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連城這兩年居住在杜府,深受杜員外荼毒。今日牛刀小試,卻不慎將馬屁拍在了馬腿上。本就懊惱羞愧,冷不丁云凰說出這些話,他只覺腦子里灌了漿糊,半點頭緒都理不清。
謝淵聽完后,卻笑了。
云凰被他笑得心頭大驚,暗呼不好。
果然,便聽謝淵悠哉哉道:“這可是你說的,本官并未逼你。”
下一瞬:“王虎,你速速回六扇門騰出一間廂房,再準備一床被褥,從今往后,云凰姑娘便住在我們六扇門了。
“方青,你速去大理寺拜見李少卿。告訴他,云凰姑娘已投至我謝淵門下。現如今,已是我謝淵的線人。讓李少卿識相點,以后莫要再來糾纏云凰姑娘。”
“啊?”云凰瞠目結舌。
“啊什么啊?”謝淵眸中閃過一抹奸計得逞,“楊仵作,你且退至一旁,讓云凰姑娘上前仔細驗尸。云凰姑娘都等不及了。”
“誒,好嘞!”楊仵作興高采烈地應了,卻并不起身,只是蹲著往旁邊挪了挪,然后笑瞇瞇望向云凰,一臉迫不及待,“云凰姑娘,以后咱倆就是同行了,老朽才疏學淺,還得仰仗你多多關照啊!”
云凰:“……”
果真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這楊仵作堪稱落井下石的高手。
王虎和方青皆被謝淵的操作整懵了,饒是知道頭兒奸詐狡猾、詭計多端,還性情善變、喜怒無常小心眼兒,也未料到頭兒竟如此腹黑。明明好好在辦案,遷怒與人也就罷了,怎么一眨眼,突然就開始忽悠人了?
頭兒啊,您能不能專心一點?您好歹是六扇門統領,朝廷正三品要員,這旁邊還有兩具死尸,您就開始心不在焉、不務正業,您這哪里是挖墻腳?更不是辦案查案,您分明就是在坑蒙拐騙、耍無賴嘛!
嗬喲云凰姑娘,你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以后還是自求多福吧!
云凰憋屈得幾乎想以頭搶地。
有心耍賴,謝淵卻滿臉勢在必得。心知以自己的實力,無論如何也不足以同謝淵抗爭。她思忖片刻,便理智地放棄阻撓。
只是內心到底有些不甘,總覺,應該討點好處才不算吃虧。
攤開雙手,她一臉無辜道:“承蒙謝大人看得起,但是現場明明白白,兇手和被害人的情況也清清楚楚。草民愚鈍,實在不知謝大人您,還想讓草民驗什么?”
“你在跟本官打啞謎嗎?”謝淵面色陰沉,不答反問:“倘若這起案子如此簡單,我六扇門何需接手?”
“那就要問謝大人您自己了。草民也甚是不解,如此簡單明了的案子,不知六扇門為何橫插一腳,非要跟京兆府搶功?
“不過,”狡黠一笑,云凰瞇著眼睛搓了搓手指,“草民一整天都水米未進了。
“這人吶,不吃東西肚子會餓。而肚子一餓呢,腦子就不好使。
“所以,嘿嘿……”
謝淵:“……”
嘿嘿?
他本就不茍言笑,因為想打壓李錚,才對云凰上了心。如此大半日過去,已然浪費了不少口舌,他早就煩不勝煩。現下見云凰繼續插諢打科,不但想騙吃騙喝,還想騙錢,登時惱了。
抬手一揮,“來人,將這當街非禮本官,又破壞現場阻撓辦案的歹徒拿下,杖責二百,直接丟去亂葬崗子。
“明日再將顧誠、程歡二人押去菜市口,斬首示眾!”
“哎呀!”云凰嚇得雙腿一軟。
謝淵這個王八蛋,竟是來真格的。
軟的到底怕硬的,她哪敢繼續討價還價,脫口便嚷:“我驗!大人您手下留情,千萬別遷怒我阿兄和阿弟,您說甚就是甚,我繼續驗便是。”
說罷,也不等謝淵回應,直直轉了個方向,半跪在楊仵作身邊,開始認真驗尸。
杜小姐的情況云凰之前便瞧得仔細,實在沒甚可再說的,只好將之前的闡述再說一遍。
說完后,云凰生怕謝淵發怒,又急急轉向兇手的尸體。
因迎親花車就停在杜府門口,故而兇手的尸體距離杜小姐不足兩丈。此時,兩人的鮮血已匯聚到一起,形成一大片血泊,再難區分哪些是誰的血。
云凰的視線在兩人的血液交融處停留幾息,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卻還是把即將脫口而出的疑問吞回肚里,不動聲色地轉向兇手。
約莫一炷香工夫,她低聲道:“兇手與杜小姐相同,身高皆為四尺三寸,這在我大唐女子中,算是比較矮的。而她二人體型相似,皆是蜂腰長腿、骨骼纖細小巧,且,都正值二九妙齡……”
“等等,”謝淵突然打斷云凰,看向孟連城,“我大唐女子雖十五歲及笄,但豆蔻年華便嫁人者數不勝數。你既同杜小姐有婚約,又在杜府居住多年,與杜小姐情投意合,為何三年前不和她大婚,非要等到現在?”
“稟謝大人,”孟連城畢恭畢敬道:“拙荊與晚輩青梅竹馬,最是了解晚輩的心思。她知我志向高遠,誓要恢復我孟家昔日輝煌,專門說服岳丈,要等我金榜題名之日再洞房花燭。故,婚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今日。”
這件事若論起來,根源乃是出在天家。天子心情不好,一句話,便耽誤了孟連城的雄心壯志和小夫妻二人的大好年華,實在是今上登基后的一大敗筆。
謝淵默了默,道:“你且站起來回話,謹言慎行!”
說出這句話的謝淵,眉目舒展,聲音雖依舊冷硬,卻不再如先前那般乖戾不耐,孟連城寵若驚,連聲說了兩遍“多謝大人”,才起身立在一旁。
謝淵不再理他,沖云凰示意。
云凰繼續:“兇手在杜小姐與孟狀元大婚之日,穿著喜服突然當街行兇殺人,勢必為情所困。如方才我所言,她該是恨極了杜小姐。而殺死杜小姐的根本原因,便是因為杜小姐的臉。
敢問孟狀元,您最初對杜小姐動情,可是因為她的容貌?”
“嗯?”云凰話題轉得太快,孟連城愣怔住,顯然沒聽懂她的意思。
“抱歉,”云凰體諒地沖他頷首,“怪我沒說清楚。我并非說您見色起意,只是想知道,您是否因為杜小姐的容貌,當年對她一見鐘情?或者,是不是經常夸贊杜小姐的容貌?”
這問題太過私.密,回答是或不是,都令人不齒。但方才孟連城面子里子皆被剝了個干凈,眼下倒是無所謂再顧及面子,直接如實答道:“如云凰姑娘所猜,我確實對茹娘一見鐘情。
“不怕謝大人和姑娘恥笑,茹娘自幼便容貌出眾,且她性格溫婉、身材嬌小,頗有江南水鄉女子的柔弱,甚是合我心意。
“說我初見她時,便對她見色起意,也算實情。而我與她兩情相悅、從小做伴,相處起來毫不生分。偶爾我實話實說,夸贊茹娘美貌,茹娘都很開心。漸漸的,我便養成了習慣,每日都會稱贊她的容貌。
“其實,茹娘以前也曾與我玩笑,打趣我只看重皮囊,道若她有朝一日年老色衰,我定然會嫌棄她。我便向她發誓,此生絕不負她。”
說到這里,他面露苦笑,“若我能預知因為我的言行,會為她引來殺身之禍,打死我,我也不會贊她一句長得好看。”
“孟狀元多慮了,”謝淵淡淡接口:“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愛美之心,本就人皆有之。
“倘若為了讓兇手安分,人人都要謹言慎行,連閨中情.趣都必須一板一眼,人生還有什么樂趣?”
“沒錯!”云凰欣賞謝淵的坦蕩,更贊同謝淵的觀點,“謝大人所言極是,誰都喜歡漂亮之物,無論人還是東西,漂亮的,總會令人賞心悅目,這不是孟狀元的錯,更不是杜小姐的錯。
“不過孟狀元,您確定,這名兇手你不認識嗎?”
大約是之前被云凰糾結過認不認識的問題,此時云凰又問得鄭重,孟連城不由邁前兩步,彎腰湊近些仔細打量兇手。
徹底將兇手的容貌瞧清楚后,他還是搖頭,“不認得,此女雖容貌秀麗,我卻從未見過她。
“且她身上的喜服材質做工很粗糙,看起來不像富貴之家的女兒,茹娘應該也不會和這種身份的人往來。”
“孟狀元果然目光敏銳,一針見血。”
稱贊完孟連城,云凰便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她執起兇手的右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端詳,看完又換左手和雙腳。
待雙腳看完后,重新回到杜小姐身邊,再執起杜小姐的雙手、雙腳仔細查看對比。最后,干脆湊近杜小姐那張猙獰不堪的臉細看。
看了半響,她搖搖頭,再返回兇手身邊,依舊湊近兇手的面部,一寸寸細看。
謝淵不知她在做甚,也走過來,在云凰身邊蹲下,“你發現了什么?”
“沒什么,”云凰臉上流露出不確定,“但就是因為沒發現什么,我才覺得奇怪。”
“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啊。大人您想,一個能隨手輕易砍斷人咽喉的女子,最有可能從事的職業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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