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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作者：付良舉    

　　你無法想象，開盤當天下午活動結束后，我從售樓大廳出來的時候仿佛遭了多大災害，西裝不僅滿是褶皺，而且夾雜著好多人的口水與鼻涕，沒有辦法，活動效果太好，樓盤銷售強勁，幾乎參與今天開盤儀式的同事都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更有缺心眼的家伙在激動之下忍不住用雙手來搞我的發型，尤其是那只狗熊，直接上來就抱我，結果因為體型巨大的緣故，將我一屁股擠到地上，我真有些欲哭無淚。

　　我疲憊不堪地走出售樓大廳，就像遭受風吹雨打一樣，渾身疲倦酸楚，我坐在大廳門口的長椅上，舒了口氣，后面是彩旗飄飄，有些還沒有來及購房的人們急匆匆的從我眼前飛過，沖進售樓大廳。

　　“可累死我了。”原來是路于，他已經脫去狗熊人偶外套，走過來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今兒可真算是有意義的一天。買房的高興，來逛得也高興，孩子們高興，大人們也高興。強子，不是我夸人家，羅素兒到底有辦法。”

　　我沒有吱聲。

　　“你咋不說話了？是不是心里有些慚愧，現在無話可說了。不是我說你，瞧你那點智商，你說你要打擊報復你找個好油頭行不行，硬拿成績說人不是，你這不是自己找抽嗎？”

　　兔爺說得有理啊，我這次屬于貿然出招，結果捶到鐵板上了，我無比郁悶地說：“你快別說了，我已經跟人道歉了啊。”

　　“哦？她咋說的？”

　　“她說要給我個驚喜，而且想和我玩玩。”

　　路于跳起來說：“我說什么來著，冤孽啊，你看看，強子，現在你想沒想清楚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家想和你玩玩。”

　　“是啊，羅素兒想跟我玩玩，那我……玩嗎？”

　　路于憐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我抬頭看著藍藍的天，突然想起那個驚喜，我連忙說：“她說要有驚喜啊，兔爺，什么驚喜？該不會她要玩死我吧？”

　　“你說呢？”路于是反問的口氣，但我分明聽懂了肯定的語氣，我繼續看著天空，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了。

　　我悶悶不樂地回到家，一進門我媽發現我情緒不高漲，連忙問我原因，我沒有說話，只是抱著貝貝坐到了沙發上。

　　“我知道了。”我媽做過來說，“肯定是陳明勝那爛尾樓沒有賣出去，是吧？我說什么來著，他陳明勝拋棄我們母子肯定要天打雷劈、走霉運的，你看看，你看看，果不其然。”我媽踢了貝貝一下，仿佛她在踢老陳一樣，貝貝嗚嗚一叫從我手里跳下去跑了，貝貝習以為常了，平日里本就是老陳被打的替代品。

　　“喲呵，還知道躲了，這個死貝貝，還膽肥了。”我媽罵了一聲，回頭又沖我說，“賣不出去跟你有什么關系，強子，別泄氣。他那爛尾樓瞎眼了才會買，你放心，他如果敢說是你們宣傳不到位，你告訴我，我到公司找他去。”

　　“不是，媽，跟著沒有關系。”我說。

　　“咋就沒有關系了，孩子……”我媽還想說話，結果這時候開著的電視里播放的一條新聞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據今天現場記者報道，今天倍受民眾關注的御景城順利開盤，因為品質高端、位置較佳且價格公道的緣故，御景城開盤就收到了購房者的追捧，首期房源一售而空，這是三T集團開發的又一經典誠意之作，勢必對我市房地產的發展起到標桿引領作用。同時，本次開盤，三T集團匠心獨創的采用網絡直播這一模式，讓樓盤的宣傳效果更為明顯，而且現場家文化模特走秀活動，彰顯了御景城和諧共處、自成一家的人文特點……”

　　我媽有些傻了，她看看電視，又瞅瞅我，冷不丁伸出一腳踢我：“你這孩子，沒事你拿媽開心呢？這不是賣的很好嗎？”她又看看電視，納悶地說，“不應該啊，爛尾樓都可以這樣火，難怪現在想賺錢就蓋房子，這哪里是賣房子，這比賣黃金還暴利。”

　　“行了，媽，您也別張口閉口就說是爛尾樓，御景城哪兒爛尾了？御景城的房子我看的確不錯的，您別老貶低。”

　　“我知道賣的不錯，那不是房子好，那是我兒宣傳得力。”我媽似乎想明白了，然后問我，“那你還悶悶不樂地，咋了？搞對象了？搞對象沒有搞好又分了？”

　　“您能不能說點好聽的？”我郁悶地說，“您還是我親媽嗎？就不盼我點好。”

　　在我媽的催促下，我將今天開盤活動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我解釋道：“我真沒有想著以權壓人，我是真沒有看清楚策劃書，再者，我看著羅素兒冷冰冰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結果，就這樣了。您說，這可咋辦？人家要跟我玩玩，要給我驚喜。您是不知道，那羅素兒在我們學校可有名了，她不會找幾個人把我填麻袋里扔進西江吧？”

　　越想畫面越難看，我不覺站起身，來回走動。

　　我媽也站起身，一言不發就往二樓去，我連忙問，“您到底廳清楚沒有？給點建議呀。”

　　我媽回過頭，沖我一笑，就兩字：“有戲！”然后她就上樓了。

　　有戲，干什么了就有戲了？我覺得有危險才對，于是，我穿戴整齊就殺出門，我得跟大頭商量商量去，大頭哥不是說自個游歷的時候上過少林寺嗎，怎么著也會耍幾套拳吧。

　　在這個夜色妖嬈的晚上，我與大頭訴說著自己的膽怯，大頭如何安慰我，多年后我已經忘記，我只是記得，那個晚上，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想想到，羅素兒口中的驚喜竟然會來得這樣快，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我依舊假裝無事的兩點一線生活，第二周我刻意不去公司，我覺得羅素兒如果見不到我在她眼前晃，她估計就會淡忘自己與我的那個約定。

　　我在學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期間也派路于去打探過情況，結果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情況，倒是每次路于回來都會在面前對羅素兒贊不絕口，一會說人家殺伐果斷，一會說人家貌如天仙的面孔下其實隱藏了一顆堅強有力的心臟，聽得我直哆嗦，我頓時打消了繼續派路于去打探的念頭，我怕路于再去幾次可就不僅僅是叛徒那么簡單，說不定不等羅素兒出手，路于就替她將我斬于馬下。

　　我恐懼。

　　恐懼的時間并沒有持續幾天，周四下午沒課，班上卻突然通知要開什么班會，又不是小學一年紀，還玩這種過家家游戲。我對路于說，我不打算參加，還不如回家背誦唐詩陶冶情操呢。

　　路于蹶起屁股說：“走吧，走吧，就當放松放松，陪小孩子玩了。”

　　我沒有反對，和路于一起來到了教室。走進教室，發現班上的同學基本到齊，關系好的女生在竊竊私語，一群男生在相互展示肌肉，我清楚他們其實是在給女生看，連葉琳都來參加班會了。我對她的執著第一次感到敬佩。葉琳今天很漂亮，紫色的豎領短袖，米黃色的裙子，腳上蹬著一雙小紅靴子，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朵里聽著CD，頭發一飄一飄的。

　　我猛然覺得路于批評我很對，我覺得自己平時對葉琳是有點殘忍，我決定現在就去給她受傷的心以安慰。

　　走過去我故意問道：“這有人坐嗎？”聽見聲音葉琳抬起頭，發現是我，葉琳頓時有些手忙腳亂：“沒……，沒，你坐啊！我專門為你留的。”

　　我微笑著坐下，葉琳翻開她的小包包，取出鏡子，我想她是想看看自己現在漂亮不漂亮。

　　我表情特嚴肅地對葉琳說：“別照了，妹子，你什么時候都美艷動人。”

　　其實葉琳并就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所以我的贊美不算違心，但葉琳不一樣，聽見我的贊美一下驚呆了，我其實很少有這樣直接贊美她的時候。于是我有些抱歉地說：“葉琳，我希望你別生氣，我清楚你的意思，可是我……”

　　“沒關系，強哥。”葉琳連忙說，“你不用說，我清楚的，你別管我，我這樣其實挺好的。”

　　她越發這樣說，我越有些難過，我看著葉琳干凈的臉上充滿了真誠，我相信葉琳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她至始至終沒有怪過我，很多時間，我其實有考慮狠狠心就接受葉琳好了，但每次有個念頭的時候，總有那么個模糊的人影在腦海里沖我喊，不公平，對葉琳不公平。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的。如果不愛她，就不要欺騙她，更何況我連自己都無法欺騙。

　　葉琳、葉明浩，分別是兄妹，但性格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我看著葉琳，暗自嘆息，然后再沒有說話。

　　我抬頭四周看了看，不見路于的影子，這家伙不知道又干什么去了。

　　這時，路于突然和幾個同學一起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來了，來了……”他跑到我跟前，“系主任來了，而且……”

　　路于話沒有說完，系主任就走進了教室，他趕緊坐了下來。

　　系主任是個矮胖的老頭，站到講臺上，他甕聲甕氣地說：“今天召開班會，有一件事情要通知大家。”系主任環視四周，頓了頓，繼續說，“你們也是大三學生了，為了加強對你們的引導，所以系里經過研究，決定在你們班試行助理輔導員制度，助理輔導員都是大四品學兼優的學生，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你們班助理輔導員出場與大家見面。”

　　系主任話音一落，就帶頭鼓掌，于是同學們都鼓掌，并且伸長脖子去看門外面。

　　一片淅瀝嘩啦的掌聲之中，教室里走進一個人，她美麗的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恍惚之間我以為自己回到了三T集團，我拼命揉揉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人走進來、站到講臺上，掌聲在我耳邊漸漸消失，我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說：“大家好，我是你們的助理輔導員，我叫羅素兒……”

　　“啊——”我大聲一叫。

　　“啊——”路于也大聲一叫。

　　“啊——”

　　“啊——”

　　我與路于比賽似的相互望著對方，啊聲不斷。全場同學目瞪口呆，系主任仿佛也被嚇傻，呆呆地看著我們而不知勸阻。

　　我不知道路于尖叫的含義是否與我一致，我終于明白羅素兒所說的驚喜是什么了？原來她在學校的教室等我，我有種天意弄人的郁悶，明明自己是她的領導好不好，這樣的關系多么清楚明了，結果現在又出現她是我們的助理輔導員，這種關系頓時復雜起來。

　　啊聲中，我看看路于，又看羅素兒，我有些挫敗的將自己的頭埋進葉琳的胸口，眼不見、心不煩，我覺得是此刻最好的選擇。

　　“強哥，別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強哥，你別這么急嘛……”葉琳聲音羞答答的，身體上下扭動。然后我聽見羅素兒開始講話，具體說了些什么，我坐在下面一句也沒聽清楚，腦子里很混亂終于演講完畢，同學們一哄而散，每個人走出教室之前，都會奇怪地看看我與路于。我和路于心有靈犀的沒有離開，葉琳也繼續坐在我的身邊。

　　然后我們看見羅素兒竟然向我們走了過來。