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欣走進父母房間,梅抒頤看了看兒子,不知道他會向自己說出什么驚天動地、驚世駭俗的消息。自己少年時代一直活在三姑的生活里,與父母斷絕關系的梅抒頤,童年的快樂極少,似乎只有刻苦讀書才是唯一的選擇,聽從姑姑的、聽從領導的、聽從命運的,他從沒有聽過自己的心聲。
他們這代人根本不會自己做主,也不懂得如何自己做主。木訥、老實、憨厚、愚鈍、善良,有時候是美德和優點,有時候是禁錮和牢籠,是毀掉一個人靈性的黑暗之手。
“爸,來一顆。”
梅欣遞給爸爸一顆煙。梅抒頤平時不吸煙。如果父子兩個人到了可以一起抽煙、一起喝酒,父子像兄弟的時候,兒子在父親的眼中就是成年人了。
顧蕙蘭也坐在旁邊,若是平時,誰在房間里抽煙,她早就絮絮叨叨打開窗戶或者把抽煙的人轟到游廊上了,今天她也格外寬容。
“我辭職了!”
“你說什么?怎么不和我們商量。”顧蕙蘭如果不驚訝一定不是親媽。一聽說辭職顧蕙蘭心里一肚子氣,年輕人就是愛折騰,不吃點虧不知道老老實實生活,非要碰得頭破血流才肯罷休。
“太冒失了吧。”
梅抒頤深深吸了一口煙。他不知道兒子下一步的選擇是什么。難道他有了足夠把握,可以找到比法院更好的工作。
“您看我大舅。”
“兜那么大圈子干什么,就說你自己。”顧蕙蘭壓著氣。
“我大舅成植物人了,看到蘆葦眼睛就放光,這是水上飛將軍雁翎隊留在記憶中最美好的東西。我其實很羨慕他們,在最美好的年華里活得很精彩。”
“哼!那是被逼無奈。風花雪夜的美好畫面是電影的美化。”顧蕙蘭白了兒子一眼,心里說你小子在那個年代不當漢奸我就佩服你。
“我只想活出自己喜歡和希望的樣子。”
“太詩意了吧,現實生活不是浪漫,辭職了你打算干什么?”梅抒頤問梅欣。
“誰一輩子只做一種工作?”梅欣看著父母說。
“法院的工作那么好,你說辭就辭了,你以為工作那么好找呢。明天給我上班,別廢話。”顧蕙蘭沖梅欣嚷了起來。沒上手、上腳,實施殘暴是顧蕙蘭念及梅欣長大了,否則,辭職這種事都不跟父母商量,絕對大嘴巴侍候。
梅欣上西南政法大學也不是自己希望的,當初愛畫畫的他沒有聽父母的考中央美院,而是上了他當時喜歡的法律專業。讀完大學的他順理成章參加了工作。今天,騷動的青春終于難以忍受現實的平淡和無味。自從那天,他也像同事一樣找別人替自己辦案。不久,單位就開始整治這種事,領導找他談話了。若是談話的領導是個一身正氣讓他心服口服的人也好,偏偏是個自己影子斜著,卻偏要讓梅欣站得筆直的人。梅欣心想,你自己做得怎么樣心里沒個點數嗎。梅欣當書記員時與他經過一個案子,喪夫的年幼母女被丈夫娘家索要財產,在庭上他恐嚇母女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連起碼的童叟無欺,起碼的良心道德都沒有的人,梅欣雖然自己有毛病,但是也不想在這種人面前低下頭。
“還有人問題比我更嚴重。”
有時候最忌諱實話實說。梅欣這是犯了大忌,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說得那么明白呢。
“我只知道你,別人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誰敢胡作非為我堅決查辦。”他的的語氣鏗鏘有力,表情大義凜然,雙眼金剛怒目。
梅欣眼睛越過領導的額頭直接盯著后面墻上的錦旗,“一身正氣、執法如山”。。
“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干。”
“告訴你,你的問題,輕者寫檢查,重者給處分。”
梅欣哼了一聲,站起身走了。第二天上交了辭職報告。這個辭職報告可不是他拍腦袋熱血昏頭決定的,從上班那一天起就刻在了心里,憋了這么久,不是痕跡漸漸淡漠,而是越來越深。一顆年輕的有文藝情懷的男孩在一個平凡、普通的單位里朝九晚五是痛苦的。
“我的問題多著呢,不辭職等你們去監獄里探望我。”
梅欣有意這樣對父母說。他只是想讓父母知道,除了辭職別無選擇。讓梅抒頤和顧蕙蘭對他的辭職徹底死心,顧蕙蘭本來想讓他辦理停薪留職,她打算明天就去找人,讓梅欣重新上班。聽了梅欣的話,心有些涼了。工作上有問題確實是埋了一個危險的雷。
梅抒頤看著梅欣,完全不相信他的話,不相信梅欣能在工作上出問題,就他一個小跟班的,沒上兩天半班,瞎子才給他賄賂呢,他完全沒有資本。好比病人送紅包,誰不送主刀送助理啊。
他跟這瞎扯什么呢,說得轟轟烈烈,把自己吹成受賄對象。真以為媽爸是傻子呢。梅抒頤一眼洞穿這個猴崽子的陰謀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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