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了,”頭兒不與自己計較,方青十分高興,摳著腦袋道:“云凰從那小娘子那里打探來的消息無誤,兇手確實是后街柳家第九女,名喚柳茹娘?!?br>
“那你可有詢問柳大娘和柳八娘,柳茹娘與杜茹娘,是什么關系?”
“問了。柳大娘和柳八娘都說,她們不認得杜茹娘,也從未見過杜茹娘。說柳茹娘應該也不認識杜茹娘。
“還說……還說……”
謝淵接口道:“還說柳茹娘極有可能是為了錢,被人收買了,才跑去杜府門口刺殺杜茹娘?!?br>
“誒?頭兒您怎么知道的?”
“……”謝淵無語,索性用“因為你是豬”的眼神看著方青。
許是他的鄙視太過直白,方青終于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頭兒,屬下知道自己笨??蓪傧伦鲬鹩旅?,不怕死。日后您若再帶兵打仗,屬下定然還是先鋒主力。”
“閉嘴!”謝淵無奈地抬手捂住眼睛,“如今的后唐,一派盛世祥和,哪里有那么多仗打?”
“什么盛世祥和?”方青嗤之以鼻:“屬下前兩天還聽說,突厥近日又開始蠢蠢欲動。雁門關外的百姓不堪其擾,一路逃難都跑到長安城來了。
“頭兒,天家那般賞識您。您何不求了旨意,帶著咱兄弟前往雁門關抗敵駐守?”
“休要再提雁門關,”謝淵低聲呵斥:“你可是忘了十三年前那場叛國謀反之戰?”
“叛國謀反?”方青瞪大眼睛,“這世上誰都有可能叛國,唯獨蘇定邦將軍和蘇家軍不會叛國謀反……”
“休得胡言!”
“本來嘛!”方青聲音小了,卻并不服氣:“前些年頭兒您自己都說,蘇定邦將軍乃真正的蓋世英雄。如今,反倒不承認了。”
見謝淵并不反駁,他越說越來勁兒:“天家也是可笑,所謂的叛國謀反,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便是改朝換代,都歷經了好幾茬。怎地偏就過不去這道坎兒,便是提都不讓人提?
“倘若朝中有人能頂替蘇將軍守住國門,我等自不會多說什么??深^兒您看滿朝文武,能駐守邊關的武將,且有幾個?
“就這還要將您調回長安棄武從文,當這勞什子破統領。即便是天家親信,不照樣得日日背負罵名。如此憋屈的日子,哪里有在邊關領兵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來得暢快?”
“你還說?”謝淵終于惱了,“可是平日里我對你們太過縱容,才讓你等管不住嘴胡說八道?當真這么喜歡說,先去門外掌摑自己一百個大嘴巴,回頭再去領二百軍棍!”
“別!”方青立時蔫兒了,“屬下還要跟著您查案斷案呢,領二百軍棍還如何效力?”
“就你這豬腦子還查案斷案?一張嘴除了吃喝就是渾說,你不給我拖后腿就不錯了。”謝淵狠狠剜他一眼。
“那個……”方青臉上終于露出尷尬,“屬下還是去連夜排查吧。省得在這兒……”礙您的眼。
說著話,方青就要轉身往外走。
謝淵被他氣得夠嗆,沒好氣道:“你給我回來!”
“誒?頭兒您還有事兒?”
“你說呢?”
“哦對,我險些忘了?!狈角嘁慌哪X門,“要說起來,那云凰當真神了。
“白日里她在現場驗尸,說柳茹娘和杜茹娘一樣,皆是二九妙齡的女子時,我還不信。畢竟現場無一人認得柳茹娘,云凰倒是怎么從一具尸體上,看出柳茹娘真實年齡的?
“直到方才柳大娘親口告訴我,柳茹娘今年不多不少,竟與杜茹娘一樣剛滿十八歲,我才知曉云凰的神通。
“頭兒您說,有這般本事的云凰,怎么就會冒進失手、弄巧成拙?這中間,不會有什么誤會吧?”
謝淵瞳眸中迅速閃過一抹鋒芒。
原來,竟不是他一人被云凰驚艷到。連反應遲鈍的方青,都察覺到了云凰的過人之處。亦不信云凰會自以為是到,犯下如此低級錯誤的程度。
所以,他們究竟忽略了什么,才會讓云凰陷入如今的兩難處境?他謝淵要怎么做,才能扭轉乾坤,還云凰公道?
“休要東拉西扯,”謝淵蹙眉,“你既向柳大娘和柳八娘打聽了柳茹娘的消息,就沒問問她們,柳茹娘已經年滿十八了,為何還沒嫁人?”
“自是問了,”說起這個,方青顯得十分得意,“那柳大娘說,早在三年前,柳家為柳茹娘定了一門親事。男方家也在后街,比柳茹娘年長二十歲,家境還不錯,卻是名死了老婆的鰥夫。
“許是當時柳茹娘剛剛及笄,情竇尚且未開,她非但不排斥鰥夫,偶爾還會主動上門,去幫鰥夫灑掃浣洗。甚至有時候還住在那鰥夫家里。
“可是誰也沒料到,她性子跳脫到會出爾反爾。不過短短幾個月,她竟變卦了。鬧死鬧活地不愿意這門婚事,還道鰥夫的年齡足以做她阿爹,委實配不上她。
“偏巧那鰥夫是個有血性的,柳茹娘既對他無心,他也不做糾纏,退了親事,直接娶了延祚坊一名寡婦?,F如今,寡婦已給他生了兩個兒子,那小日子過得叫一個紅火,羨煞人了。”
“柳茹娘如此任性,柳老漢夫婦和上面八個姐姐,就沒數落她?”
“怎會不數落?可柳家孩子實在太多,基本上都是各顧各、自己養活自己。她家又有好幾個像柳大娘和柳八娘這種相貌丑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便是想數落,都數落不過來。
“橫豎虱子多了不咬人,柳老漢夫婦和諸位姐姐們連自己都管不了,哪兒有工夫天天管教柳茹娘?隨便說幾句也就過去了。
“不過柳茹娘倒也并非省油的燈,她嫌棄柳家太窮,與父母、姐姐們又無話可說,三天兩頭往外跑,還常常夜不歸宿。柳大娘和柳八娘都說,她指不定早就給有錢人當了外室。不然,也不能變的越來越虛情假意……”
“等等,”謝淵突然抓住了重點,“什么叫變的越來越虛情假意?”
“這個我沒問?!狈角嘤行┎话玻安贿^聽柳大娘和柳八娘的意思,好像是柳茹娘這幾年變化很大,越來越瞧不起她們。”
“你沒問柳茹娘究竟哪些方面變化很大嗎?”
“沒有?!?br>
心知這回答頭兒不會滿意,方青又急急補充:“我聽著柳家姐妹之間關系并不好,許是柳大娘和柳八娘也不太清楚呢!”
不清楚?謝淵勾唇冷笑。
或許,柳茹娘待柳家人不如待少婦那般親近。但血脈至親,柳家人怎么可能半點都不清楚?若不清楚,柳大娘和柳八娘又如何會說,柳茹娘變化很大,越來越瞧不起她們?
同理,或許杜家人不如孟連城那般了解杜茹娘,但同在一個屋檐下,若杜茹娘身上發生極大變化,杜家人又豈會察覺不到半分?
所謂的察覺不到,不過是不愿家丑外揚罷了。
心里有了主意,謝淵交代道:“今晚你且好好歇著,明日你代替本官走一趟杜府。從杜員外、杜夫人到丫鬟仆役,再逐個排查一遍。重點詢問他們杜茹娘最近兩年來,有沒有變化?若有變化,具體都表現在哪些方面?”
“好嘞!”一聽可以回去歇著,方青痛痛快快答應了。
待他走后,謝淵才凝視著窗外的黑夜,悄聲呢喃:“云凰,本官若再信你一回,你可會再次令本官失望?”
……
李錚今夜宿在大理寺,躺下后,卻有些失眠。
大理寺偶有同六扇門聯手的時候,更多的卻是獨立辦案,井水不犯河水。
而因著他與謝淵的私人恩怨,別說去六扇門打聽,便是兩個衙門的人大街上相遇,彼此間亦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可不打聽,李錚又實在不放心云凰。他擔心謝淵刁難云凰。
以前云凰效命于大理寺,李錚總會給予最大自由。無論云凰怎么查案,他都聽之任之,萬般信任。
因為李錚非常清楚,只有這樣信任和縱容,云凰才會像一只脫穎而出的鷹,次次捕捉到最大的獵物。屢屢在案情步入絕境時,幫他找到柳暗花明的出路。
可現在,云凰跟著的人卻是謝淵。
謝淵那個人,蠻橫霸道、冷血無情,又傲慢無禮。他哪里會有那么好的耐心和肚量,任由云凰自由發揮?
萬一云凰在查案中使出了什么不入流又匪夷所思的手段,謝淵可會打壓與她?
即便不打壓,謝淵能給予她最大程度的信任嗎?
沒有信任,舉步維艱,還要為顧誠和程歡的安危提心吊膽。如此內憂外患,云凰要怎么靜下心來查案?
越想越心煩,李錚索性披衣下床,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許是心緒難平,又或者是空間太小,踱了兩圈,他覺得更加難受,便是呼吸,都開始不暢了。
干脆推開房門,李錚往外踱去。
他有心事,腳下便漫無目標。待遠遠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時,方驚覺,自己竟不知何時,已走到大理寺門口來了。
而距離自己十余丈遠,正不停徘徊之人,不是云凰還有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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