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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市木材廠就看你們的了（二）

作者：高盛    

　　席間爸爸和許叔叔談笑風生，媽媽和常阿姨互訴姐妹衷情。許叔叔和常阿姨的兩個孩子，大的十四歲長得像許叔叔，高高的個子一副大男生模樣。小的八九歲長得像常阿姨，也是一個標致小男生。劉有信不足五歲，跟他們勉強玩在一起。大的吃飯斯斯文文，兩個小的邊吃邊鬧從沒停息過。

　　劉大旗席前迎接和寒暄之際，已將具體情況向許叔叔做了匯報。因此席間很少插話，只是靜靜地傾聽。兩位領導人之間的談話信息量很大，但是也非常隱秘，只聽見他們在說事卻聽不懂他們在說誰。劉大旗和趙美麗自顧自吃飯，不時幫孩子們添飯夾菜，或幫著他們清理面前掉落的殘羹。

　　許叔叔臨走的時候，拍拍劉大旗肩膀說，“大旗，你和美麗先回去工作。該計劃的計劃，該準備的準備，該醞釀的醞釀。多去場部走動走動。有什么情況劉書記會及時轉告你們的。你飯前提議建設工業大道的事，你爸和我都覺得是一步好棋。市里會安排研究的。好好干！年輕就有希望?！?br>
　　大約過了一個多月，場部劉書記通知劉大旗準備好各種材料，兩人明天一起進城去找市計委高洪波主任匯報工作。

　　高洪波主任是個精干的小個子。五十多歲，小平頭，衣著講究，說話語速極快但是很有節奏感。每說到關鍵環節，他總會放慢語速、提高語氣以示強調。在座的還有市輕工業局書記局長尚德生同志。他幾句話就講明了邀請尚書記、劉書記二位領導，還有劉大旗同志前來計委的具體事由。高主任說：“市政府安排計委由我通報一個情況，請各位會后遵照落實執行。”

　　“第一，市政府計劃安排駝峰山木業公司與楚陽市木材廠合并，成立新的楚陽市駝峰山木業集團有限公司。新公司從注冊成立之日起，納入全市重點工業企業支持名單。新公司接管原市木材廠所有債權債務，同時承擔其退休職工22人、在冊職工38人的全部權利義務。市政府另行劃撥45畝土地給新公司建設家具分廠。新公司所創利潤三分之一歸駝峰山林場，三分之一歸市財政，三分之一歸企業留存。市政府為新公司協調銀行貸款300萬元，其中150萬元用于建設新廠區，50萬元用于修整老廠區，另外100萬元用作流動資金，專款專用?！?br>
　　“第二，劉大旗同志即日起轉調入市輕工業局編制。趙美麗同志借調到市財政局學習會計一年，學習期滿另行安排工作?！?br>
　　“第三，劉大旗同志任楚陽市駝峰山木業集團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兼總經理。負責牽頭組建新公司經營管理領導班子。尚德生同志兼任新公司代理書記，負責協助劉大旗同志妥善接收原市木材廠一應事務。新公司歸口管理單位為市輕工局。公司副總經理以上人員須報市輕工局備案?！?br>
　　“不知我是否講述清楚，尚書記，劉書記，還有劉大旗同志，是否也聽明白？這是市計委轉發市政府的文件通知。請各位同志簽收?！?br>
　　劉大旗站起身來，向高主任、尚書記、劉書記表示衷心感謝。并特別握住尚書記的手說，“尚書記，以后請您多指導！我馬上回去整理一下，明后天即到局里向您報到，聽候您工作安排。妥否？”尚書記爽快答應。

　　“劉大旗同志，具體工作中如果遇到什么困難，盡管開口跟我說。有空常到計委來坐坐?！迸R走時，高主任拉著劉大旗的手親切地說。劉大旗感到心頭一陣溫暖。再次表示感謝一定常來請教后，與劉書記信心百倍趕回駝峰山。

　　5劉大旗一路與劉書記交心。劉書記回到場部連夜召開通報會。駝峰山林場大小單位負責人全體參會。木業公司中層以上人員全部列席會議。蔡招娣來了。歐陽來和姚小草也來了。二道埡兵工廠也派來參會代表。

　　劉書記在會上詳細通報了市政府對駝峰山木業公司的大力支持和殷切期望，以及木業公司未來發展計劃和安排。對木業公司如愿進城發展、木業集團即將組建成立、劉大旗同志榮任集團領導，表示最熱烈祝賀！

　　劉大旗在會上發表臨別感言。他十分動情地說，“駝峰山、白沙洲、三劉村，是我們劉家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也是生我養我撫育我成家立業的地方。我在這里收獲了領導的關心、家族的厚愛、同志的情誼，也收獲了甜蜜的愛情。今后一段時間，我們可能在楚陽待得多一些，但是我們的心時刻與大家在一起。因為我們血脈的根在駝峰山、事業的根在駝峰山、落葉的根也在駝峰山！感謝劉書記！感謝各位同志！木業公司興旺發達永遠離不開你們、忘不了你們！”

　　會場響起熱烈而持久的掌聲。姚小草、蔡招娣等不少女同志喜極而泣。趙美麗一邊擦拭眼角的熱淚，一邊陪伴劉大旗向全體同志鞠躬致謝。

　　場部散會后，木業公司全體回廠繼續開會。羅杰做分工安排。劉大旗、羅杰、魏誠、趙美麗四人提前進城洽辦新公司各種手續；劉民兵接到通知后負責安排木業社全體人員第二批進城；劉大江（大劉）帶領木材廠暫時留守老廠區；劉大河（二劉）負責帶領伐木隊并聯絡護林隊；劉大林繼續負責苗圃廠。當前特殊時期各位廠長務必盡職盡責，每月進城開會學習一天并述職。公司將不定期安排人員到各個廠區檢查工作。其他未盡事宜待新公司成立后另行做出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趙美麗給媽媽打電話報告喜訊。說她這兩天就準備帶劉有信回城，計劃在家里住一段時間，媽媽高興地說今天就去幫有信聯系好幼兒園。然后又給常阿姨打電話，衷心感謝許叔叔幫助，說回城后就去看望他們。

　　劉大旗和趙美麗一起到劉家老屋看看。接著又來到山上劉家祖墳，給爺爺奶奶、爹爹娘親每人磕三個響頭，燒幾張紙錢，默默禱告一番，感謝列祖列宗保佑。然后在爹爹娘親墳頭一跪不起痛哭流涕，希望爹爹娘親能聽到自己今日傳遞的喜訊。趙美麗更是陪著大旗哥哥哭紅了雙眼。

　　下山后趙美麗拉著劉大旗，無論如何先到桃花溪邊三棵樹下靜靜坐一會。二人默默相對沉吟不語，趙美麗神情難舍眼里有著無限眷戀。

　　劉大旗到場部辦理調動手續，向劉書記等各位領導同志辭行。劉民兵幫著趙美麗收拾行李家當。羅杰說城里住處還沒安排好盡量輕裝簡行，行李家當稍后再想辦法運過去。又安排劉大河先到二道埡兵工廠聯系班車，說好明天早上在木材廠門口停留一會，方便乘車并幫忙托運部分行李送到市木材廠。

　　6楚陽市木材廠歷史悠久，解放前就已成規模建制。劉大旗爺爺劉良仁時代，叫裕隆木材廠，主要做原木買賣和木制品生意，與駝峰山劉家往來密切，劉家也持有一定股份。后來劉家產業充公，裕隆木材廠也公私合營交給政府，更名為楚陽市木材廠，新招進一批產業工人，企業很是興盛了幾年。

　　六十年代中后期，全國河山一片紅。年輕人停產罷工鬧革命，老一輩負責人紛紛靠邊站。市木材廠未能幸免，大批工友失業，生產幾乎陷于癱瘓。中間一段時間因為三線建設又忙活一陣，但是人心渙散再難聚攏，停產半停產狀態始終未能得到扭轉，工廠奄奄一息，此后再也沒有好起來過。

　　改革春風吹遍大街小巷，政府鼓勵群眾自謀生路。廠里一些木工手藝人，有的另找單位辦理轉調，與木材廠徹底脫離關系；有的干脆干起個體戶，成為城市第一批手工業者；有的走村串鄉賣手藝，靠做零碎活路養家糊口。

　　駝峰山木業公司剛成立那會，劉大旗師父郝鵬飛已退休。劉大旗將師父請到木業公司傳幫帶，做技術顧問有兩年多。這時候郝師父賦閑在家含飴弄孫，每逢休息日經常帶孫子溜達公園，享受并不寬裕的退休生活，勉強過日子。

　　將趙美麗劉有信送回娘家，劉大旗決定和羅杰、魏誠先去看望師父，順便了解市木材廠基本情況。郝師父家住星火巷，一大家子住三間紅磚青瓦房。左側山墻另砌兩小間偏房，一間是廚房，另一間就是師父老兩口的臥房。

　　劉大旗買兩瓶好酒，羅杰買兩包香煙。三人走近師父家門口時，師父正在劈柴。一把斧子掄得那個叫帶勁，一斧下去木頭應聲而開絕無落空。

　　“郝師父！徒弟們來看您老了！”羅杰搶先一步大叫一聲。

　　“師父！你忙著劈柴??？小心別閃著腰。讓我來讓我來?！眲⒋笃爝M屋放下酒瓶，接過師父手中的斧子，羅杰掏出香煙幫師父點火。

　　“大旗，師父是老了。還沒劈多少柴火，胳膊和腰生疼。羅杰，你胡師父身體咋樣？還硬朗不？”郝師父挺關心胡師父。

　　“我胡師父身體好著呢！七十好幾的人了，走路穩當不急不喘。這段時間忙完以后，我要回去看看他老人家。郝師父，我看您老身體也好得很的很，將來肯定高壽無疑?！绷_杰看見郝師父就想起胡師父，經這一問心里更是惦記。

　　三人稍坐一會聊些閑話，師母領著兩個十多歲的孫子放學回家了。劉大旗上前見過禮，羅杰拉著郝師父走進巷子不遠處一家小酒館。師母說還要給上班的兒子媳婦做飯就不陪客人了，兩個孫子聽說下酒館馬上尾隨爺爺而來。

　　吃飯之際，羅杰將駝峰山木業公司即將進城發展，計劃合并市木材廠成立木業集團，劉大旗任法人代表兼總經理等情況，一并說給郝師父聽。

　　作為資深元老，郝師父對市木材廠如數家珍。他將廠子家底悉數講給三人聽，很多都是外人不可能了解到的內情。羅杰又補充問了一些問題，郝師父一一予以講明。魏誠從頭到尾負責做記錄。劉大旗心中基本有數了。

　　郝師父對木材廠感情深厚，談話中多次期望劉大旗，接手以后盡快扭轉工廠面貌，讓職工重新聚攏起來，向著好日子有個奔頭。他推薦了兩位頗有群眾威信的人才。一位是現任副廠長，一位是車間技術員。魏誠記下兩人名字。

　　劉大旗問師父當年那個徒弟，也就是看過大門的那位大叔，是否安好？師父說他因為家里有病人常年臥床不起，早申請救濟回家伺候家人，多么剛強的一個人，怕是日子越過越艱難了。劉大旗心痛不已，請魏誠記下來，接手工作完成以后上門拜訪，并盡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照顧。

　　最后郝師父說了一句感慨萬千的話：“市木材廠就看你們的了！”劉大旗三人心里明白，這句簡單的話誠如萬斤重擔，他們將注定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