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謝淵松開手,從善如流:“那你且說說看,怎么個雙贏法?”
“那個,”許是察覺出謝淵語氣中帶著促狹,程歡面上一紅,“大人您想想看啊,我阿凰姐雖然利用了您,卻是實實在在在打擊犯罪。
“畢竟‘兩腳羊’生意殘忍至極,又與突厥、南蠻息息相關。咱誰也不能保證,達官顯貴、豪門世族家的孩子,就碰不到對吧?
“若都是我這樣的平頭老百姓倒罷了,但像您這樣的貴人,性命委實忒值錢。萬一您的兒孫們,以后不幸遇到這種事情,豈不是闔族的滅頂之災?”
“嗯,”謝淵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有點道理。繼續。”
“好嘞!”程歡大受鼓舞,“您看啊大人。
“今日之事完了之后,您只要把這里面的厲害關系稍微透露出去一點點,絕對能讓滿朝文武都拍手稱贊,心甘情愿站到您這邊來。
“屆時,您功不可沒,又給天家長了臉,天家哪里會舍得怪罪與您?您勢必官運亨通、前途無量啊!
“至于我們。能避免生靈涂炭、百姓遭殃,那對我們兄妹,亦是件功德無量的好事。退一萬步講,這件事只要做成了,最最受益的,還是天子、百姓,和您。于公于私,您其實都不吃虧。”
“好一個本官不吃虧,”漆黑瞳眸盯著程歡,謝淵似笑非笑,“程歡,云凰說你少不更事,最是蠢笨。可本官怎么覺得,你比云凰還要奸詐呢?
“這些話,怕不全是云凰教你說的吧?”
“嘿嘿,”程歡不好意思地摳摳腦袋,“當……當然,我阿凰姐沒說那么多,我自己加進去了一點。
“真的只有一點點,我發誓。”
“云凰到底是如何跟你們交代的?”
“我阿凰姐沒怎么跟我沒交代啊。
“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昨日我們仨乃頭一回遇見您。我和誠哥當場被您抓獲,阿凰姐連話都來不及跟我們說一句就跑了,哪有時間交代我們呀?
“到現在,我和誠哥都未能見阿凰姐一面,即便阿凰姐和我們都有心,也沒辦法互通消息。
“之所以我會說這些,乃是因為以前我們替大理寺辦事時,阿凰姐經常說,若日后您有機會來延祚坊查案子,勢必和李少卿一樣心懷蒼生、義薄云天,不忍心眼睜睜看我大唐子民受突厥人禍害。
“阿凰姐相信您分得清輕重緩急,亦知曉該如何取舍。”
“誒?”謝淵挑挑眉,調侃:“你阿凰姐倒是有先見之明,連本官面兒都為見過,便相信本官與李錚一樣心懷蒼生、義薄云天,曉得該如何取舍了?”
程歡脫口道:“那當然,您和李少卿可是我后唐最赫赫有名的‘洗冤雙雄’。
“坊間誰人不知,這世上若真有百年冤屈,唯有您和李少卿,方能替他們沉冤昭雪。”
謝淵微微一愣,“坊間百姓不是素來稱本官為‘玉面閻王’嗎?又怎會這般贊譽本官?”
“‘玉面閻王’怎么了?”程歡嗤之以鼻,“‘玉面閻王’也并非貶稱。我阿凰姐還被朱雀大街上的商戶們稱作‘鬼見愁’呢。
“這延祚坊里里外外,更是從老到幼、從男到女,人人都喊我阿凰姐母大蟲。
“但他們哪個心里不明白阿凰姐的為人?哪個私下里不贊一聲阿凰姐心懷大愛、義薄云天?哪個遇到困難,不是第一個跑來找我阿凰姐幫忙?
“老百姓的眼睛都亮著呢,最是知道誰好誰壞。所以我們兄妹仨,也甘愿深藏功與名,竭盡所能助您一臂之力。”
這番話程歡說的隨意,聽在謝淵耳朵里,卻說不出的感動。
官場上太多虛情假意的阿諛奉承,和天家打交道,又要處處留心,說話只說半分。謝淵何時遇到過程歡這樣心直口快,又坦蕩誠實之人?
死水般的心湖,仿佛突然被人投入一粒小石子兒,謝淵竟有些激動。
但他不愿情緒外泄,更想在顧誠和程歡面前保持高冷形象,索性故作深沉地斜睨程歡一眼,“分明是讓本官替你們做嫁衣,卻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程歡,依本官之見,不止云凰,你也是個人才啊!”
調侃完程歡,謝淵再轉向顧誠,“你們就不怕本官將事情搞砸嗎?
“說到底,天下黎民是陛下的臣子,這長安城,亦是陛下的長安城。本官區區一個六扇門統領,哪里會有那么大能量與全天下的拐子抗衡?”
“謝大人謙虛了,”顧誠并不躲閃,直視謝淵的眼睛,“李少卿曾說,我后唐若還有一人能以惡制暴、以惡除惡,那個人,一定是六扇門統領謝淵。
“而阿凰、小歡與我,亦相信謝大人定能力挽狂瀾,還長安城朗朗乾坤。”
顧誠這番話說的極輕,卻擲地有聲。
謝淵注視他良久,終于點頭道:“說吧,眼下這種情況,你們究竟想讓我六扇門怎么做?”
這便是徹底做出選擇了。
顧誠和程歡面上一喜,異口同聲道了聲“多謝”。
眼角余光掃了下兩個攤位,顧誠湊近謝淵耳畔,“大人,其實很簡單。
“您僅需對付那個耍羊人。然后發出信號,等六扇門眾兄弟聚齊后,帶領他們對延祚坊各狹斜進行突擊大排查,勢必能打這些罪人一個措手不及。或許,還能順帶挖出延祚坊內其他罪惡。
“當然,這件事不會讓六扇門孤掌難鳴,大理寺也會替你們助威。如此借力打力,不但能有效遏制‘兩腳羊’交易,還能狠狠揚一把六扇門的威名。
“至于昆侖奴,您無需操心,只管交給我和小歡。
“阿凰母大蟲的威名,不是白得的。我和小歡在延祚坊,也不是白混的。
“我們倆自會請這里的乞丐們相助,將那廝活捉。然后再親自護送他去六扇門,絕對保證他的安全,亦不會走漏半點風聲。就當,是報答大人您的成全。”
“……”謝淵登時無語。
這倆臭小子,是在耍他玩兒嗎?
若早點說,他們會想辦法幫忙解決昆侖奴,他剛才何必苦苦糾結?
其實顧誠的意思很簡單,稍稍琢磨便能明白。
想內帑失竊案乃皇家丑聞,目前連宮里都不知情。若大肆抓捕昆侖奴,定會走漏風聲,不利于后期審問案中細節。
倘若那昆侖奴再混蛋些,抓捕時胡亂說話,更會弄得人盡皆知。
那絕對不是圣上想要的結果。
加之昆侖奴身份特殊,萬一弄巧成拙,讓消息傳到突厥和南蠻去,就麻煩了。
而相較于六扇門,顧誠和程歡只是兩名街頭小混混。由他們聯合乞丐抓捕昆侖奴,更像解決私怨。
反正延祚坊這種地方,沒人會在意誰解決私怨。即便昆侖奴再胡言亂語,也不會有人信他。
只要成功將人抓住,以顧誠和程歡的能耐,多得是安全又隱秘地把人送去六扇門的手段。
倒是與抓捕昆侖奴完全相反,遏制“兩腳羊”交易,必須得聲勢浩大、人盡皆知,方才有效。
尤其是六扇門,極少來延祚坊這種地方辦案。一旦大張旗鼓地實施抓捕,還在延祚坊開展大清查,勢必會震驚朝堂。
誰不想天下太平啊?朝廷鷹犬突然深入坊間保護老百姓,這不僅僅是給六扇門正名揚威,更是圣上愛民如子、惠及天下的最好體現。
屆時,以李錚為首的大理寺只需稍稍添一把火,天子就會被坊間視為大唐最開明、最心系百姓的賢君。
天子開心,滿朝文武焉能不開心?
而天子開心了,李錚便能爭取到趁熱打鐵的機會。那么,長安城內可還會有“兩腳羊”生意存在?
或許,今日延祚坊的抓捕行動,會在整個后唐引起一股打擊孩童拐賣的風暴。不但讓三法司參與進來,還能讓天子借機推行新政,整頓朝堂,將前唐和后梁留下的詬病,一次性清理干凈。
越體會,謝淵越覺得,這當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亦確如顧誠和程歡所言,乃是真正的雙贏。
既是雙贏,謝淵沒理由不答應。
不過,該謹慎的地方,必須謹慎。
“你和程歡可有把握?”他低聲問。
“呵呵……”顧誠尚未回答,程歡先笑了,“謝大人也忒小瞧我和誠哥了吧?難道您忘了,昨日是如何著了阿凰姐的道兒了嗎?
“誠哥和我試探來試探去,好不容易你測試過關,我們倆豈會拖后腿?”
果然,這倆臭小子之前一直在試探他。
能和云凰混到一起的家伙,當真奸詐狡黠,半分虧都不肯吃。
不過,提到昨日之事,謝淵立刻又想到自己被云凰非禮的經過。
確實人不可貌相,這混不吝的三兄妹聯手,都能讓他謝淵束手無策。區區昆侖奴,如何對付不了?
“你當真皮癢癢了,”謝淵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六扇門的地牢,還沒待夠?”
“哦,待夠了,絕對待夠了。”程歡忙夾緊尾巴。
“就你話多!”顧誠在程歡腦袋上一拍,再看向謝淵時,眸中也有了笑意,“謝大人莫見怪,小歡慣會胡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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