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謝淵接口,李錚面上又流露出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謝大人您是朝廷三品大員嘛,而我乃區區四品小官,云凰更是無品無階的一介草民。讓您敘述案情,委實不合規矩。
“可這有什么辦法呢?這樁失竊案唯獨您謝大人最清楚內情。您若不說,這案子恐怕沒辦法破了。橫豎這里除了我們三個,連只耗子都沒有。您就勉為其難,開開尊口吧!”
云凰:“……”
簡直沒眼看了。
李少卿明明是那般溫潤高潔的神仙人物,怎地跟謝淵在一起,竟變得如此腹黑邪肆,連她看了,都想揍人。
即便云凰再蠢,此時也瞧出些許端倪。
內帑乃天家的私人小金庫。據說今上十分勤儉,甚至有些摳門。內帑的鑰匙,今上從不交予任何人,日夜都掛在自己身上。
皇宮戒備森嚴,隨時隨地都有禁軍和金吾衛把守,御林軍又不分晝夜地巡邏,便是只鳥兒飛過,估計都能被他們射下來。
這樣水潑不進之地,發生偷盜事件幾乎不可能。
但不可思議的是,皇宮不但被盜了,失竊的,還是重中之重的內帑。
因此,謝淵被難住了。
難住他的,乃是無跡可尋。
可有些事情,對于有些人很難,對于有些人,卻易如反掌。
譬如,自幼在皇宮里長大的李錚。
只因,李錚乃天家子孫。所以他一定知道大明宮內,某些謝淵不知道的密道。
這密道,極有可能便是解開內帑被盜之謎的關鍵。
作為知曉案情的李錚,他帶著謝淵跑來冷宮絕非玩鬧。換句話說,這密道,應該就隱藏在冷宮里。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眼瞅著下一步就是打開密道大門,李錚卻突然逞口舌之利擠兌謝淵,說不是打擊報復,連云凰都不信。
謝淵:“……”
好嘛,敢情在這兒等著他呢。
謝淵發誓,李錚絕對是這世上最最無恥之人!
“說就說,”他毫不示弱,“你都不怕害云凰喪命,本官又何必諸多顧慮?”
見李錚果然因自己的話色變,謝淵滿意地挑挑眉,“其實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不過是那盜賊神通廣大,乃是在早朝時分,公然從陛下腰間盜走鑰匙,堂而皇之打開內帑大門實施了偷盜。
“而寶物到手后,他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鑰匙系還陛下腰間。
“故,現場卻未留下任何撬鑿的痕跡,金鑾殿上和內帑門口,也未有一人目擊此事。”
看看云凰,謝淵又將視線轉向李錚,“本官邀你二人同來,自然想解開盜賊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于金鑾殿上將鑰匙從陛下身上盜走之謎。
“二來,也是想請同樣做過妙手空空的李少卿,指出盜賊實施偷盜的路徑。”
李錚:“……”
謝淵這廝心眼兒忒小,分明是他強取豪奪在前,毒舌譏諷在后,卻還不允許別人反抗。如今便是吃了那么一丁點虧,都要想方設法討要回來。
真真討厭!
生怕云凰因那句“妙手空空”鄙視他,李錚擔心地偷偷瞄她。
卻見,云凰一雙妙目直勾勾盯著謝淵的腰帶,壓根沒意識到他在看她。
與云凰共事那么久,李錚對云凰的習慣了如指掌。心知云凰這是在思考案情,他微微松了口氣,輕聲問:“阿凰,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不可能!”
“嗯?”李錚和謝淵同時看向她。
云凰眉頭微蹙,“我覺得,倘若事情真如謝大人所言,根本就不會發生。
“因為鑰匙自始至終都由圣上佩戴在腰間,便是夜里睡覺都不會取下。那賊偷兒恐連接近的機會都沒有,又要如何于眾目睽睽之下,在金鑾殿上盜走鑰匙?
“連偷都偷不走,他怎么可能再不知不覺還回去?”
“嗯,”謝淵點頭,“這一點不難想到,我和李少卿也都這么認為。”
“所以這是個悖論。”云凰眸光堅定,“除非這賊偷兒會隱形,或者他乃透明人。”
“這怎么可能?”李錚低呼:“我雖聽說江湖上有很多奇人異事,甚至有些幻術能讓人看見匪夷所思的幻想。但在金鑾殿上,當著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兒實施幻術,還是絕無可能。
“畢竟殿外有重兵把守,他就算真的神通廣大,能迷惑住殿內的人,也沒辦法同時令殿外之人中招。那樣,一定會有看見他的目擊證人。”
“沒錯,”云凰贊同,“所以我才說這是悖論。”
“你的結論是什么?”謝淵一針見血。
云凰看看他,表情有些遲疑。
她昨夜剛因自以為是,誤導了杜府血案。現在,可還要一意孤行?
很顯然,什么都不說,對她毫無影響,但卻會關系到謝淵的仕途。
而說出來,哪怕不準確,至少也多出一條思路。總好過謝淵自己在死胡同里來來回回兜圈子。
若論感情,云凰對謝淵其實沒甚感情。至少她對謝淵的信任程度,不如李錚。
但謝淵給了她希望。
這毒舌男可是承諾要連帶著她和顧誠、程歡一同收編的。且,每個月給他們仨一人發一貫五百錢月俸。
一個月四貫五百錢可不是小數目,尤其是對他們這些在延祚坊貧民窟長大的乞丐,那可是巨款。每個月,能養活多少無家可歸的小乞丐啊!
難能可貴的是,這四貫五百錢月月都有。便是只沖著這一點,云凰也要抱牢了謝淵這條大粗腿。
打定主意,她沖李錚微微點頭,遞過去個放心的眼神,緩緩開口道:“依我之見,這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
“因為,只要能蒙蔽住圣上一人的視線,下面的文武百官,又有誰早朝時,會始終盯著圣上腰間的鑰匙看?”
謝淵和李錚同時一愣,繼而恍然。
對呀,他們之前怎地沒想到這個?
天子臨朝,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朝臣們雖都站在金鑾殿上,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微低著頭,卑躬屈膝的。
有幾人敢直視龍顏?
即便敢,恐怕也沒人會去留意天家掛在腰帶上之物。
畢竟那是打開內帑的鑰匙,盯著它看,豈不是光明正大告訴天家,自己在覬覦天家的財物,意圖不軌?
換句話說,那賊偷兒只要利用某種特殊的法子,在短時間內,讓天子一個人看不見摸不到鑰匙。然后利用天子不敢聲張的心理,在天子匆匆趕回寢宮尋找時,再設法解除這法子。待貼身服侍的太監、宮女們得知天子在找什么后,自然而然以為,鑰匙又神奇地回到了天子腰間。
而這種特殊的法子,恰恰包括李錚所說的幻術。
“所以,”云凰緩緩道:“極有可能從頭到尾,鑰匙就沒離開過陛下的腰帶。那賊偷兒壓根就沒有用鑰匙打開過內帑大門。既然門沒開過,在門口值守的侍衛們,自然什么也發現不了。
“由此可見,李少卿知曉的密道,乃是賊偷兒唯一進出內帑的途徑。”
最后一句說出口,謝淵眸中明顯劃過驚喜,李錚的表情卻有些一言難盡。
云凰注意到他的反常,不由問道:“怎么了?李少卿您是不是有別的想法?”
“我……”李錚眸中略有糾結。
他看看謝淵,再看向云凰,咬牙道:“那個根本不算密道。”
云凰:“那是甚?”
謝淵:“那你當初,是怎么進去的?”
言畢,謝淵自己先愣住。
然,僅僅愣了三五息,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疾步走到墻根處,扒開草叢。
見謝淵已經猜到,李錚索性不再隱瞞:“別找了,不在那里。”
“那在哪兒?”
“你們倆且隨我來。”
說罷,李錚向一處偏殿行去。
走近了,云凰發現偏殿窗格上鑲嵌著七彩琉璃,稍稍沾了些泥點子。她擦去一塊泥點,透過琉璃窗格往里細瞧。
但見殿內堆放著許多雜物,有破舊的碧紗櫥,也有斑駁脫漆的桌椅案幾,更多的,卻是大堆大堆木柴。
“這是專為冷宮妃嬪們設置的柴房。”謝淵低聲為她介紹。
云凰剛在心中感嘆一句“連柴房都如此華麗,果真當個被打入冷宮的娘娘,比做街頭小乞丐幸福得多”,便見李錚攥住門鎖,拉扯了幾下,嘴里還喃喃自語道:“真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他們居然還沒發現這把鎖有問題。”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門鎖“咔噠”一聲,啟開了。
這一變故驚得云凰和謝淵雙雙色變。
云凰只想驚呼,天吶,倘若這柴房與內帑僅一墻之隔,那是不是,宮里隨便哪個宮女太監,只要掌握了開鎖技巧,跑進去在柴房墻上掏個洞,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每天都從內帑里偷一大堆寶貝出來?
這想法太瘋狂,但對于經常在朱雀大街上妙手空空的云凰來說,簡直跟看見了聚寶盆沒甚兩樣。
吸溜一下口水,她突然無比羨慕在大明宮當差的宮女和太監們。
謝淵就在云凰身后,聽見云凰吞咽口水,他多少能猜出這臭丫頭在想些什么。鄙視的同時,他又有些哭笑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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