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鄰居說:“聽說捐骨髓要人命,一般人的確是不肯捐。你這么有錢,給他說說好話,再多給點錢意思意思,說不定別人就同意了。”
三叔咳嗽了兩聲,說:“沒這么簡單。”說完撇了安太平一眼。
安太平惡狠狠地瞪過去。
說話間,堂弟把禮品都拿進來了,汗都沒來得及擦,就從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煙,逐個逐個地遞煙。他首先遞給大伯,說:“大伯,來一根。”
大伯接過煙,夾在耳朵上,說:“一晃都這么大了。”
堂弟羞赧一笑,又給其他鄰居遞煙。
光頭鄰居接過煙,低頭一看,驚訝道:“中華啊。可以啊你們。不愧是在江城混的,肯定是發了大財。”
三叔說:“混口飯吃而已。”
堂弟繼續給人遞煙,叔啊爺啊叫得極為親切,同時行為舉止得體,彬彬有禮,哪像是在江城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堂弟?
光頭鄰居說:“好煙就是好,要不是今天,這輩子都抽不起中華。”
堂弟又從車里抱了一箱子干果出來,見人就發一把,說吃著玩。
鄰居們各個受寵若驚。
安太平暗想,這堂弟真會做人,一來就發好煙收買人心,而自己回來兩手空空,發煙是不可能的。鄰居們雖然是看著自己長大的,但是對待堂弟態度似乎已經好過了對待自己。不管三叔一家人對大伯和對自己家怎么樣,起碼他們對鄰居是不錯的。
他和老媽坐在小板凳上,靜靜地看著三叔一家。
三叔走到老媽面前,說:“聽大哥說你家遭了火災,我特地從江城趕回來。本來醫生說我現在的狀態不能亂跑,但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回家看看要緊。剛才在車上我也看到了,的確是燒得很慘。唉,人有旦夕禍福,很多事情說不準。人死萬事空,我也不知道怎么幫你。我帶了點錢,幫你重新蓋房子吧。”
他哆哆嗦嗦摸出一張銀行卡,遞給老媽,說:“這里面有十萬塊,在你家的基礎上重蓋應該綽綽有余。如果不想在老家住了,想去江城買房子住也行。咱們再慢慢想辦法。這張卡你先收著,密碼是太平的生日。”
銀行卡停留在在三叔和老媽中間。
老媽滿臉滄桑,看著這張銀行卡,沒有收,也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
光頭鄰居搶過銀行卡,塞到老媽手里,說:“一家人客氣啥。建業現在有錢,貼補一下也是應該的。拿著吧!”
三叔又對安太平說:“太平,你堂弟說你把你老板給炒了,炒得對,現在醫藥銷售市場很不穩定,也不是很規范。你也是本科高材生,我幫忙給你安排一個工作吧。醫事法學畢業的對吧,我給你安排到醫院的醫保處,坐辦公室,風不吹雨不淋。只不過現在沒有編制,只能是代理關系,三年后再想辦法轉正。現在工作也不好找,先將就將就。好好掙錢,報答你媽。你說是不是。你坐辦公室,你媽也安心。”
三叔盯著安太平,眼神祥和。
安太平屈服了。
三叔打中了他的軟肋。
他根本就不適合干銷售,干了快一年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業績,想出來租房子和謝花溪住一起都沒錢。謝花溪說得對,他掙不到錢,沒錢就難以立足,也不怪謝花溪會瞧不起他。現在三叔給他指了一條明路,雖然發不了財掙不了大錢,但總歸比他干銷售要好。
更關鍵的是,他要照顧好他媽。
老媽獨自一人將他養大,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像五六十歲。難道還要老媽繼續在農村老家種田?只要他肯松口,三叔就幫助他們在江城給他們找個落腳的地方。
如果他不肯松口,可能會有更多的“外地人”流竄到村子里來找他老媽的麻煩。
他能怎么辦?
他沒有任何辦法。
至于房子,燒了就只能燒了。他沒有任何底氣繼續和三叔慪氣。
人窮志短。
安太平深吸一口氣,擠出微笑,說:“謝謝三叔。我家被燒成這樣子,還得三叔多多幫忙。三叔家有什么要幫忙的,我也在所不辭,隨便吩咐。”
三叔露出蒼白的笑容,說:“一家人就是應該互相幫助,誰落難了,另外一家就得幫助。不用客氣。”
安太平轉身走到老媽面前,拿起銀行卡,放到老媽的手里,看著老媽滿臉的不解,說:“媽,咱得謝謝三叔。”
老媽心神領會,眉眼低垂,然后抬起頭,站起身,說:“謝謝老三。”
三叔笑得更開心了,說:“不用謝不用謝,應該的。聽說是有人放的火,我一定幫你們把他抓出來!”
大伯沉默地抽完了一根煙,說:“既然來了,就不急著回去,一家人難得團聚。就在這里過夜吧,晚上一起吃飯。”
三叔推辭道:“吃飯可以,過夜就不行了。我現在的這副鬼樣子你也看到了,不能離開醫院太久,我還得早點回醫院。太平,你也得早點回江城。我跟醫院的人打聲招呼,盡早安排面試。你把你以前的課本撿起來再復習復習,面試的時候別漏了陷。雖然三叔給你打了招呼,但是也需要你本人努力。”
安太平知道三叔是在敲打他,讓他早點回去做檢查,也暗示他能不能在醫院上班全靠三叔一句話。骨髓沒落實,其他的就不可能落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忍氣吞聲,說:“嗯。那……”
他轉過頭來問老媽:“媽,你是待在家里找人給房子翻修,還是一起到江城去?”
老媽低著頭,啞著嗓子說:“我還是待在家里吧。很多東西還需要我去操心。你跟你三叔回江城,好好干,別讓媽操心。”
他哽咽著說:“我會的。”
大伯笑道:“別搞得生離死別似的,我去殺雞,搞兩個硬菜。”
三叔吩咐堂弟,說:“給你大伯幫忙。”
……
吃完飯后,安太平坐上了三叔的商務車,半個小時后就開到了高速路上。窗戶兩邊的景色飛速倒退。
車上的人誰都沒有說話。
進入江城境內后,坐在副駕駛座的三叔回頭看著坐在后座上的安太平,問:“你還住在學校宿舍?要不要搬到三叔家里來?有位置。”
這是三叔第三次邀請安太平到他去住了。
安太平知道,三叔想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免得他再出什么幺蛾子。但是現在他看到三叔一家人就想吐,怎么可能在三叔家長住?
三叔也他不說話,又提出一個建議:“你在三叔家住得不自由的話,我讓你三嬸出面幫你租個房子。她認識的人多,就在學校的教職工宿舍區給你租個兩室一廳,很便宜。房東常年住在國外,一年難得回來一次,需要人住在里面給房子通風透氣,看你三嬸的面子非常便宜,一個月六百塊。你三嬸再給你女朋友批一點獎金,房租的是擒灌酒不用操心了。你們也該住在一起了,也能增進感情。你覺得怎么樣?”
安太平早就體會到謝花溪想搬出來住的迫切心情,但是以前沒錢,現在三叔把幾乎免費的房子擺在面前了。他已經低了一次頭,干脆低第二次頭,說:“嗯,好。謝謝三叔。”
三叔回過頭來,喃喃自語,說:“不用客氣,一家人早就該互相幫助了。”
車子開到醫院停車場。安太平送三叔進病房,堂弟又送安太平到學校。
在學校門口,堂弟笑道:“堂哥,嫂子的心有點野啊,你得早點綁住她,不然她的心就飛走了。”
安太平若有所思。
他給謝花溪打電話,總是占線,估計是被拖入了黑名單。
唉……
他來到謝花溪的實驗室,看到謝花溪在里面,便硬著頭皮走到謝花溪身邊。
謝花溪專心致志地操作實驗儀器。
他開口說話:“小溪,三嬸給咱租了個房子,兩室一廳,就在學校的教職工宿舍樓,基本不要錢,明天就可以搬進去了。”
謝花溪猛地回頭,緊張地問:“你的聲音怎么了?喉嚨不舒服啊?”
安太平苦笑一聲,說:“沒事,我老家房子被人燒了,我回去看,被濃煙嗆到了。”
謝花溪更加緊張:“怎么回事啊?”
安太平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把家里著火的事情說了一遍,不過沒有說放火的人是三叔,其實他也沒有證據。
說到最后他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我真的是受不了,為什么我過得這么苦?為什么我這么沒用,還連累了我老媽。”
謝花溪也濕了眼眶,說:“沒事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安太平鉆到謝花溪懷里,哭得痛徹心扉。
謝花溪抱著安太平的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安太平又去中心醫院做檢查,又抽了不少的血。王主任全程冷漠臉。
檢查結束后,三叔讓他搬家,還安排了幾個小伙子幫忙。他和謝花溪終于搬到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了。其他人離開后,謝花溪非常開心,竟然在房間里跳起舞來。
安太平看著她,也淡淡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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