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出乎意料的慘痛結(jié)果,誰也不愿看到,誰也無法預(yù)知,事情是陰差陽錯,一步一步發(fā)展演變而來的……
“跳樓啦!有人跳樓啦!”
“哪里?哪里跳樓啦?”
“工務(wù)段!南嶺工務(wù)段有人跳樓啦!”
隨著刺耳的喊聲,街面上一陣騷動。正在緩緩行走的葉夢云被驚呆了,咯噔一下,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兒,連氣都喘不過來。她依了樹,輕輕捶打胸口,忽然間聯(lián)想起大清早遇到的那些蹊蹺事兒,越發(fā)緊張得心幾乎跳出來。不知為什么,在她的潛意識里恍惚覺得這跳樓似乎與自己有些撇不清的不祥關(guān)聯(lián)……
要說今天清早,葉夢云打一起來,左眼就開始無緣無故地跳個不停,睜開眼睛跳,閉住眼睛也跳,跳得她心慌意亂。
人常說,右眼跳財氣,左眼跳晦氣。莫不是……葉夢云想到這兒,再聯(lián)系最近幾天接二連三鬧心的事情,心里直發(fā)虛。她著急地用手在左眼上一遍一遍揉,一遍一遍搓,可是一丁點兒作用都沒有——該跳照樣跳。她無助又煩躁地直跺腳。
石玉蘭端著精心為女兒準(zhǔn)備的早點,這時正推門進(jìn)來,葉夢云心神不寧地跑過去,扭著身子氣哼哼地喊起來。
“媽呀,你快看看,這是咋了嘛!左眼老跳,老跳,不停地跳,煩死人了!”
“別急,過來讓媽仔細(xì)瞅瞅。”石玉蘭把女兒拉到窗前,湊著光亮,用手輕輕地?fù)嶂淖笱郏?xì)細(xì)端詳。
“左眼跳,不吉利。媽,不會出啥事吧?”葉夢云怯怯地問。
“呸呸!大清早不要滿嘴跑火車,信口亂說!”石玉蘭大聲嗔怪。“眼皮跳是常事,沒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媽有個法子,一用準(zhǔn)靈!”
石玉蘭麻利地切了一薄薄的黃瓜片,小心貼在女兒的眼皮上。
“行了,神仙一把抓,過一會兒就不跳了。”石玉蘭邊寬慰女兒,邊遞上一碗黃澄澄的小米粥。“先吃飯吧!”
黃瓜片粘在眼皮上,涼絲絲的,葉夢云揪著的心稍稍松了一點,就著碗邊小小嘬了口粥。
一只蒼蠅繞著桌子嗡嗡飛,試探著要落下來。石玉蘭時不時站起身驅(qū)趕。蒼蠅抵御不住香味的誘惑,一次次撲向餐盤,眼見得就要落在飯菜上,葉夢云急切間猛一揮手,不成想?yún)s把飯碗碰到地下,“乓”一聲摔個粉碎。她一時愣住了。石玉蘭忙過來彎腰撿拾殘片,不巧又劃破了手指。葉夢云慌亂地捏住母親的傷口,懊惱得幾乎哭出來。
“都怪我,都怪我!媽,要不要緊?”
“沒事。我沒那么金貴。不就蹭破點皮嘛,幾天就長好了。”
“我就說左眼跳,不吉利。你還不信……”
“呸呸!又胡說八道!什么事從你嘴里出來就變味了。打個碗算啥?碎就碎了,歲歲平安,歲歲平安嘛!”
石玉蘭用嘴把指頭的傷口吮了吮,拿起笤帚簸箕,邊清掃邊關(guān)照女兒說:“趁熱吃,吃完了,再到床上躺躺,閉上眼睛,好好舒緩一下。”
一連串兒的事讓葉夢云真像吃了蒼蠅,心里直膈應(yīng)。對母親的話她將信將疑,但是她愿意相信,因為這樣能叫她得到一絲兒寬慰。她在內(nèi)心也默默地祈望這些話能夠成真,讓自己的生活工作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她躺在床上,手下意識地輕輕撫著小腹,想起和羅立春在省城的那一夜私情,頓時像打開了五味瓶,甜酸苦辣辛一起涌上心頭。她不知道絞盡腦汁編織的計劃是個什么結(jié)果,不知道走到這一步是對還是錯,不知道命運會眷顧自己,還是會戲弄自己。腦子里亂糟糟的,心煩意懶,想上午干脆不去上班了。憑她和羅立春現(xiàn)在的特殊關(guān)系,即便有什么事,他責(zé)無旁貸地會挺身頂住。既然如此,身體不舒服,何苦與自己過不去,強(qiáng)打硬撐呢?想到這兒,葉夢云伸手拉過一條毛巾被,側(cè)身蓋住,打算睡一會。
人是躺著,腦子卻靜不下來。她轉(zhuǎn)念又想到,羅立春這兩天被從鄉(xiāng)下來的媳婦折騰得焦頭爛額,猶如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不知道怎樣呢。但愿羅立春能不顯山不露水地擺平那鄉(xiāng)下女人,要真是那樣,可就謝天謝地了!如此以來她夢寐以求的欲望便可以實現(xiàn)。倘若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著想著,葉夢云心里犯怵,脊背發(fā)涼,再也躺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來。她揭掉黃瓜片,眼皮似乎跳得輕了些,又舀了一盆水,洗了臉,用梳子攏攏頭發(fā),穿好衣服,準(zhǔn)備去上班。她改變了主意,覺得到了段機(jī)關(guān),比起貓在家里閉目塞聽,胡思亂想,心里還能踏實一點。
葉夢云懨懨地出了門,沿著天天都要走過的南嶺縣城大街,朝工務(wù)段去了。
深秋的山風(fēng)如同神奇的畫筆,把聳立的群山和她懷抱中的小城點染得赤橙黃綠色彩斑斕。永清河波光粼粼,卷著細(xì)小的浪花繞城而過。暖暖的陽光下,車水馬龍的街巷融匯在嗡嗡的市聲里,使徜徉其中的人們感到溫馨而平和。小城素淡得像流水一樣的生活,按照自己的腳步不停歇地朝前行進(jìn)著。
街上宜人的景色和氛圍絲毫沒能感染到葉夢云,面對著與往日沒有任何差別,依然普普通通的一天,葉夢云卻覺得有些異樣,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會發(fā)生什么不測,邊走邊想著重重心事。
就在這時,街面上便突然發(fā)生了剛才那刺耳的喊聲和一陣騷動。
固有的祥和瞬時被打破了。很快,一輛白色急救車拖著“嘀嘟——嘀嘟”的長音,急速朝城西駛?cè)ァD钦悄蠋X工務(wù)段的方向。葉夢云無暇再想,緊隨其后而去。
沒走多遠(yuǎn),凌厲的警笛聲又從身后追上來,一輛藍(lán)白相間的警車閃著刺眼的燈光呼嘯而過。遇到這種極少見的異乎尋常的情況,葉夢云冷汗直冒,臉色慘白,抬腳就要追著警車跑。剛一邁腿,怕惹人注意,又躊躇起來,只能加快腳步匆匆朝前趕。過往的路人也都紛紛駐足張望,交頭接耳相互探詢,好事的索性呼朋引伴,鬧嚷嚷地循聲而去,想要看看南嶺工務(wù)段究竟出了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
急救車開得飛快,穿過幾個街區(qū),徑直闖入南嶺工務(wù)段。車后的揚塵裹著落葉紙屑也一齊撲了進(jìn)來。傳達(dá)員楊翰庭老漢顧不上這些,一邊用手在鼻子前面揮著,一邊頂著風(fēng)塵,蹣跚著過去閉了大門。
工務(wù)段的辦公樓前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段長曲建黑著臉站在中間,一言不發(fā)。副段長羅立春蹲在地上,周圍散落著斷裂的樹枝、枯葉,破碎的窗扇、玻璃,還有斑駁的暗紅血跡。只見他面色晦暗,渾身顫抖,豆大的冷汗不停從額角滾落。他懷里蜷縮著一個女人,披散的頭發(fā)被血污粘在一起,掩蓋著臉。正是羅立春的媳婦秦臘梅。他使勁掐著女人的人中,手指幾乎要痙攣了,也不敢稍稍放松一點點。他帶著哭腔,一會兒大聲呼喚:臘梅,你醒醒!臘梅,快醒醒呀!一會兒朝保衛(wèi)科長魏國平和三五個幫忙的男女喊:急救車怎么還不來?去啊,趕快再去催催!
魏國平哪敢怠慢,聞聲就朝外擠,還沒走出人群,就聽見傳來“嘀—嘟”的笛聲。有人喊:讓開,快讓開!聲音沒落,急救車已經(jīng)開到跟前。訓(xùn)練有素的醫(yī)護(hù)人員疏散開圍觀的人,迅速把擔(dān)架抬過來。一個鼻梁架著眼鏡的醫(yī)生先俯身將手搭在女人的腕上,摸摸脈搏,又撩起遮在她臉上的頭發(fā),分開眼皮,查看了瞳孔,隨即打開藥箱,抽出針管,注射強(qiáng)心針,然后直起腰來果斷吩咐:爭分奪秒,抓緊送醫(yī)院搶救!醫(yī)護(hù)人員麻利地把女人抬上擔(dān)架,送進(jìn)了急救車。
羅立春緊隨其后,要爬上車。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一輛警車闖進(jìn)大院,急速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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