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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羅杰“別墅”起風波

作者：高盛    

　　羅杰本是紅星鎮人，在家排行老大，從小和大師兄一起，跟著胡師父學手藝，常年在外很少回家。家里還有一個兄弟和妹妹，兄弟娶妻生育兩個兒女，還在初中就讀尚未畢業。羅杰妹妹就嫁在鄰村。兄妹倆結婚時的家具都是大哥親手制作的。年邁的父母跟著兄弟在老家，種十來畝田地勉強吃飽穿暖。

　　羅杰岳父岳母一家人，還住在駝峰山那個小山村。劉大旗年輕時跑江湖做手藝曾經到過那里，幫羅杰的小舅子打制過新婚家具，還參加了喜宴。岳父岳母兩位老人六十好幾的人了，農忙時跟著老實巴交的小舅子，起早貪黑下地干活，農閑時上山采草藥補貼家用，生活過得與世無爭倒也自由自在。

　　自從離開師父與師兄各自單干，大師兄牽頭組建了紅星木業社，近些年一直不慍不火，跟劉大旗領導的木業公司沒法相提并論。好在離自己家近、離胡師父家也近，相互有個照應自然心滿意足。羅杰一個人走村串鄉好幾年。那年參加埡子口大會戰，開溝渠修水庫，幫襯劉大旗趕做不少木活。羅杰覺得跟著劉大旗一塊干精神好、勁頭足，他相信劉大旗假以時日一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后來駝峰山木業社成立，羅杰自愿投靠劉大旗被正式招編，還帶來兩個油漆學徒，幫助木業社撐起一片天。后來又一路進城發展，接手合并市木材廠，開辦木模廠，新建家具廠，成立駝峰山木業集團。羅杰深受劉大旗信任，被聘任為集團副總經理分管銷售，兼任家具廠廠長，風風光光十幾年。

　　劉大旗經營管理企業，與一般工廠大不同。他十分注重管理科學，深諳激勵機制效用，在全廠弘揚主人翁精神。他悉心培養公司“五虎上將”（羅杰、郭凌峰、魏誠、周明山、劉民兵五人），不但積極授權放手讓他們干，還大膽推行按件計酬、多勞多得，鼓勵全廠干部職工憑業績掙得高工資和高獎金。

　　劉大旗十分關心職工生活。在家具廠開辦之初，就同步規劃建設一棟職工宿舍樓。共6層4個單元48戶，每家每戶70平米。公司第一批職工，有一家三口的、四口的，也有一家五口的，全部開開心心住進新房。因此，全廠上下精神振奮、干勁十足，產品很快供不應求，成為市場搶手貨暢銷全國。

　　羅杰媳婦也獲得公司照顧，在家具廠做些力所能及的雜活。他們有兩個孩子，大女兒招工進了東風汽車廠，小兒子即將高中畢業正在備戰高考，按他平常成績考上大學問題不大，畢業后分配工作羅杰幾乎不用操心。因此一家人生活過得還算舒適，加之從前就有一點厚底子，十幾年下來增加了不少積蓄。

　　羅杰如今已過知天命之年，偶爾想起在駝峰山木業社，陪伴劉大旗等人艱苦創業的日子，非常感懷那段充滿激情的歲月。他覺得自己這一生，爹娘養育了他生命，胡師父教會他做人做事的道理。但是要說真正開啟事業，應該還是在駝峰山林場，是在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劉大旗帶領下步入坦途的。

　　他覺得駝峰山三劉村，是劉大旗的出生地和根據地，也未嘗不是他羅杰的發跡地。因此他非常懷念，也非常熱愛這個地方。他跟自己婆娘講，將來老了退休了就到三劉村養老，至少要經常去看看、住一陣、享享清閑。羅杰明白像他這樣從農村走出來的人，思想上放不下娶媳婦、蓋房子兩件事。況且他現在有這個能力。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琢磨，一心想在駝峰山建一座屬于自己的房子。

　　他把這個想法與魏誠商量。魏誠雖然畢業于鴻文中學，可是老家并不在楚陽市區，而是在原郊區縣一個鄉鎮農村。他對三劉村也頗有好感，當初下鄉就沒有選擇返城，而是自愿留在駝峰山。一方面他喜歡這地方，敬佩劉大旗，覺得三劉村山水方面比自己老家更好，另一方面當時他也確實沒什么地方可去。

　　劉大旗和羅杰、魏誠三人，一起創業多年，私下被人稱為“三劍客”。羅杰和魏誠一貫配合默契，兩人商量就在駝峰山林場每人建一套房。羅杰說最好幫劉大旗也蓋一套，一人一套共三套聯排建在一起，既好看也夠朋友交情。羅杰說他在省城看到過，這樣的房子人家叫做“聯排別墅”。

　　羅杰悄悄到駝峰山林場場部，疏通關系在木材廠不遠處劃一片路邊山坡地，先請人幫忙平整土地，再按圖紙蓋新房。兩人囑咐任何人不能告訴劉大旗，因為怕他知道后不同意，自行決定建好房子后再找劉大旗收取成本費。

　　2讓羅杰和魏誠意料不到的是，房子主體剛剛蓋起來，就有人向市輕工局寫信舉報，說劉大旗企業剛興旺就貪圖享受，偷偷在駝峰山三劉村蓋別墅，要過資本主義奢侈生活。被人投訴說成“別墅”，其實就是較為高大寬敞的兩層小樓而已。只是當時還比較少見，難怪有人別有用心夸大其詞。

　　那時許書記剛剛奉調省城，市委政府領導班子正在更新換代。市計委高洪波主任、市輕工局尚德生書記均到任退休。在這關鍵時期來這么一出，市輕工局新任書記局長找來劉大旗詢問。劉大旗根本不知道羅杰瞞著自己建房，就說這是沒影兒的事。誰知后來一調查，羅杰和魏誠自知好心辦了壞事，主動承認錯誤。到底是業務水平一流，政治覺悟不高，但已于事無補。

　　從此劉大旗在新任局領導心目中留下不誠信印象，與之前恪守信譽的傳言好像有著天壤之別。無論劉大旗怎么解釋說明，又主動檢討自己過失，保證以后堅決杜絕此類事件發生。新任領導嘴上不說，心里始終留有芥蒂。

　　不久市輕工局一位新任副局長，到駝峰山木業調研工作。當時劉大旗、羅杰在外地出差，魏誠在家具廠幫忙調度生產。劉大旗打電話請在家值守的副總經理郭凌峰負責接待。郭凌峰是一位技術型干部，待人接物方面可能稍嫌粗糙。那位領導覺得木業公司做大了，對自己不夠尊重顯得很不愉快。

　　這件事成了導火索。市輕工局決定調查木業集團領導班子履職狀況。羅杰蓋別墅、劉大旗瞞報一事，被重新提起并遭到徹查。市輕工局領導班子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明就里也不究底細，不顧劉大旗顯赫經營業績，一意孤行搞突擊審計。最后查明木業集團除了干部職工收入水平較高以外，在經營管理方面并無其他大的差錯或紕漏。羅杰別墅也是自建住房，手續上沒有任何問題。

　　市輕工局新任領導班子，或許工作經驗不足，或許被人指使利用，欲達某種不可告人之目的，盲目將這把火燒了起來而且燒錯了對象。新任市委書記是許書記鼎力推薦的人選，深知許書記樹立的工業典型，都是優中選優經得起考驗的，繼續支持理所當然，豈能隨便說整就整？沒想到竟然有人背后捅刀子。

　　當他知曉劉大旗遭到不公正待遇時，這件事已鬧得滿城風雨。恰好從那時起，從中央到省里有了新規定，本地出生的干部不可以在本人家鄉就任地市級領導班子黨政一把手，后來又擴大到縣一級。不到一年該市委書記被交流到其他地市任職。原市輕工局新任書記局長也引咎辭職黯然下臺。

　　3劉大旗工作雖然沒受影響，畢竟第一次遭受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整人困擾。他經過再三考慮，決定在木業集團最巔峰的時刻急流勇退提出辭呈。也算對全體干部職工有個交代。市輕工局領導班子一口答應，不做任何挽留很快批準了他的請求。趙美麗等極力勸阻，劉大旗心意已決，心知此事絕無余地挽回，不如就此辭職下海。羅杰、魏誠懊悔不已，情愿追隨劉大旗一起辭職謝罪。

　　劉大旗堅決不許。他不允許任何人跟著他辭職，每一位干部職工，必須留在公司繼續工作，既不能影響公司業績也不能耽誤自己前途，因為每個人背后都有一大家子要生活。今后未經允許，任何人不能打劉大旗旗號，或者以劉大旗名義，干任何出格的事情。此事他寧愿一個人承擔所有責任。

　　市輕工局很快安排一位副局長接任公司書記，郭凌峰升職為總經理。劉大旗從此賦閑在家，正好陪劉有信就讀初中，劉有信以優異成績考入當時聲名鵲起的楚陽市第四高級中學（大有趕超鴻文中學之勢）。劉大旗平時一個人讀書、下棋、練毛筆字。幾次進省城看望趙爸爸和許叔叔，還有趙小華一家。

　　劉大旗就以這種辭職閑學方式，結束了人生事業的第一個輝煌期。他跟趙美麗說一點也不后悔，現在正好有時間細想將來做什么，怕是一輩子也離不開木業。趙美麗先前在市財政局學習，后進編留在局里上班，此時任職一名副科級干部。她和劉大旗一家人仍然住在原家具廠職工宿舍樓。

　　從劉大旗離職第三年開始，駝峰山木業集團從鼎盛直線滑落。新任書記外行領導內行，聽不進郭凌峰、羅杰等人意見，大搞家長制一言堂，認為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其實決策盲目執行渙散。提不出有效策略應對目前面臨的新情況新問題，公司方向不明，產品創新不夠，銷售渠道不暢，職工抱怨滋生。

　　做了兩年多總經理的郭凌峰，完全被公司書記架空，快速遭遇到人生第二次嚴重挫敗，心情可想而知灰暗至極。這時候他當然想起劉大旗的經營方略，往往看似不經意實則非同凡響。他后悔自己明知不是這塊料，非要聽從市輕工局安排答應就任。他想劉大旗根本就不應該被批準辭職。

　　當然這些情況也有全國大環境影響。當時國內治理整頓，物價飛漲接著通貨緊縮。楚陽市木模產品基本飽和，家具產品日益增多，人們從搶購到選購到滯購，市場疲軟，訂單銳減，企業受三角債拖累，經營舉步維艱。

　　劉大旗也整日愁眉不展，為公司經營狀況分外擔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也無能為力。市輕工局和木業集團主要領導也沒有請教他的意思。

　　恰在此時，趙小華從省城省外經貿委打來電話。說有一位在深圳特區投資興業的美籍華人，計劃前來楚陽市投資辦廠，而且點名要與劉大旗合作。趙美麗覺得這是一個好機遇，鼓勵劉大旗進省城找小華與外商聯系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