎。
“哈……不像人?”她有心給臺階,老仵作卻根本不想下,“姑娘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現場這么多人,每個人都長著眼睛。姑娘可以當場問問,讓大家來說,這兩具焦尸究竟是不是人?”
有人帶頭質疑,其他人登時蠢蠢欲動。
“對呀,我等又不瞎,這兩具尸體分明就是人嘛!”
“對對,我也瞧著像人,兩個小兒。”
“沒錯,右胳膊有腿兒的,不是人,還能是甚?”
“什么‘鬼見愁’?莫不是徒有虛名的江湖騙子吧?”
“咳咳!”眼見越說越亂,越說越大聲,周強忙咳嗽兩聲。
制止住圍觀眾人的七嘴八舌,他迅速瞄了謝淵一眼。
瞧清楚謝淵面上依舊沒甚表情,便是眼神都不曾變化,稍稍放下心來,“云凰姑娘,你可否為大家解惑?”
“解什么惑?”云凰眉頭一挑,“解釋她們(它們)為什么是雌性?還是解釋她們(它們)為什么不太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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